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趙誌瀚 Ryan Chiu、Melody Wong
攝影：Endy Tsang
今季中國嘉德香港秋拍，書畫板塊可說是張珩天下。
首先是【木雁齋書畫鑒賞筆記】，總計6,100頁手稿，用牛皮紙緊緊包裹，匯聚這位鑒藏巨擘的畢生心血，乃中國書畫鑒定史的裏程碑巨作，堪稱國寶檔案。如此一件拍場奇品，以HK$2,355萬摘下成交桂冠，買家為王姓重要藏家。
接著是南宋兩米巨幅【百牛圖】，同樣出自張珩珍藏，雖然一度被抄沒，但其後發還張氏家族，保存至今日舉槌，亦以逾千萬的HK$1,770萬易主。
張珩【木雁齋書畫鑒賞筆記】整套手稿
預展展示的手稿，可見其歲月痕跡
手稿中關於【祭姪文稿】等部份
手稿中關於【祭姪文稿】等部份
Lot 402
張珩（1915-1963）【木雁齋書畫鑒賞筆記】手稿
水墨紙本
總計6,100頁
尺寸不一
估價待詢
落槌價：HK$20,000,000
成交價：HK$23,550,000
【木雁齋書畫鑒賞筆記】龐厚樸實，在琳瑯滿目的珍品之中，可謂獨樹一幟。既沒有雲山千疊的筆墨，也沒有炙手可熱的名銜，只有字字心血，句句汗水。這一摞又一摞的珍貴手稿是書畫鑒定名家張珩的畢生心血，對中國書畫收藏與鑒定皆有重大意義，且學術和歷史價值並重。
我們仿彿能從手稿中看到張珩的種種身影 – 一個江南貴公子，一個搶救文物的鑒定專家，一個夜夜伏案寫作的學者。
手稿中關於【清明上河圖】部份
手稿中關於【清明上河圖】部份
「聽說上海有個識畫少年」
1949年11月，中國成立文化部，特設文物局，由鄭振鐸擔任首任局長，主持博物館建設與文物展覽等工作。重擔在肩，鄭振鐸急需人才助其一臂之力，而他心中最合適的人選，便是好友張珩。
在當時人們眼中，鄭振鐸的決定是頗為大膽的：像張珩這樣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真的能勝任文物局公職嗎？
張珩，字蔥玉，出身浙江巨富之家。祖父張石銘酷愛金石書畫收藏，張珩自幼耳聞目睹，潛移默化，也對書畫古籍有了濃厚興趣。據他的堂弟張南琛回憶：他（張珩）大概天生與書畫有緣，很小就愛看畫，人小看不見掛在高處的畫，就常騎在傭人的肩膀上，他說看東邊就向東，看西邊就向西。
張珩
1950年文物局工作人員在北海團城合影，包括鄭振鐸（前排左二）、張珩（前排左三）等人
張家家世顯赫，不但藏有眾多歷朝名跡，更與當時的收藏巨眼、文人墨客、飽學之士皆密切往來，如龐萊臣、盧芹齋等。就像兒時騎在別人肩膀上看畫一樣，張珩非比尋常的家學滋養，使他年紀輕輕就在書畫見識上達到一般人難以企及的高度。再加上他天賦過人、刻苦鑽研，很快便練就一雙慧眼，精通版本目錄學和書畫鑒賞，年僅20歲即被聘為故宮博物院鑒定委員。
就鑒定文物的水平而言，張珩確實是公認的首屈一指，實至名歸。於是，1950年張珩動身前往北京，擔任文物局文物處副處長，兼文物出版社副總編輯。
【木雁齋書畫鑒賞筆記】：鑒定是科學，不是玄學
中國歷史上不乏書畫鑒藏名家，如項元汴、董其昌、宋犖等人。然而，他們鮮有提出書畫鑒定的系統方法，令此一領域始終蒙著一層神秘面紗，亦止步於顯貴階層。張珩認為：「書畫鑒定是一項老老實實的科學工作，毫無神秘玄妙之言，是完全可以學會的。」他有誌把畢生文物鑒定的識見著錄成書，讓後人可以此為據，擴而充之。
1960年元旦起，他便利用公務之暇孜孜於此事，每每書至深夜。當時物資缺乏，連一般的稿紙也不易尋。而今所見，這批龐大的手稿裏有各種厚薄、大小不一的紙張，有橫格稿紙用作豎行來寫的，也有「中央人民政府出版總署公文用紙」字樣的豎排稿紙。
即使物資短缺，也無礙張珩以工整的蠅頭小楷，一字一句地寫下平生所見的書畫目錄。
以橫格稿紙用作豎行來寫
以橫格稿紙用作豎行來寫
他效仿清代高士奇【江村銷夏錄】的體例，對古代書畫名跡的名稱、材質、尺寸、內容、題跋、銘印、藏地等一一作詳細記錄，並考訂作者，最後是逐件加以評論。以今日的科技發展程度而言，這種記錄方法或許並非難事。但在當時，尤其是物質條件極端缺乏的時期，張珩只能根據手邊極為有限的資料，和超乎常人的記憶來完成這份記錄。
在他女兒的記憶中，父親大部份時間穿著一身灰布中山裝，戴著灰布帽，穿著黑布鞋，一副金邊眼鏡，透出濃厚的文人氣。那段日子，張珩的房間總是堆滿了各種書籍，各種手稿到處都是，熄燈也是整個大院中最晚的。
筆記日漸豐滿，一年下來共錄法書413件、名畫154件，總計567件。然而，張珩歷年心目所記，估計全部書畫可達6,000件，照這樣的書寫速度，非二十年不能成事。他抓緊速度，筆耕不輟，在三年半的趕工下，進度已達預想三分之一。
可惜，1963年夏天，張珩被查出罹患癌癥，手術後因大出血而離世，享年48歲。一代鑒定名家就此遠去，心願未竟，留下6,000餘頁劄記手稿。
張珩的夫人顧湄深明這份遺稿的意義，多年來竭力保存完好。而張珩的故友們，亦以出版這份遺稿為誌。
二十多年前，文物出版社首次影印出版【木雁齋書畫鑒賞筆記】（本名【木雁傳真】），僅三百套，啟功先生為此書題籤並作序。影印版雖然數量稀少，又未加整理，但因其學術及文獻價值巨大，備受學界藝林重視。如今，影印版早已絕版，偶見於拍賣中。
2011年，上海書畫出版社受顧湄之託，耗時四載點校整理，於張珩百年誕辰之際，正式出版全新標點整理本【木雁齋書畫鑒賞筆記】。此書亦成為了研究中國書畫不可或缺的參考巨著。
時隔近十年，而今手稿真跡現身，仍維持著張氏家族保存的原包裝，以最樸素的牛皮紙包紮，成摞整理為十份。賢人已去，手澤猶存，識者自珍。
文物出版社影印出版【木雁齋書畫鑒賞筆記】
文物出版社影印出版【木雁齋書畫鑒賞筆記】
【百牛圖】預展現場
Lot 401
戴嵩（傳）【百牛圖】手卷
水墨絹本
尺幅：28.5 x 207 cm
鑒藏印：麐（半印殘）、鑒藏（半印殘）、特健藥、第一希有、頵公心賞、身世滄桑
簽條：唐戴嵩百牛圖。頵翁秘笈姚朋圖題簽。鈐印：朋
估價：HK$20,000,000 - 25,000,000
落槌價：HK$15,000,000
成交價：HK$17,700,000
研究手稿以外，同場還有張珩收藏的【百牛圖】，曾於動蕩時期被抄沒，後退回張氏家族，珍藏至今。
雖然一開始舉槌時未有售出，但重開拍賣後成功以HK$1,500萬落槌，連傭HK$1,770萬易手。
此作所託作者為戴嵩，亦是唐代畫牛名家。然而，根據張珩鑑定，「畫卷的構圖、造型和筆墨所呈現的時代氣息，絹底的質地色澤，都斷非唐代面貌，卻明顯的具有南宋繪畫的特徵」，判斷【百牛圖】為南宋佚名畫作。
【百牛圖】局部，請橫螢幕檢視
中國古代為傳統農業社會，牛不但位於三犧、五牲、六畜之首，被賦予勤勞、忠誠、忍辱等道德意味，同時成為藝術創作的重要題材。
早在盛唐之世，以牛入畫已蔚然成風，當時畫牛多無背景，牛隻形象傾向健碩，且群牛題材較少。北京故宮所藏的韓滉【五牛圖】，即為存世作品中最早以牛為題材的紙絹畫。
及至兩宋之時，牛的形象從唐代線條為主的勾畫方式，變化為以水墨渲染為主輔以撕毛的表現形式，本作即為典型作品。
本作以水墨繪於絹上，描繪了近百水牛在初春水岸江渚間漫步戲水，代表著悠閑、寧靜、散漫、內斂的性格狀態，展現自然恬淡、隱世避俗的精神追求。
【百牛圖】局部，請橫螢幕檢視
此圖群牛及景致皆逸筆寫就，不求工細，群牛以沒骨法信手揮寫，淡墨染出形態，再以細筆和稍濃的墨色掃出牛毛，然神態各異，形神畢至而妙趣橫生。即使是中景隱於水中之牛，雖只以淡墨染出脊背頭顱，亦活靈活現，不顯草率。
背景以留白的方式以及不同的墨色變化，表現隱於煙嵐中的草木坡石，營造出水氣氤氳，淋漓潤澤的江南水岸景致。闊筆濕墨點寫遠景樹木，更添朦朧的美感。全卷筆墨瀟灑淋漓，一氣呵成，而氣勢沈穩，不見浮躁，體現出南宋繪畫大雅至簡的詩意審美情趣。
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The Met）有一幅【百牛圖】（下圖），傳為南宋江參所繪，堪作參考比較。
佚名【百牛圖】｜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
本文截稿之時，此專場拍賣仍未結束，以下為部份精選成交。
Lot 581
張大千【魚籃觀音】立軸 設色紙本
創作時間：1937年
尺幅：182 x 79 cm
鈐印：張爰之印、大千居士
題識：太歲在丁醜九月杪，西川清信士張大千奉為永吉白居士敬造魚籃觀音，一身所願，憑斯勝因，永資福佑，勤除煩障，早契菩提，乃至聞名頂禮，護福消災，一切有情，同歸覺路。
上款：「永吉白居士」即白永吉，原北平春華樓主人。春華樓為民國時北京著名酒樓，其主白永吉，遊刃庖廚，更喜丹青墨蹟，好與當世畫者交遊。大千至京，必至春華樓大飽口福。久之二人相交莫逆，大千常有經意佳作相贈之。
估價：HK$6,800,000 - 8,800,000
落槌價：HK$6,800,000
成交價：HK$8,106,000
Lot 405
王翬【溪山煙雨圖】立軸 水墨絹本
估價11倍落槌
創作時間：1680年
尺幅：119 x 48 cm
鈐印：王翬之印
題識：庚申夏五，學巨然溪山煙雨圖。石谷王翬。
簽條：王石谷訪巨然溪山煙雨圖。立軸。南江題簽。神品，絹本
惲壽平題本幅：雨過溪橋春樹灣，濕雲還障翠微間。分明識得沿溪路，不記曾遊何處山。石谷子橅巨然，巖壑鬱密，林木深杳，有雲蒸霧合，猿啼豹嗥之致，使人神遊，悠然淡忘。觀其鋒勢，淋灕飄灑，全是化工靈氣，都無筆墨可循。毗陵惲壽平題於琴川舟次。鈐印：客園、壽平之印
徐邦達（1911-2012）題裱邊：石谷子此圖作於康熙十九年庚申。時年四十有九。林岫鬱盤，煙雲飄渺，真佳筆也。白雲外史評為「化工靈氣，都無筆墨可循」。信然！信然！曾見李竹朋書畫鑒影著錄。己巳（1989年）冬日徐邦達拜觀因題於京寓。鈐印：孚尹、徐邦達印
鑒藏印：浭陽曹氏寶玩書畫、坦齋鑒藏、胡實君鑒藏印、遂性草堂胡氏所藏、胡小琢藏、小琢、竹朋鑒定、實君、穀忱審定、崔穀忱收藏書畫章
估價：HK$600,000 - 800,000
落槌價：HK$6,600,000
成交價：HK$7,872,000
Lot 423
丁敬 行書 立軸 水墨紙本
估價55.8倍成交
尺幅：134 x 35 cm
鈐印：丁敬身印、硯林亦石
題識：丁敬身稿。
鑒藏印：秋亭汪氏珍藏
簽條：丁龍泓詩幀。梅王閣舊藏。仁偶弟作緣以巨價贖歸，暫為樂只室篋中物。庚子（1960年）七月，絡園記。
估價：HK$60,000 - 100,000
落槌價：HK$3,350,000
成交價：HK$4,020,000
Lot 404
王士禛 致朱彜尊劄七通 冊頁（十六開）
水墨紙本
創作時間：1700年、1703年
尺幅不一：約21.8 x 20.8 cm
鈐印：蠶尾山房、詩亭逸老、宸翰信古齋、古懽居
題識：
（一）庚辰三月晦日，弟期士禛再頓
（二）癸未上元日，弟士禛頓首、頓首。
鑒藏印：葉恭綽、遐庵銘心之品
估價：HK$3,600,000 - 4,600,000
落槌價：HK$3,200,000
成交價：HK$3,840,000
Lot 424
雍正帝 禦筆【江邊書屋】鏡心 水墨灑金庫絹
估價3.37倍成交
尺幅：43 x 134 cm
鈐印：朝乾夕惕、雍正宸翰、為君難
題識：江邊書屋。
鑒藏印：青羊鏡軒收藏
估價：HK$800,000 - 1,200 000
落槌價：HK$2,700,000
成交價：HK$3,240,000
拍 賣 詳 情
拍賣行：中國嘉德香港
專場：觀想 - 中國書畫四海集珍 II
拍賣日期：2024/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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