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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家與佛家都說「有無」,但兩者采取的應對態度和方法則大不相同

2023-12-09國風

有人舉裴相國啟建法會,問僧:「看甚麽經?」曰:「無言童子經。」公曰:「有幾卷?」曰:「兩卷。」公曰:「既是無言,為什麽卻有兩卷?」僧無對。師代曰:「若論無言,非唯兩卷。」

——【五燈會元】第八卷 新羅龜山和尚

白話直譯:

有人談起相國裴休在一次啟建法會時,看到一位僧人在專心的讀著一本經書,便問他:「你看的什麽經書啊?」

僧人說:「【無言童子經】」。

「有幾卷?」

「有兩卷。」

裴休話鋒一轉,說:「既然無言,怎麽會有兩卷?」

僧人一時無言以對,楞在原地。

講到這裏,龜山和尚就替僧人回答道:「兩卷多嗎?無言的秘密豈是兩卷經書就可以講明白的?」

鑒賞評說:

【無言童子經】也稱為【無言菩薩經】,「無言」是人的名字而並不是字面意思:不說、無話。

裴休,唐朝中晚期名相,鹽稅改革者之一,大中六年(852年)八月,裴休升任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宰相)。

他對佛教信仰相當虔誠,與禪宗有深厚因緣。在中國佛教史上,有「宰相沙門」的美稱。裴休在禪宗史上,與同時代的龐蘊、白樂天、李翺、陸亙等人有同等重要的地位。

禪師說話常常「話裏有話」,裴休雖然不是禪師,但受黃檗希運禪師的指引,參禪悟道的修為可不低,「宰相沙門」可不是白叫的。

這則公案看似「說經」,其實也在「論道」:

什麽是「有」?什麽是「無」?「有」和「無」之間有著怎樣的聯系?

佛家和道家都說「有無」,只是叫法有所不同,對形而下的存在,佛家叫「色」,道家叫「有」;對於形而上的本質,佛家叫「空」,道家叫「無」。這裏為了方便敘述,就統稱「有」、「無」了。

裴休打機鋒,就是用到了「有兩卷」的「有」和「無言」的「無」,制造了一個看似「自相矛盾」的境地,讓僧人困在其中而出不來了。「既然無言,為什麽還說了兩卷之多呢?」

因為僧人沒有明白「有」與「無」的關系,所以才被困,如果他已經覺悟,則就像龜山和尚那樣,可以應對自如了。

「有」就是客觀存在,「無」就是存在的本質。「有」可以是任何現象,也可以是任何事物。

比如:一種現象,「閃電」就是「有」,閃電的原理就是「無」。

比如:一朵花,「花」就是「有」,花的生長、開放的原理就是「無」。

任何事物,可以分解成無限的成對的「有」和「無」,只要劃分出一個「有」來,就必然有相應的「無」,它們總是成對出現的,這體現了「有無」之間的關系:

「有無相生,同根互存,對立統一,不可分割」

好像「有無」的存在和原理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其實這種劃分本身就是一種人的「認知」。是脫離客觀存在以外的哲學。所以,在探討「有無」之前,老子就在【道德經】中就說了:

「道可道非常道」

「道」存在,但不可被描述,人們從實踐中獲得的「道」,都不是原來的那個「道」,而是人的有限認知。所以,不要執於那個「道」哦!

【心經】中也說:

「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現象與本質無二,現象就是本質,本質就是現象。脫離現象而概括、歸納出的本質其實已經不是本質,僅僅是人的有限認知而已。

怎麽看待「有無」,道家和佛家的觀點是相通的:

「有」是可以描述的,而「無」依附於「有」,「無」在「有」中體現,「有無」相輔相成。

道家與佛家的最 大區別在對「有無」的套用上。

道家承認「道可道非常道」,但仍然希望摸索出「道」,以利用這些有限的認知服務於人,哪怕這些認知是暫時正確的相對真理,暫時存在也是一種存在,只要存在就必有價值。

「好比:經典力學、相對論、量子物理都是相對的真理,都不是絕對正確的,但都在一定時間內、領域中為人類的發展提供了一定的價值。」

因此,在探尋「道」的過程中,各種理論、知識以及它們對應的套用科學就發展起來了。

佛家認為「無」就在「有」中,「現象與本質無二」,人類所謂的本質都是有限的知見,是人心意識創造的主觀世界。如果執於這些「主觀」的認知,人的精神世界將被這些知見所束縛,從而產生精神障礙。「無」不可得,只有當下才真實,所以要「破執」,破除「二元對立」的主觀世界。

「好比:有相對的認知就有相對的感受,好與壞、美與醜等等二元對立,有目標就有目標達成的喜悅與求而不得的苦惱。」

因此,修佛就是要放下對一切所謂「知識」的執著,而把專註力集中在當下現象之中,以此消除因主觀世界的有別而帶來的精神障礙。

佛學的確沒有創造出能讓人類進步的物質基礎,但在人的思想、精神領域卻發揮著重要的作用。

其實,如果承認道家的理論,就應該知道物質與精神就是「有與無」的關系。科學解決人類開發中的物質問題,佛學在一定程度上能解決精神問題。物質與精神文明雙豐收,本就是「有無」關系最 好的體現,如果執於某一端都是「迷信」!

但是,無論是道家還是佛家的擁護者,都在犯同樣的錯誤,就是對「無」的過於執著。「無」是不可得的, 不可脫離「有」而憑空存在的。

所以,道家愛好者在追求「無」的境界,強調無為而治;佛家擁護者在大談「空」的觀點,倡導無欲無求,就是忽略了這個問題: 「有」才是對「無」的最 好表達,「有」才是真相。

「無為而治」也要有可靠方法,「無欲無求」也要基於一定條件。道家與佛家從來都沒有忽視「有」,所以老子說:

「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

而這則公案中,龜山和尚說「無言的秘密豈是兩卷經書就可以講明白的?」其實也是在說:

「一即一切」,「空」就是「萬有」,修佛參禪的所有人都想見的那個東西,就在一切現象中體現。

「道」不在一言中,但是,非言不足以顯「道」;佛法不在於學,但非學不足以明法。「無言」的大道,若不在言傳身教的現實行為中,又怎麽能顯現出來呢?

各位同好,不要執於「無」,不要大談「空」,把所有精力投入當下正在發生的人和事,在其中去體察自己的一切「行為、語言、思想」,時時刻刻問自己一句「我到底在幹什麽?」或許慢慢的煩惱就會離你而去了。

所言如有不當請各位海涵,歡迎指正及討論,並對您的閱讀表示由衷的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