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絕對想不到，中國隋朝的國教，不是儒教，而是佛教！
甚至隋文帝楊堅還說自己是「轉輪聖王」轉世，這哪裏像是中原的說法，更像是藏地的說法！
為什麽隋代中國棄儒教、崇佛教？又為什麽宋代後，佛教再也沒有作為官方國教？
這一切啊，我們還得說到貴霜帝國！
從哪兒說起呢？就從佛像說起！ 佛像裏，全是政治啊！
佛像不是本來就有的，而是貴霜帝國的創造！
原始佛教啊，無相，也無像，我們前面也說了，全是象征符號，但是，貴霜人，卻有希臘化的偶像傳統，佛沒有像，那怎麽崇拜？沒有像，怎麽拜佛？
於是啊，在貴霜帝國，就有了兩大佛像中心：
一是秣菟羅，另一個，就是犍陀羅。
可是，為什麽菩薩們，長得那麽像呢？而且，還總有一撇小胡子！
後來我才知道（一個說法），小胡子啊，不是佛陀的，而是來自——丘就卻本人。這些佛像啊，就是照著丘就卻刻畫的。
丘就卻Cosplay菩薩，被塑成像，其實就是在用對佛的崇拜、造對王的崇拜，把權力化、世俗化、大乘化，紐結起來。
天才丘就卻，還有他希臘化佛教的第四步，透過這些自己扮佛的塑像——
把自己，立為護法明王，神化王權，相當於基督教的「聖徒」。
但是呢，誰也沒想到，這絕美的佛像，這莊嚴的肉髻，卻引來了一場戰爭、一場弒父。
當丘就卻用希臘文化爆改佛教時，雖然壓制了佛教內部的反對，卻忘記了，貴霜帝國，還有另一個印度宗教虎視眈眈
——那就是婆羅門教。
公元78年，丘就卻的兒子、婆羅門教信徒閻膏珍，發動奪權政變，之後，殺了親爹，當了王。
然後掉頭180度，開始滅佛、崇婆羅門教。
大乘佛教才剛勃興，就遭法難。
可惜丘就卻，一個宗教天才，本可以成為和阿育王並列的護法明王，卻沒想到，會被親兒子擋了道，更想不到，後來還被親孫子截了胡——孫子，當上了佛教護法明王——
這就是貴霜帝國的迦膩色迦一世。
我們佛祖丸子頭的的故事，馬上進入高潮。
公元127年，閻膏珍，崩，其子迦膩色迦一世，登基，成為貴霜帝國第三代王。
迦膩色迦一世窮兵黷武，四面擴張，盡管，他把貴霜帝國的版圖，抻到了印度華氏城，但卻也把貴霜百姓，拖得半死。
到了迦膩色迦晚年，百姓反戰，矛盾尖銳，危機爆發，如何解除危機呢？
迦膩色迦從爺爺那兒，找到了救世法門——大乘佛教。
為什麽大乘佛教，可救貴霜呢？
關鍵還是它的倫理化、組織化、偶像化。
一方面它倫理化，佛教「善惡報應」「慈悲忌殺生」的道德倫理，可以對民眾去暴力化，避免內亂；
一方面它組織化，肇始於丘就卻的僧官運作制度，被恢復，塔寺、僧團政治化，甚至產生了貴霜帝國的僧侶階層。
脇尊者、無著、富那奢、世親菩薩、如意論師，介入政治，政教合一。
再一方面它偶像化，貴霜大乘佛教有十方三世無量諸佛，如阿闥神、阿彌陀佛、彌勒佛、藥劑佛等，可以把民眾對現世絕望、轉嫁到對神佛的虔信；
迦膩色迦皈依佛教，遷都犍陀羅，又立佛教為國教。
公元2世紀，由脅尊者發起，迦膩色迦王在迦濕彌羅國，選拔五百比丘，結集三藏，造【毘婆沙論】，這也是大乘佛教第四次集結，也被稱為「迦濕彌羅結集」。
連玄奘法師，也記載了這次結集：「凡三十萬誦，九百六十萬言，迦膩色迦王遂以赤銅為牒，鏤寫論文……」
第四次集結，對佛教教義標準化，也完全把佛教，改造成了統治宗教。
大乘佛教在中亞走上巔峰，迦膩色迦王也成為和阿育王並列的、神格化的王——護法明王。
大乘佛教向外放射線，一匹白馬，四十二章經，經西域，入了東土，佛陀的肉髻相，也就此紮入了中國文化。
三、西天，但在東土
永平七年，是公元64年。
東漢明帝的使團，在貴霜帝國，請大乘佛教僧人攝摩騰和竺法蘭，以白馬馱【四十二章經】，返回中原。
漢明帝敕命在洛陽，建白馬寺，自此，大乘佛教傳入中國。
我們現在印象中，漢傳佛教，出世，和尚們遠離權力，但現實中，在南北朝時期，佛教甚至差點兒幹掉儒教，成為中國統治宗教。
西晉末年，八王之亂，「五胡」亂華，北方五胡，建了十六國。
為了與衣冠南渡的漢人政權區別，北方各政權，排斥漢人儒教，卻把貴霜的大乘佛教，立為國教。
公元581年，鮮卑政權北周的大丞相楊堅，篡權，建立大隋，成了隋文帝，8年後，隋文帝統一中國。
隋朝啊真的非常特殊，一來，它非常短命，二世而亡，二來，它是唯一一個佛教治國的大一統王朝——
隋文帝登基詔書裏，自稱是佛教中的轉輪聖王，梵文：查克拉瓦蒂，意思是「宇宙之君主」，並說：朕將把中國建成佛教「凈土」。
我們對比看，這就是照搬了貴霜帝國的佛教治國。
只是權力更叠，江山易主，尤其是三武一宗滅佛，本土儒教，最終蓋過了外來佛教，從唐朝之後，佛教，再未介入中國政治，但是呢，卻常常有偽佛的白蓮教、明教，打著彌勒降世的名義，時不時來建「佛國凈土」。
犍陀羅大乘佛教對中國，影響巨大，有多大呢？
我們心學王陽明的 「心外無物，心即理也」，實際來自於犍陀羅佛教的「心外無佛，心即佛也」;
我們文化裏報應、輪回、護法、加持、涅槃、苦海、救苦救難等等概念，也全是來自犍陀羅佛教。
我們漢傳佛像藝術，源頭，也是犍陀羅，早期漢川佛像，還有小胡子，當然，我們的佛祖，也就成了歐式波浪丸子頭，不過，人種中國化了、中國的佛也是黃種人。
然而，犍陀羅，興也勃，亡也忽。
公元250年，貴霜末代皇帝瓦蘇提婆，滅佛、崇婆羅門，卻把帝國推入死地，貴霜帝國轟然倒塌。
在印度次大陸，貴霜國教佛教，遭到婆羅門教清算，直到4世紀笈多王朝，才短暫中興。
在中亞，後貴霜時期，中亞被切成數百佛國，公元7世紀，玄奘西行，見識了梵音不停，塔寺林立，寫下大唐西域記，這也成了後來西遊記的原型。
但最終，一支綠旗彎刀的軍隊，從西而來，一路留頭不留教，留教不留頭，滅亡了印度和中亞的佛教。
這支綠旗軍，就是伊斯蘭教的穆斯林軍隊。
犍陀羅大乘佛教，在犍陀羅消亡，絕美佛像，埋在黃沙中，大乘佛教中心東移，轉到中國，一為藏傳佛教，一為漢傳佛教。
犍陀羅佛教藝術在本土絕跡，但是卻滋養出了漢川佛像藝術，並且，在南北朝後，迎來了前所未有的輝煌，現在，中國佛像，隨著黑神話·悟空，美驚世界。
犍陀羅不再，但犍陀羅的美學和佛法，卻在另一個文明永存。
這，就是佛祖「丸子頭」背後的故事。那天在故宮犍陀羅展，一個小姑娘指著一菩薩問：菩薩不是姐姐嗎？怎麽是哥哥啊？
她爸爸回答：菩薩姐姐是我們中國的菩薩，這是中國菩薩姐姐的犍陀羅哥哥。
這段很可愛的對話，我到現在還記得，放到最後，也是希望美跨越時空、讓我們永遠記得犍陀羅的不朽之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