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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語】為政篇|深層解析

2024-08-26國風

【論語·為政篇】是【論語】的第十部份,本文精選其中影響力較為深遠,對個人學習、生活較有指導意義的段落深層次解析,邀您一起品鑒。

子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共)之。」

孔子說:「施政要以道德教化為先,就像天上的北極星一樣自居其位,但所有的星辰都圍繞著它轉。」原文中的「共」是通假字,正確的寫法是「拱」。

這裏的「北辰」是北極星的意思,和「北鬥七星」不是一回事。北極星是一顆星的名字,北鬥星是七顆星組成的,因組成形狀像個鬥而得名也稱「北鬥七星」。北極星的作用就是可以很精確地指出正北方向,而北鬥星的作用就是幫助尋找北極星。

孔子在這句話裏重點強調「德」及其作用,孔子在這裏強調的「德」是社會的人倫道德。這句話的兩層意思是:作為統治者要為政以德,為政以德的前提是自己要有德。

唐玄宗,先不說他後來怎麽樣。單說開元年間,唐朝是當時世界範圍內最強大的帝國。唐玄宗執政初期,實行輕徭薄賦,唯才是舉的政策,給百姓以實惠,任用姚崇、宋璟等賢相,開創了中國古代歷史上最輝煌的盛世,他自己卻能垂拱而治。這就是孔子所說的「德」。

再反觀唐朝的近親——隋朝。隋煬帝即位後大興土木,雖然做都是功在千秋的事情,但是民力征發過度、貽誤農時,最終導致隋朝的滅亡。即使他初衷是好的,但也談不上孔子在這裏講的「德」。

孔子當時「為政以德」的主張,被後來的儒家長期信奉,並不斷加以發展,最終成為一種普遍的政治倫理傳統,影響中國歷史,中國輿論千年之久。

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孔子說:「【詩經】三百篇,用一句話來說,就是思想端正。」

「思無邪」是對【詩經】最簡練的概括。有人會奇怪,【詩經】裏有大量描寫男歡女愛和怨婦思夫的詩,怎麽還能說思想端正呢?其實這種想法是宋朝理學出現以後才出現的,在此之前人們的思想觀念還是比較開放,所以孔子在整理詩經後,評價【詩經】「思無邪」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

孔子說:「以政令來引導,以刑罰來規範,這樣人民會免於法律的處罰,但沒有羞恥感;以道德來引導,以禮教來規範,則人民不僅有羞恥感,而且心悅誠服。」

孔子這段的核心是:刑法不如禮教;這與後來戰國大行其道的法家形成鮮明對比,有一句話叫「治亂世,用重典」,這就是法家思想。最典型的就是戰國時期的秦國,雖然剛剛施行時確實有效,短期之內秦國從當時的邊緣小國迅速成為一個強大的國家,並最終統一全國,但是建國以後繼續實行以前的法家政策最終導致秦朝滅亡。

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南朝梁朝,開國皇帝蕭衍,就是三次舍身同泰寺的那位,在建立梁朝後實行以禮儀教化治國,從而造就了一代治世,社會安定,文化繁榮。著名的文化著作【文心雕龍】、【孔子正言】等書都出自這個時期,但是最後由於政治原因在梁武帝晚年這項政策的沒有實行下去。

其實我個人認為最好的政治制度是儒法結合的制度,正如漢宣帝所言:「漢家有制度,霸王道雜之。」這裏的霸道就是法家,王道就是儒家,將二者完美結合才能治理出強大的國家。

子曰:「吾十有五而誌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隨心所欲,不逾矩。」

孔子說:「我十五歲時立誌於學習,到了三十歲時,能堅定自立,到了四十歲時,能通達而不迷惑,到了五十歲時,知道了什麽是天命,到了六十歲時,我聽到難聽逆耳的話也會安然處之,到了七十歲時,我可以隨心所欲,也不會逾越法度規矩之外。」

這句話裏出了一個成語——隨心所欲。意思是,隨著自己的意思,想要幹什麽就幹什麽。這句話其實是孔子對自己人生的總結,逐句來看:

  1. 吾十有五而誌於學: 這裏的十五是個大概,並不是孔子十五歲開始學習,所學的內容是前面說的六藝:「禮、樂、射、禦、書、數」這是孔子學習的開始。
  2. 三十而立: 經過漫長學習於此等待,孔子終於在社會上站穩腳跟。魯昭公二十年,齊景公和晏嬰來魯國向孔子問政這年孔子整三十歲。
  3. 四十而不惑: 著名的孔老論道就發生在孔子三十到四十歲這段時間。孔子的思想趨於成熟,同時他的知識儲備和社會閱歷不會再讓自己產生疑惑,他有了強大的判斷能力。
  4. 五十知天命: 孔子五十一歲時出任了魯國的官職,但仕途不順,他開始順從天道和命運。
  5. 六十而耳順: 六十歲時孔子開始周遊列國,途中大家對他的思想不接受,到處被排擠,甚至有人說他「累累如喪家之犬」,這種話聽多了也就習慣了。
  6. 七十而隨心所欲,不逾矩: 在孔子晚年經歷了老年喪子之痛。69歲時孔子的兒子孔鯉去世,71歲時孔子最喜愛的學生顏回去世,72歲時孔子的學生子路死於衛國內亂。

這個時候孔子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那是的70歲以算高壽,他站上了人生的新高度,同時他對天地、人生、生死已經頓悟。這就是對孔子一生最簡練的概括,現在許多人把這段話定為自己的人生目標,這只不過是大家見賢思齊的結果。

孟懿子問孝。子曰:「無違。」樊遲禦,子告之曰:「孟孫問孝於我,我對曰,無違。」樊遲曰:「何謂也?」子曰:「生,死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

孟懿子問什麽是孝。孔子說:「無違。」樊遲給孔子駕車,孔子把這件事告訴樊遲說:「孟懿子問我什麽是孝,我回答說,無違。」樊遲說:「什麽是無違?」孔子說:「父母在時要以禮事奉,父母死後要以禮安葬。在祭祀死去的父母時,也要以禮節而行。」

樊遲,即樊須,名須,字子遲,春秋末魯國人;是孔子七十二賢弟子內的重要人物,繼承孔子興辦私學,在儒家學派廣受推崇的各個朝代享有較高禮遇。唐贈「樊伯」,宋封「益都侯」,明稱「先賢樊子」其重農重稼思想在歷史上具有進步意義。

孔子對樊遲講的話其實是對前面話的解釋,這還要回過頭來看當時的社會背景。孔子對孟懿子其實是有意見的,孟懿子的父親叫孟僖子,孟僖子曾囑咐兒子孟懿子要向孔子學禮,這是一個鋪墊,這個事還要從孟僖子在位時說起。

孔子五十歲時出任了魯國的大司寇,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國土資源部部長。孔子當上大司寇之後幹了一件大事——墮(hui)三都。

那麽什麽是墮三都呢?當時魯國實際掌控權不斷下移,先是被三桓把控,然後被三桓的家臣把控,這裏面最著名的就是陽貨。於是孔子為了削弱三桓的力量,提出拆毀三桓私有土地上的城墻,而三桓為了削弱自己家臣的力量同意了孔子的提議,這是孟僖子在位的時候。後來孟僖子死了,他的兒子孟懿子當上了孟孫氏的首領,開始違背和抵制墮三都這件事,最終孔子主導的墮三都失敗,孔子被迫離開魯國,開始周遊列國。

孔子對孟懿子的意見就是從這裏來的。首先,孟懿子破壞並最終斷送了孔子的政治生涯;其次,孟懿子違背了孔子所提倡並踐行的禮;最後,孟懿子為違背的父親的教導。再聯系前面孔子所說的「三年無改於父之道」綜合來看孔子對孟懿子的意見是比較大的。

樊遲是孔子的學生,給孔子開車的,孔子主動將這件事告訴了樊遲,可見孔子在回去的路上仍然是生氣的。仔細體會孔子的話,有一種沒好氣和你猜我認為什麽是孝的感覺。

解釋一下「三桓」,指魯國卿大夫孟孫氏、叔孫氏和季孫氏,魯國的三桓起於魯莊公時代。魯莊公父親魯桓公有四子,嫡長子魯莊公繼承魯國國君;庶長子慶父(謚共,又稱共仲,其後代稱仲孫氏。庶子之長又稱「孟」,故又稱孟氏、孟孫氏)、庶次子叔牙(謚僖,其後代稱叔孫氏)、嫡次子季友(謚成,其後代稱季氏)皆按封建制度被魯莊公封官為卿,後代皆形成了大家族,由於三家皆出自魯桓公之後,所以被人們稱為「三桓」。

孟武伯問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憂。」

孟武伯問孔子什麽是孝。孔子說:「父母生病時,子女總是擔憂。」

這裏的孟武伯是孟懿子的兒子。現在我們都在說久病床前無孝子,三千年前孔子就從道義上否定了這一點,並提出了孝順的一條基本的做法,同時也是對前面「君子」人格的具體化。

子遊問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於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別乎?」

子夏問孝。子曰:「色難。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曾是以為孝乎?」

子遊問孔子什麽是孝。孔子說:「今天許多人把孝單純理解為贍養父母。狗和馬不也有人養嗎,如果不尊敬父母,與養狗養馬有什麽不同呢?」

子夏問孔子什麽是孝。孔子說:「最不容易的就是對父母和顏悅色,僅僅是有了事情,兒女需要替父母去做,有了酒飯,讓父母吃,難道能認為這樣就可以算是孝了嗎?」

按照慣例先說一下子遊和子夏:

子遊,姓言,名偃,字子遊,亦稱「言遊」、「叔氏」,春秋末吳國人,與子夏、子張齊名,孔子的著名弟子,「孔門十哲」之一,曾為武城宰(縣令)。元代翰林學士張起巖稱:「夫以周之季世,列國爭雄,功私是尚,以吳人乃能獨悅周公之道。」

子夏即蔔商,姬姓,蔔氏,名商,字子夏,尊稱蔔子(夏),南陽溫邑(今河南溫縣黃莊鎮蔔楊門村)人,春秋末期思想家、教育家,孔門十哲之一。

這兩句告訴讀者們「孝」,至少是孔子眼中的「孝」應該怎麽做。總結起來就是:尊敬父母,對父母要和顏悅色。孔子的孝道影響了中國人幾千年,遠的不說,單說每年的農歷新年。就是車票再難買,人再多我們也要回家,說到根上就是「孝」對我們的影響。

子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回也不愚。」

孔子說:「我整天給顏回講學,他從來不提反對意見和疑問,像個蠢人。等他退下之後,我考察他私下的言論,發現他對我所講授的內容有所發揮,可見顏回其實並不蠢。」

顏回,字淵,春秋時期魯國人,孔子最欣賞的弟子之一。這段話也是【論語】中顏回第一次出場。

這段話其實闡述了孔子觀察人,了解人的一個角度。孔子喜歡沈默寡言,舉止木訥的人,顏回就是這個型別的。反觀孔子的另一個學生子路,子路是個快言快語之人,但總是被孔子罵。同時這一段,也反映出了孔子的教育理念。孔子不喜歡那種「終日不違」,從來不提相反意見和問題的學生,希望學生在接受教育的時候,要開動腦筋,思考問題,對老師所講的問題應當有所發揮,所以他認為不思考問題,不提不同意見的人,是蠢人。

子曰:「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孔子說:「看一個人言行的動機,觀察一個人所走的道路,考察一個人做事時的心情。這樣,這個人怎樣能隱藏得了呢?這個人隱藏得了什麽呢?」

這裏的「廋」,是隱藏的意思。

觀察一個人是控制主張觀其行、聽其言,這裏的視、觀、察是一個一步一步深入的過程。孔子認為經過這些步驟的觀察,一個人的品行、為人也就無處遁形了。

孔子的再傳弟子孟子也說過類似的話「存乎人者,莫良於眸子。」意思是說一個人是否仁德、善良從他的眼睛就可以看出來。孟子的這個觀點現在也被微表情心理學方面的研究所證實。

研究發現當一個人看到感興趣的東西時便會兩眼放光,瞳孔變大,看到不感興趣的東西時便會瞳孔縮小。

子曰:「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

孔子說:「透過不斷溫習以前學過的知識,並從中闡發出新的觀點。就有資格當老師了。」

這裏說溫故並不是對以前所學的簡單重復,而是要有新的闡發,新的思想;用如今的話說就叫知識的不斷叠代。

子曰:「君子不器。」

孔子說:「君子,不能像器具那樣,作用僅僅限於某一方面,」

這句話要結合孔子的經歷來理解。孔子是中國私塾教育的開創者,他有三千弟子,七十二賢人。孔子年齡最大的弟子秦商比孔子小四歲,年齡最小的弟子公孫龍比孔子小五十四歲。從爺爺教到孫子,用的肯定是不同的方法,換句話說孔子是個素質教育工作者。

要搞素質教育就要有多元思維,不能局限於某一個領域或者某一個思維模型。這也就是孔子所說「君子不器」的思想來源。孔子不想讓自己的學生視野變得狹窄,在某一知識門類裏追逐,最後變成一個簡單的工具。

在當今社會分工逐漸細化的社會裏,你自然不能成為孔子和亞里斯多德一樣百科全書式的通才,但是孔子所說的多元思維模型還是值得借鑒和運用的。

子貢問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後從之。」

子貢問孔子,什麽是君子。孔子說:「先實際做到了,再把話說出來。」

在這裏,子貢問孔子請教的問題,怎樣能成為君子,其實是問孔子請教禦民之術。孔子給他的答案是:先做再說。這和信是不是矛盾了呢?信可以簡單的理解為說到做到。做到再說,這是為子貢量身客製的答案,子貢話太多,太能說,所以孔子才對他說,做到再說。

先說再做,和先做再說,兩種方式沒有優劣之分,只是因人而異,因場景不同而采用不同的方式。先行後言,適用於自己資源充足或一已之力可以完成的事;先言後行,適用於需要協調、整合資源才能完成的事。

孔子的言論,很多人只是簡單的就其言論而解讀,卻忽略了孔子所述言論的場景和針對的物件,斷章取義是不可取的。正所謂,盡信書,不如無書。先行還是先言,要視情況而定。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孔子說:「君子廣泛團結人,但不因為私欲而與別人勾結。小人因為私欲與別人勾結,卻不能廣泛團結人。」

要理解這句話就要理解兩組詞的意思;第一組是「周」和「比」;第二組是「君子」和「小人」,我們分別來看:

1、先看「周」和「比」:

「周」是對「稠、關系近」的東西(種滿了莊稼的田園)進行劃界、圈圍墻。所以,周的字義有:「四圍、外圍、緊密的、無缺漏的、全部的、詳盡地、徹底地、全面地、普遍地、環繞、回旋、輪、圈」等意思。

「比」,更多地強調了「挨得近、關系近」,並且從象形上看,兩個人肩並肩(或一前一後)的,是向著同一個方向的。後世字義的解讀似乎是忽視了兩個人方向的一致性,在此不提。

2、再來看「小人」和「君子」:

「君子」代表「大人」,是擁有大的生命境界、大的個體體量、大的人生格局的人,古代也常常是指管理者,管理者的責任就是管理眾人、保護眾人,所以,管理者講究的是「周」。

「小人」代表的是,小的生命境界、小的個體體量、小的人生格局的人,古代也常常代表百姓,百姓行為的目標是滿足個體(家庭)的需要,在擁有眾多的人、行業的社會裏面,想要更多地滿足個體(家庭)的需要,就要和誌同道合的人共同努力,借助團體的力量,所以,「小人」講究的是「比」。

君子如果「比」,就管理不好眾人,小人如果「周」就難以生存。所以,是「周」是 「比」,要依據自己的「生命境界、個體體量、人生格局」的大小。所以,孔子說:「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是在描述一個現實、一個常道,並非是基於自身感情的褒貶。

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孔子說:學習而不思考就會迷惘無所得;思考而不學習就不切於事而疑惑不解。

用現在話說,不思考只知道學,會成為書呆子;不學凈瞎想,會走向危險的極端。

特別是現在,都在提倡碎片化閱讀,碎片化學習。真的對嗎?所謂的碎片化,表面上看是在努力學習,其實,實質上是在用學這個勤奮的動作,來掩蓋不願意思考的懶惰,這不就是孔子所說的學而不思則罔嗎?一旦罔了,迷茫了,就會焦慮,焦慮就會誘使你進入一個惡性迴圈:越勤奮,越迷茫,越焦慮,越碎片化勤奮,猶如一個口渴的人,不斷的飲海水止渴。

真想學,就必須有完整的時間投入,學過之後,想一想,思考一下,使所學為我所用。碎片化時間可以用來考慮下、完善下接下來的事如何做好,而不是在不斷切換註意力。

子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已。」

關於孔子的這段話的解釋,歷代是有分歧的,我們分別來看他們是怎麽解釋的: 第一種解釋: 孔子說:「打擊和批評異端學說是有害的。」; 第二種解釋: 孔子說:「攻擊和批評異端學說禍害就可以消除了。」

個人比較傾向第一種解釋。孔子主張中庸之道,他對和他主張不一樣的學說和人還是比較寬容的。這個道理很簡單,真正通大道,明事理的人不會熱衷於整天與人爭辯逞口舌之快。

再說什麽是異端,其實也很簡單,和統治者言行不一致的就是異端。在理學占主導的明清,其它思想就是異端。佛教發源於印度,但是曾經他們在印度也被看做異端,對於猶太教 基督教 就是異端,宗教改革後誕生的新教在傳統 基督教 看來也是異端,所以所謂異端是沒有辦法去界定的。

歷史上有過數不清的對異端的打壓,排擠和 屠殺 的事件,但是作為異端也出現了許多新的進步的思想,由此來講對異端的寬容也是社會的一種進步。

子曰:「由!誨汝知之乎!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孔子說:「仲由啊,我教給你的,你懂了嗎?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這才是真正的智慧!」

這裏的仲由就是子路。仲由(前542年—前480年),字子路,又字季路,魯國卞人,「孔門十哲"之一,受儒家祭祀。仲由以政事見稱、為人伉直、好勇力,跟隨孔子周遊列國,是孔門七十二賢之一。周敬王四十年(魯哀公十五年),衛亂,父子爭位,子路被蒯聵殺死,砍成肉泥。三月初三結纓遇難,葬於澶淵(今河南濮陽)。

子路為人直爽,說話囗無遮攔,孔子在此處與他的對話,也有些許的呵斥意味。這是孔子有針對性的教育。

孔子在本章中闡明了對待學習時應當持有的態度,即「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反映出了孔子實事求是的科學求知態度。他覺得,對待任何事情都應謙虛誠懇,知道的就說知道,不能不懂裝懂、自欺欺人。

孔子所以強調何為知與不知,就是為了能讓絕大多數的人明白「學而知之」的道理。只有勇於承認自己的無知,才能看到自己的不足和疑惑,知道如何學習和質疑,正所謂學習的最高境界是知道自己不知道。

子張學幹祿。子曰:「多聞闕疑,慎言其余,則寡尤;多見闕殆,慎行其余。則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祿在其中矣。」

子張學習如何在官場裏謀職。孔子說:「多聽,遇到有疑問的地方多加保留,小心的說出可以肯定和卻定的部份,就會很少失言;多看,遇到危險的事情就不急著做,行為舉措就很少失當。很少失言。很少失當,俸祿就在其中了。」

子張,顓孫師(公元前504年—?),復姓顓孫、名師,字子張,春秋戰國時期陳國人,孔門十二哲之一,受儒教祭祀。顓孫師為人勇武,清流不媚俗而被孔子評為「性情偏激」,但廣交朋友。主張「士見危致命,見得思義,祭思敬,喪思哀」,重視自己的德行修養。

唐開元二十七年(739年)追封為「陳伯」,宋大中祥符二年(1009年)加封「宛丘侯」,南宋鹹淳三年(1267年)進封「陳國公」,升十哲位,不久又稱「陳公」。明嘉靖九年(1530年)改稱「先賢顓孫子」,陞十先哲位,淮陽縣祀文廟東廡。

孔子這段話是回答子張怎樣能夠做好官。孔子教導學生要慎言慎行,言行不犯錯誤,他認為身居官位者,要說有把握的話,做有把握的事,這樣可以減少失誤,減少後悔,這是對國家對個人負責任的態度。當然,這裏所說的並不僅僅是一個為官的方法,也是立身於社會的基本原則。而這已經成為中國人為人處世的通用原則,也表明了孔子在知與行二者關系問題上的觀念。孔子並不反對他的學生謀求官職,但是主張要把官做好,還要做好官。

孔子一生周遊列國,雖沒怎麽受到諸侯國君的重用,但他論為政為官的言論卻還是為從政者所重視和推崇的。他弟子三千,其中有好些就是專門向他學習求官為官之道的,在學有所成的七十二賢人中,就有不少在政治上很有作為,子張就是其中之一。

魯哀公問:「何為則服民?」孔子對曰:「舉直錯諸枉,則民服;舉枉錯不直,則民不服。」

魯哀公問:「怎麽做才能讓人民服從?」孔子回答說:「提拔正直的人,讓他們居於不正直的人之上,則民眾就會服從;如果提拔不正直的人,讓他們居於正直的人之上,民眾就不會服從。」

魯哀公(前521―前468年),姬姓,名將,魯定公之子,春秋時期魯國第二十六任君主,公元前494-前468年在位。他在魯定公死後即位,在位期間執政為季孫斯、叔孫州仇、仲孫何忌、季孫肥、叔孫舒、仲孫彘。前468年,魯哀公去世,其子魯悼公即位。

大家註意一個細節,【論語】裏大多數對話都是子曰如何如何,而在這裏出現了「孔子對曰」,這是上下級之間對話的時候才出現的。

孔子認為,為政者,尤其是君主,在選拔人才時應唯賢是舉,遠離小人,樹立起良好的道德標準,讓老百姓真心順服。孔子提出的這種治國思想,也為後世挑選官員確立了新的標準,即要選用有才與德的人。孔子在此處論政,其中心是用人的問題。

魯哀公向孔子求教治國的方法,問他作為君主應當如何去做才能讓百姓信服自己。其實,魯哀公的這種疑惑也是歷代君主最關心的事情。

三國時,蜀國丞相諸葛亮北伐中原,臨行前上表囑咐後主劉禪:「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諸葛亮的這一觀點,和孔子思想是一致的。

歷史上的幾個盛世,都與重用賢才有關系。貞觀之治,正是唐太宗君臣共同努力的結果。唐太宗即位後,先後任用了房玄齡、杜如晦為相,任命李靖等人為將,任用魏徵等人為諫官,才造就了輝煌燦爛大唐盛世。「開元盛世」的出現,也是同樣的,唐玄宗任用姚崇、宋塤、韓休、張九齡為相,國家走向繁榮昌盛。後來,他任用擅長玩弄權術的李林甫和楊國忠為相,不僅國家迅速走向衰落,而且釀成了安史之亂的滔天巨禍,幾乎葬送了唐王朝。

現實中,「舉直錯諸枉」的為政之道誰都明白,但要做到這一點卻很少。領導者想要真正取信於民,讓他們信服於自己的管理,就必須有切實的行動,真正重用那些正直的人,遠離奸佞小人的蠱惑。只有這樣,才能營造出清明的政治,保證社會的安定和民眾的安居樂業。

季康子問使民敬,忠以勸,如之何。子曰:「臨之以莊,則敬;孝慈,則忠;舉善而教不能,則勸。」

季康子問孔子要怎樣使老百姓對當政的人尊敬、盡忠而努力幹活。孔子說:「你用莊重的態度對待老百姓,他們就會尊敬你;你對父母孝順、對子弟慈祥,百姓就會盡忠於你;你選用善良的人,又教育能力差的人,百姓就會互相勉勵,加倍努力了。」

季康子(?—前468),即季孫肥,春秋時期魯國的正卿,姬姓,季氏,名肥。謚康,史稱「季康子」。事魯哀公,此時魯國公室衰弱,以季氏為首的三桓強盛,季氏宗主季康子位高權重,是當時魯國的權臣。

這段話代表了孔子的「為政以德」的思想,意思是說,統治者如果實行德治,群臣百姓就會自動圍繞著你轉。這是強調道德對政治生活的決定作用,主張以道德教化為治國的原則。這是孔子學說中較有價值的部份,表明儒家治國的基本原則是德治,而非嚴刑峻法。

聯系前文你可能會奇怪,上一章說魯哀公問孔子如何才能讓人民服從,而這裏季康子問如何才能讓人民尊敬?這兩個問題似乎和他們的身份不相符。從這裏我們不難看出以季康子為首的公卿的強,和魯莊公的弱,臣強而君弱,這正是孔子所擔心的。孔子也為強化君權,削弱臣權而努力過,這個努力就是我們前面提過的「墮三都」,可惜最後功敗垂成。

從這兩句話裏不難看出孔子還是嚴守人際關系分寸的,面對魯哀公和季康子明顯越過自己底線的所謂請教,也沒有生氣,只是按禮回答。說起來後世的儒家弟子就沒這麽客氣了,孟子曾說魏襄王:「望之不似人君。」可明顯的看到孔子和後世儒家弟子的差距。

或謂孔子曰:「子奚不為政?」子曰:「【書】雲:‘孝乎惟孝,友於兄弟,施於有政。’奚其為為政?」

有人問孔子說:「您為什麽不當官參與政治呢?」孔子說:「【尚書】中說:‘孝呀!只有孝順父母,才能推廣到友愛兄弟。並把孝悌的精神擴充套件、影響到政治上去。’這也是參與政治,為什麽一定要當官才算參與政治呢?」

這一章反映了孔子的一個基本思想,把親情擴充為人與人之間的仁德之心,把治家之道伸展到治國之道,這種思想有著跨越時代的價值。他認為,治理國家以孝為本,孝父友兄的人才有資格擔當國家的官職,說明了孔子的「德治」思想主張。

孔子認為為政在德,而孝為德之本,雖然沒有身居官位,但在家施行孝道,友愛兄弟朋友,亦是在參與政治教化了。【詩經】說:「刑於寡妻,至於兄弟,以禦於家邦。」意思是說,做妻子的表率,從而推廣到兄弟,再推廣到封邑和國家。所以個人是否為官從政並不重要,重要的在於個人以孝來齊家,流風所及並教化民眾,使全國上下形成孝的社會風氣,這和孔子以家庭為中心的愛的理論是一致的。

子曰:「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

孔子說:「一個人不講信用,是根本不可以的。就好像大車沒有輗、小車沒有軏一樣,它靠什麽行走呢?」

我個人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輗(ní)」和「軏(yuè)」的含義。在古代牛拉的車叫大車,馬拉的車叫小車;牛和馬拉車時,車上需要有一個結構去套住這些牲口,而這些結構中最重要的就是一根橫木,這根橫木在大車上叫「輗」,在小車上叫「軏」。

如果信用不是發自內心的,那麽做什麽承諾都是沒用。官府若缺乏信用,政令就會操作運轉不靈,國家實力就會下降,久而久之,百姓就寧可相信謠言了。

子張問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

子張向孔子問道:「今後十代的禮儀制度可以預 先知 道嗎?」孔子回答說: 「商朝繼承了夏朝的禮儀制度,所減少和所增加的是可以知道的;周朝又繼承商朝的禮儀制度,所減少和增加的也是可以知道的。將來由誰來繼承周朝的禮儀制度,就是一百代以後,也是可以預 先知 道的。」

世,古時30年為一世,在這裏指一個朝代,凡朝代更換,叫做一世。

春秋時期,禮崩樂壞,各國戰爭不斷,臣弒君,子弒父的事情比比皆是。子張在面對這樣的現實他想知道十世以後的世界是怎樣的?究竟是變好了,還是變的更糟了。

周朝是偉大的,在禮法方面一改過去的殘酷,以仁德禮樂治國,後世的禮法必定要繼承前代好的一面,並增加,減少不好的方面。這樣的話,就算百世,也是可以知道的

翻開歷史,我們不難看出,歷朝歷代的制度總在不斷的叠代,但是人本核心基本不變。歷代不管多麽嚴苛的制度,但是不離孝悌忠信禮義廉恥。到了新中國,即使是 馬克思主義 這樣的外來物種,到了中國,還是一樣的要把孝悌忠信禮義廉恥放到核心價值觀裏面。

這也是孔子所說的雖百世可知的本義所在。不管時代如何發展,人始終是社會的主角,那麽人需要喜歡的那些根本性的東西就不會過時。

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諂也。見義不為,無勇也。」

孔子說:「不該自己祭祀的鬼,卻非要去祭祀,這就叫諂媚;看見合理該做的事情而不做,這叫怯懦。」

孔子在這裏所講的鬼,可不是我們如今所講的鬼。在先秦,人死為鬼,鬼不過是祖先過世後的形態。

孔子這話應該是說給執政者聽的,因為普通人胡亂作為與當為不為,只會對自己和周圍有限的人產生影響,而執政者一旦行為失當,將會帶來災難性的後果。孔子在此強調,意在告訴執政者,身在其位,應該勇於擔當。

【論語】的【為政篇】到這裏就結束了,最後把【為政篇】裏貢獻出來的成語放在下面:

眾星拱辰: 比喻眾人擁護,圍繞著一個他們所敬仰的人。意同眾星捧月。

一言以蔽之: 用一句話來概括。

三十而立: 三十歲的時候就可以自立於世。

而立之年: 一個人到了三十歲應該是人格自立、學識自立、事業自立的年齡。現在成為了一個人三十歲的代稱,用於男性。

不惑之年: 意思是指人到中年(這裏中年指四十歲),經歷了很多事,也想通了很多事,不會像青年那樣困惑了。

犬馬之養: 供養父母的謙辭。形容僅能供養父母而不存孝敬之心。

溫故知新: 謂溫習學過的知識,而得到新的理解和心得。也指回顧歷史,對現在有新的指導意義。

周而不比: 以公正之心對待天下眾人,沒有預定的成見及私心,不徇私護短。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 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

舉直措枉: 舉直措枉是指選用賢者,罷黜奸邪。

見義勇為: 看到正義的事,就勇敢地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