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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思才知路,琴歡肯要弦」,淺談宋代文人休沐時的藝術活動

2024-03-06文化

引言

宋代文士大多經由科舉入仕,有較高的文學修養,故其對休沐生活的描述,既包括衣食寢居等日常行為活動,又涉及文人的文學藝術活動。 官員在休沐時從事的活動充滿藝術氣息,他們或醉心於讀書創作,或熱衷於賞玩金石字畫,這展現出文人雅士獨有的文化品格與精神風貌。

一、博覽群書,傳道講學

公務之餘的休沐生活,是文人博覽群書的好時間。宋代文人士大夫普遍重視提升自身的才學修養,對讀書一事極為看重, 辦公期間龐冗的政務使其無暇閱讀,遇休沐日,便手不舍卷,以讀書為樂。

休沐之時,文人閱讀的方式並非是伏案苦讀,更多是將書當視作觀覽吟誦以消閑之物,在讀書中實作心靈的慰藉與自由。 張耒【休日不出】中,「讀書陶令非求解」一句,便極好地概括出宋代文士休沐時讀書的特點。即如陶淵明一樣「不求甚解」,不拘泥於具體的章句,而是在典籍之中尋求精神的「會意」。

【六月六日訪晁美叔吏部越宿蒙惠長篇因次其韻】:「時或把書卷,不厭顏生饑。間亦忘形骸,任譏嗣宗癡。」

休沐之時文人讀書的地點不僅限於齋房之內,他們時常攜書前往亭台樓閣,將自己置身於寧靜幽雅、 隔絕塵世的空間中,享受讀書之樂。

楊萬裏【休日清曉讀書多稼亭】,這首詩寫在休日清晨,於多稼亭讀書一事。詩歌首句點出楊萬裏於江蘇之荊溪做官已逾一年。 後又言自己在官舍中常為生活瑣事煩擾,因此「懷抱長鮮怡」。於是便在休假日懷揣書冊,急登亭上,賞景讀書。再而描寫多稼亭周邊的景觀,詩人流連亭上,進入清澈明朗的精神世界,塵世萬種煩憂都得以忘懷。

宋代文人士大夫休沐期間還醉心於佛道書籍,透過讀經參禪來修身養性,希冀超脫俗世之煩惱,這在其休沐詩歌中多有體現。 如陸遊【初寒在告有感】,寫詩人遠離塵俗之事與諸般煩愁,迎著西窗邊的日光閱讀道教有關煉丹術的專書;楊億【次韻和集賢李博士中元日見寄】「閑看紫素書」,蘇籀【休沐日】「金書瑤笈忌羶葷」,皆是重要的道教典籍。

宋代士大夫大多兼具文人、學者、官僚的多重身份,他們知識淵博、滿腹經綸。在休沐時宋代文士勤於閱讀,透過讀書精進學問 ,同時對講經、傳道之事亦葆有濃厚的興趣。王安石於熙寧年間執政時,曾主持經局工作,力圖重新解讀儒家經典之經義,並積極參與到講讀活動中。

休沐期間,宋代文人有充裕的時間讀書,他們樂於尋找一處清幽寧靜之地,展卷而讀,從中獲取知識,修養身心, 以求超越為官從政之煩擾。宋代士人在休假之時廣泛涉獵詩書典籍,他們兼習佛道二教,並註重對儒學經典的講讀與傳授,借此實作人生價值,力求傳道於後人。

二、吟詩寫作,勤於著述

休沐制度為官員在休沐期間進行文學創作活動,提供了充裕的時間。宋代的文人士大夫飽讀詩書,才華橫溢,在休沐之時, 他們將吟詠詩歌作為消遣娛樂的有效手段,並有意利用休沐時間將詩作整理編撰成集。此類賦詩著書活動為文士的公事之余的休沐閑暇生活,增添了一筆濃厚的人文色彩。

宋代文士多篤愛詩文創作。蘇軾認為寫作文章是平生最快意之事;龐籍即使公務纏身也不廢寫詩;司馬光為其詩集作序時稱「龐潁公籍喜為詩, 日不廢三兩篇」;範鎮年老致仕後,也不曾停止讀書賦詩……由此可見,對於宋代文人們來說,詩文寫作不僅可以滿足他們揮灑才情的需要,而且能助其抒情暢懷,從而達到自娛的效果,獲得愉悅的生命感受。

【魏公譚訓】記載:「此輩伎倆已盡,吾輩亦可呈事藝。設研磨紙劄,各賦詩述懷以為樂。未嘗一日虛廢。夏、晏賢否,於此分矣。」

在「公事頗簡」的休沐假日,文人士大夫更是有足夠的可自行支配的時間,他們樂於在此期間從事寫詩作賦之類的文學活動,以陶冶情操,遣興寄懷 。宋人蘇象先【魏公譚訓】卷六記載了晏殊為三司使時,在休沐日約僚友宴飲作詩之事,晏殊「奉養極約」,他並非耽於聲色之流,在與賓客宴樂之時,設研墨紙劄、賦詩抒懷不誤。

公事之余的休沐閑暇中,文人之間的往來唱和尤為頻繁。宋代文士們休沐時借吟詩酬唱來消遣時光、排解寂寞,以達到自娛娛人的效果。 以宋初詩人李至、李昉二人為例,他們在休沐閑居期間就曾多次作詩酬唱。如李至作有「朱門多好景」組詩五首、「出門何所適」組詩五首,李昉則以「老去心何用」組詩五首、「自喜身無事」組詩五首來應和。

這類次韻組詩難度甚大,其講究句法的技巧性,從限定的韻腳中選字入詩,頗有挑戰詩技的意味。至於吟詩唱和的原因, 在其詩題中寫到休沐之時百無聊賴的生活狀態,因此信筆作詩以「慰懷」、「為樂」、「自娛」,很明顯是將贈和酬答當作休沐時娛樂的方式。

除此之外,宋代文人士大夫在休沐之時進行的集體性活動中,大多都包含著即興賦詩這一項內容。 如袁說友【二月上澣會制司幕屬和孟誠之制】記敘了其在二月上旬的休澣日與同僚聚飲一事,展現了與會英才開懷暢飲、吟詩作詞場面。劉克莊【泛西湖】「諸君敏於詩,援筆如蜚翔」同樣可以看出詩人在遊覽之時,常常借吟詩以助興。

相較於吟詠詩文,著書的難度更大。不少文士在休沐期間杜門謝客,遠離喧囂,以編集著述為樂。如楊億的【武夷新集】即是他利用休沐時間手自編成 ,旬休制度的實施使楊億得到更多的閑暇時間,這成為他編輯詩集的契機。

詩歌在詩人的休沐生活中扮演著極為重要的角色。宋代文人士大夫在吟詩酬唱中獲取審美愉悅 ,吟誦詩歌、著作詩文早已成為士人休沐生活中的文化趣尚。

三、金石器物的品鑒與收藏

宋代文士對金石古器的收藏與把玩頗感興趣,在休沐之時更是如此。書畫、碑帖、鐘鼎銅器,均成為文人士大夫在休沐假日中收藏品賞的物件, 他們所從事的許多金石器物收藏活動都發生在休沐時間裏。

以書畫為例,宋代士人大多以賞玩前代留下的書畫名跡為風雅,在品賞過程中得到無窮的樂趣。周必大的【跋陳去非帖】記述了他初至臨安為官時, 每逢休務日便會到陳本之家中拜訪,觀閱其所藏手澤,從中可見周必大觀覽手澤並沒有功利目的,完全是出於對前人翰墨的深情與鐘愛。

在收藏品鑒字畫的同時,宋代士人也樂此不疲於金石碑帖之物的玩賞。除此之外,宋人還在休沐之余對自己所藏之物進行整理, 為其撰寫跋文,並形成著作。以歐陽修為例,他平日就樂於收集碑刻銘文,編成千卷【集古錄】。【集古錄跋尾】則是歐陽修幾十年集古活動的理論成果。

【題薛公期畫】記載:「善言畫者多雲鬼神易為工,以謂畫以形似為難,鬼神人不見也。然至其陰威慘淡,變化超騰,及徐而定視,則千狀萬態,筆簡而意足,是不亦為難哉?」

歐陽修在休期間樂此不疲地撰寫跋尾,對其所收藏的金石字畫作出進一步整理,並在此過程中提出相關的藝術見解。【題薛公期畫】寫於嘉祐八年二月的旬休日 ,所題物件為薛公期之畫。文中對韓非子「鬼魅易,犬馬難」的畫論主張提出質疑,認為畫作的精髓在於「意足」,而不在於「形似」。進而歐陽修評薛公期之畫作「筆簡而意足」,乃畫中精品。

結語

受特定時代與休沐這一特定生活狀態的影響,宋代休沐詩歌在意象組合與語言運用上都具有獨特性。宋代休沐詩記錄著休沐之時文人對吏隱生活方式的實踐,表現出宋代士大夫的吏隱觀念,宋代文士具有文人、學者、官員的多重身份,其休沐詩呈現出明顯的「宋調」特征,具有獨特的價值意義。

參考文獻:

[1]蘇頌【六月六日訪晁美叔吏部越宿蒙惠長篇因次其韻】

[2]蘇象先【魏公譚訓】

[3]歐陽修【題薛公期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