我是家中的獨子,從小就被父母寵愛有加。父親是個老實本分的工人,母親是個傳統的家庭主婦。我的性格有些固執倔強,往往容易對母親的做法指手畫腳,對她的一些傳統觀念也頗有微詞。
母親是個典型的農村媳婦,身材微胖,皮膚黝黑,手上常年布滿了老繭。她做事勤快利落,對家務事無微不至。雖然學歷不高,但她對兒女的教育十分重視,對我們百般呵護備至。我常常覺得她的思想太過保守,對一些新鮮事物也缺乏理解和包容。
外婆在我們家庭中地位非常尊重,母親對她孝順有加,從不敢有絲毫怠慢。每逢節假日,母親必定親自下廚,精心準備一桌子拿手菜肴,孝敬外婆。我常常對母親這種近乎盲從的做法頗有微詞。
那是一個尋常的周末,我正在家中休息,突然接到母親的電話,語氣慌張地說外婆在家中突然暈倒,已被緊急送往醫院。我趕緊啟程前往醫院,一路上心情十分焦慮。到了醫院,只見母親眼睛通紅,淚流滿面,她告訴我,外婆是突發嚴重的腦梗塞,現在已經陷入昏迷狀態。
醫生說,由於發病時間太長,外婆已經錯過了最佳搶救時機,即使治療,今後也將是個植物人,無法像從前那樣正常生活了。母親一聽到這個訊息,就痛哭失聲,無助地撲倒在地。我看著母親這副模樣,內心百感交集,一方面為外婆的病情感到難過,另一方面也對母親的反應感到有些無奈。
從醫院出來後,我們一家人就開始討論如何照顧外婆的問題。父親認為,既然外婆已經成了植物人,不如把她安頓在福利院,由專業人士照料。畢竟,我們上有老下有小,實在是難以應付。
但母親堅決反對,她痛陳道:"外婆一直那麽疼愛我們,現在有難了,我們怎能把她扔在福利院?我們必須親自照顧她!"
聽到這裏,我忍不住插話道:"媽,你想太簡單了!照顧一個植物人,那可是相當吃力的活兒,你一個人怎麽可能應付得了?再說,我們家的經濟條件也不允許啊!"
母親卻像鐵了心般,執拗地說:"不行!我寧可自己辛苦,也不能虧待了外婆!你們就別勸我了!"
就這樣,母親孤身一人前往外婆的老家,開始了漫長的照顧之路。臨行前,母親留下一番深情的囑托:"你們就好好在家裏過日子,我會經常打電話回來的。你們要多多保重身體啊!"
我看著母親獨自上路的身影,內心百感交集。我理解她的用意,但我始終覺得她做得太過頭了。照顧一個植物人,那是相當吃力的活兒,她一個人怎麽可能應付得了?再說,她走了,家裏還有我和父親,以後的生活將會是一團糟。
母親一個人在外婆的老家,日日夜夜操勞不停。白天要給外婆餵食、更換布,保持外婆身體的清潔衛生。晚上還要時刻守候在外婆身邊,生怕她出現任何狀況。每次和母親通電話,我都能聽到她疲憊不堪的聲音。
聽著母親這番話,我只覺得心如刀絞,眼淚禁不住在眼眶裏打轉。
母親離家照顧外婆後,我開始了獨自在家的生活。一開始,我還沈浸在母親的離去帶來的自由中,可以盡情玩樂。但沒過多久,我就發現,沒有母親在家裏,生活簡直就是一團糟。
家裏到處是散亂的衣物、雜物,地板上滿是灰塵。廚房也是一片狼藉,鍋碗瓢盆隨意堆放。我想做頓像樣的飯菜,卻發現家中幾乎沒有任何食材。看著這般情形,我終於體會到,原來母親在家裏操持的確是件繁重的事。
從那以後,我開始嘗試做家務,但做得很不理想。每次洗衣服,總會把衣物搓得破破爛爛;每次掃地,地板上總是留有一層薄薄的灰塵。做飯更是一場噩夢,米飯總是粥糊一團,菜肴也是顏色模樣奇特。
看著這般情形,我開始思念起母親來。我開始後悔過去對母親的批評,也開始反思自己的任性妄為。漸漸地,我對母親的敬佩之情在心中滋生,對她的付出有了新的認識和理解。
盡管外婆已經陷入昏迷狀態,但我相信她內心深處一定對母親的孝順感到無比欣慰。畢竟,在母親照顧下,外婆的生活一直都很體面、被呵護。
有一次,我去看望外婆時,看到母親正在輕聲哼唱著民謠為外婆做按摩。雖然外婆沒有任何反應,但母親的動作卻是那麽小心翼翼、那麽充滿愛意。我在一旁看著,淚水禁不住在眼眶裏打轉。
我想,如果外婆有知覺的話,一定會對母親感激涕零。在這個家庭裏,母親一直是最孝順的那個,從不計較個人得失,只是一味地付出。而我們這些晚輩,卻總是目光短淺,看不透母親的良苦用心。
那一刻,我下定決心,等外婆離世後,一定要給母親一個交代,向她誠懇道歉,並且表達我的敬意和愛意。母親對家人的付出,是我們這些晚輩終生也難以償還的。
就這樣,母親獨自一人照顧外婆,整整過去了五年的光景。五年來,她孤身一人操勞,從未喊過一聲苦、一聲累。但是,好景不長,母親的身體終於出現了嚴重的問題。
有一次,母親給我打來電話,聲音虛弱無力,說她已經感到渾身無力,甚至有時候會一陣陣暈眩。我頓時嚇壞了,連忙過去看望她。一進門,就看到母親面色枯黃、氣色虛浮,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我趕緊將她送進醫院檢查,醫生說她是長期過度操勞、營養不良導致的嚴重貧血和體力透支。
聽到這裏,我淚流滿面,緊緊握住母親的手,痛心疾首地說:"媽,您已經盡力了!您要先好好保重身體,等將來有個萬一,我們再作打算,好嗎?"
母親出現身體狀況後,我們全家人都著急上火。父親和我都極力勸母親回家休息,但她卻固執地拒絕了。
有一次,我們不顧母親的反對,硬是把她接回了家中。可是沒過幾天,母親就開始焦慮不安,整日裏神情恍惚。她總是盯著窗外出神,喃喃自語說要趕快回去照顧外婆。
看到母親這副模樣,我忍不住發了火,痛罵她是個固執透頂的頑婦。我質問她:"您就這麽看不起我們嗎?非要把自己的生命擺在那裏不可嗎?您以為您是誰啊,是超人嗎?"
母親卻哭著說:"你們都不理解啊!外婆就像是我的親生母親一般,我怎能把她丟下不管呢?你們要是有個萬一,我會活活自責死的!"
聽到這裏,我徹底被母親的執拗氣糊塗了,狠狠地摔門而去。父親也為難地嘆了口氣,只能由著母親胡來。我們都被母親的固執徹底擊潰了,根本無計可施。
有一天,母親去給外婆換布時,外婆突然睜開了眼睛,雖然眼神有些呆滯,但她似乎在註視著母親。母親一下子被嚇了一跳,連忙喊來我們一家人。
聽到外婆這番話,我們全家人都嚇了一跳。沒想到外婆竟然會主動提出住進養老院!而母親更是當場就哭了出來,她死死抱住外婆,痛哭流涕道:"媽,您說什麽呢?我怎麽能把您丟在養老院呢?您就是我的親生母親啊!"
外婆卻堅定地說:"傻孩子,你已經為我操勞了五年,也該為自己考慮了。你要是再這樣拼命下去,我會遺憾終生的。現在,你就聽話,把我安頓在養老院吧。"
母親卻還是固執地搖著頭,拼命否認。看到這一幕,我禁不住被深深地感動了。原來,母親之所以這麽拼命,不只是出於孝心,更是出於她對外婆的那份真摯的愛。
我上前擁抱住母親,在她的耳邊說:"媽,您太偉大了。但是,您也該為自己活一活了。現在,就聽外婆的話,把她安頓好,然後好好回家休息吧。"
母親終於點了點頭,雖然依舊哽咽不已。
外婆的那個決定,讓我陷入了深深的沈思。我開始反思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對母親的孝心是如何的無知和傷害。
一直以來,我都認為孝順只是一種傳統的道德觀念,是封建社會對子女的一種不合理要求。我常常看不慣母親對外婆的百依百順,認為她根本就是被這種封建思想所蒙蔽了。
但是現在,我終於領悟到,孝順並非是一種被動的道德要求,更多的是一種來自內心的愛與付出。母親之所以這樣孝順外婆,並非是出於什麽封建意識形態的驅使,而是出於她對外婆那份真摯的愛意。
是的,母親是真心愛著外婆的。正因為有了這份愛,她才會不惜一切代價去照顧外婆。而我之所以會對母親的行為嗤之以鼻,完全是因為我根本沒有體會到這種愛的力量。
在把外婆安頓進養老院後,母親終於回到了家中。看著母親那疲憊不堪的模樣,我的內心五味雜陳。
有一天夜裏,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到母親的房間。我坐在她的床邊,輕聲問道:"媽,您當初為什麽就是不願意把外婆安頓在養老院呢?是不是覺得那樣做太不孝順了?"
母親沈默了片刻,緩緩地說:"不,並不是這個原因。我之所以一定要親自照顧外婆,是因為我真心愛著她。"
"您說什麽?"我不可置信地問。
母親點點頭,繼續說:"是啊,我是真心實意地愛著外婆的。從小到大,外婆對我的疼愛就如同親生母親一般。所以,當她有難的時候,我是萬萬不願把她丟在養老院的。"
聽到這裏,我的眼淚禁不住流了出來。原來,母親之所以會孝順外婆到如此地步,並非是出於什麽舊式的道德觀念,而是出於一片真摯的愛意啊!
外婆在養老院中渡過了最後的幾年光陰。盡管身體早已是個植物人,但我們一家人還是經常前去看望她,陪伴在她的身邊。
有一次,我們全家人都前去看望外婆時,護士告訴我們,外婆的體征已經開始衰弱,恐怕也就剩下不了多少日子了。我們只能無助地守在外婆的病床前,看著她漸漸離去。
她雖然已是個植物人,但在我心中,她永遠是那個慈祥和藹、寵愛我們的好外婆。
外婆自幼家境貧寒,十幾歲就被迫輟學外出打工。後來,她嫁給了我的爺爺,開始了艱辛的農村生活。那時的日子是多麽的苦啊!一邊要操勞農活,一邊還要料理家務,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盡管生活窘迫,但外婆從來沒有怨言。她總是滿懷感恩的心,好好侍奉公婆,勤儉持家。等到有了孩子後,她更是將全部的愛都獻給了兒女。
每當回想起外婆的一生,我就無比敬佩和感動。一個出身貧寒、受教育程度不高的普通農村媳婦,竟然能活出如此精彩的一生,實在是不簡單。她用自己的行動,詮釋了什麽是一個合格的人生。
我記得有一次,母親提到了外婆的一段往事。原來,在外婆年輕的時候,家裏曾一度非常貧困,一家人連溫飽都成問題。有一次,外婆為了給孩子們購置些學習用品,竟然拿出了自己僅有的那件舊棉襖,狠心賣掉了。
聽到這番話,我們都被深深地感動了。原來,外婆對兒女的那份愛,是如此純粹而執著啊!她寧願自己窮困潦倒,也要讓兒女能過上好日子。
或許是因為深受外婆的疼愛,母親對外婆是足足的孝心。自打嫁入我父親的家後,母親就將外婆接了過來,與我們團聚。
每逢佳節,母親總是親自下廚,精心準備一桌子拿手菜肴,孝敬外婆。有時候,外婆會對母親的做菜手藝直誇獎賞,母親就會開懷大笑,嬌羞不已。看到這一幕,我就會被她們母女的那份親密無間所感動。
除了節日,母親每天也都十分體貼入微地侍奉著外婆。做什麽事都要先征求外婆的意見,生怕她不高興。有時候,我看到母親對外婆的那份孝心,都會感到有些過頭了。
不過,後來我才意識到,母親之所以如此孝順外婆,並非是出於什麽封建意識形態的驅使,而是出於她對外婆那份真摯的愛意。正是因為有了這份愛,她才會如此卑躬屈膝,事事遷就外婆。
是啊,孝順並非是一種被動的道德要求,更多的是一種來自內心的愛與付出。母親對外婆的孝心,就是她內心深處那份純真愛意的最好詮釋。
外婆離世後,我們全家人都陷入了深深的哀思之中。母親更是傷心欲絕,整日裏呆坐在房中,飲食起居無精打采。
看到母親這副模樣,我的內心滿是自責和痛惜。如果當初我能夠理解母親的心意,體諒她的用心良苦,或許她就不會如此拼命地照顧外婆,也不會付出這麽大的代價了。
有一天夜裏,我懷著忐忑的心情,來到母親的房間。我坐在她的床邊,輕聲說:"媽,對不起,是我太年輕太無知了,我現在終於明白您當初的用心良苦了。"
說到這裏,母親終於痛哭失聲。我連忙上前擁抱住她,任憑她在我的懷裏痛痛快快地發泄。
過了良久,母親的哭聲漸漸平息下來。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淚,嘆了口氣說:"唉,外婆走了,我也該為自己好好活一活了。不過,我發誓,我一定會將外婆對我的養育之恩永遠銘記在心,並且終身孝敬你和你父親,絕不會再辜負你們的期望。"
聽到這番話,我的眼眶又不禁濕潤了。是啊,母親經歷了這一番磨難之後,定將更加懂得珍惜眷屬,好好孝敬父母了。而我呢,也當以此為戒,時刻敬重父母,決不可再像從前那樣無知和傷害了。
外婆離世後,母親的確像是重新煥發了生機一般,變得更加體貼周到、勤儉持家了。
她每天一大早就起床,打掃衛生、準備早餐。做家務時,她總是一絲不茍,把每件事情都做得幹幹凈凈。即使是再微小的家務活,她也決不會馬虎應付。
做飯更是母親的一大拿手好戲。她總是精心烹調出一桌子地道的家鄉菜肴,讓我和父親吃到了滿足。有時候,她還會特意為我們準備一些營養食譜,以補充我們的身體。
除了料理家務,母親還格外註重孝敬父親。她總是先問過父親的意見,然後再作決定。有時候,父親也會直誇母親的賢惠能幹。每當這個時候,母親就會露出幸福的笑容。
看到母親如此的變化,我由衷地為她感到高興。我知道,這是她在外婆的離世中汲取的寶貴人生經驗和教訓。從今往後,她定將更加珍惜眷屬,好好孝敬父母了。而我呢,也將以此為鑒,決不能再像從前那樣無知和傷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