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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李國強站在村口，看著開往省城的大巴車緩緩駛來，心裏有些說不出的緊張。雖然只是一次例行的體檢，但年紀大了，總感覺身體不如從前，總擔心檢查出什麽問題。他的兒子李俊早就說過，讓他去大城市的大醫院檢查一下，可是李國強一向覺得沒必要，總覺得農村的醫院就夠了。這次，他實在是覺得不太對勁，便決定聽兒子的建議，去省城大醫院看看。
上了車，李國強摸了摸口袋，裏面放著他這些年攢下的存款卡，還有那張關於老宅拆遷的通知書。村裏拆遷的事情最近傳得沸沸揚揚，很多鄰居都在討論自己能分到多少補償款。李國強知道，老宅的位置算是個黃金地段，補償款應該不少，但他卻遲遲沒有告訴兒子李俊。
"等看完病再說吧，別讓孩子操心了。"李國強心裏想著，閉上了眼睛，靠在座椅上。
到了省城，李俊早早就在車站等著了。"爸，您來了！怎麽就自己來了，也不提前打個電話，我好去接您啊！"李俊一看到父親，趕緊跑過來幫他提行李。
"哪用得著你跑一趟，我自己能行。"李國強笑了笑，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這次你說得對，大醫院看看放心點。"
"是啊，爸，您年紀大了，身體可不能馬虎。"李俊一邊扶著父親，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家裏的瑣事。"我和張婷最近工作挺忙，不過家裏一切都好，等會回家給您做頓好吃的。"
李國強聽著兒子的聲音，心裏泛起一陣暖意。李俊結婚後，雖然兩人不常見面，但他知道兒子在外面打拼不容易。他自己一個人守著老家，有時也會感到孤單，但想著兒子過得好，心裏也就滿足了。
回到李俊家，張婷已經在廚房忙活了。"爸，您來了，趕緊進屋坐，我給您倒茶。"張婷見到公公，立馬放下手裏的活，笑盈盈地迎了出來。
"好好，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李國強笑著擺手，坐到沙發上，隨意打量著屋裏的布置。兒子兒媳的家不大，但裝修得幹凈整潔，墻上的幾幅風景畫看起來也有點檔次。
"爸，今天給您做您最喜歡的紅燒肉！"張婷端著茶過來，笑得眉眼彎彎。
"你們都別忙了，我來這兒是看病，不是吃飯的。"李國強開玩笑地說，但心裏卻感到一種久違的溫馨。
飯桌上，李俊殷勤地為父親夾菜。"爸，醫院的檢查已經預約好了，明天上午您得空，咱們一起過去。"
"好，好，你們有心了。"李國強應著，心裏卻在想著另一件事。他看著兒子兒媳眉開眼笑的樣子，忍不住暗自嘆了口氣。他知道，兒子一家過得不錯，但有些事情他也不好多問，比如他們一直沒有孩子。
飯後，李國強坐在客廳裏消食，張婷在廚房收拾碗筷，李俊則拿著手機在客廳裏忙著工作。李國強無意間瞥了一眼垃圾桶，忽然間，他楞住了。垃圾桶裏露出一角藥盒，上面隱約有"試管嬰兒"的字樣。李國強心頭一緊，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那個藥盒上。
"爸，您在看什麽呢？"李俊的聲音把李國強拉回了現實。
"啊，沒什麽，隨便看看。"李國強慌忙轉移視線，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李俊沒多想，繼續低頭忙自己的事。李國強心裏卻起了疑問，兒子兒媳是不是在瞞著他什麽事？他隱約猜到了什麽，但又不敢多想。
夜深了，李國強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的腦海裏不停地浮現出垃圾桶裏的那個藥盒。"試管嬰兒？難道是他們沒辦法自然懷孕？"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但又不敢問，怕給兒子兒媳添麻煩。
"還是明天再看看吧。"李國強心裏默默決定，明天再找機會確認一下。
2
第二天一大早，李國強醒得比平時還早。他躺在床上，心裏像有塊石頭壓著，越想越沈。他知道，自己必須弄清楚昨晚看到的那些東西。趁著兒子和兒媳還沒起床，他悄悄下了床，輕手輕腳地走到垃圾桶旁。
李國強屏住呼吸，慢慢翻找垃圾桶裏的東西。果然，那個藥盒還在，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來，仔細端詳。藥盒上的字印得清清楚楚——"試管嬰兒"幾個字讓他一陣恍惚。他的手有些發抖，放下藥盒後，又在垃圾桶裏發現了一份檢查報告單。
他拿出來，展開一看，上面寫著張婷的名字，後面還有一行刺眼的字——"卵巢功能減退"。李國強心裏一沈，原來兒媳的身體出了問題，無法自然懷孕。試管嬰兒？他們竟然一直瞞著自己。
李國強楞住了，手中的報告單仿佛變得沈重無比。他原以為兒子和兒媳一直沒孩子是因為事業忙，卻沒想到是因為這個原因。這讓他感到一種難以言說的復雜情緒，既心疼兒子兒媳，也有些隱隱的失落。他一向自豪的家庭關系，原來竟還有這麽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慢慢把報告單放回垃圾桶，心情復雜地回到了房間裏，腦子裏一直盤旋著這個秘密。他知道，這種事情他們沒告訴他，肯定是不想讓他擔心，但他又覺得，作為父親，自己有權知道這些。
中午，李俊和張婷起床後，三人圍坐在飯桌前吃午飯。李國強心不在焉地吃著飯，心裏始終想著垃圾桶裏的那份報告單。桌上的氣氛顯得有些沈悶，李俊和張婷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不像往常那樣自然。張婷一直在給李國強夾菜，語氣格外殷勤："爸，多吃點，您看起來有點瘦了，肯定是這段時間在家忙活累著了。"
"是啊，爸，您身體還是要多註意，別總惦記著家裏的事。"李俊也附和道。
李國強點點頭，勉強笑了笑："嗯，我還好，就是有時候想你們，覺得家裏冷清。"
話一出口，飯桌上頓時安靜了下來。李俊和張婷互相看了一眼，臉上露出一絲尷尬的神情。李國強註意到了他們的表情，心裏更是確認了自己的猜測。他沒有再多說什麽，只是低頭吃飯。
張婷忽然放下筷子，笑著對李國強說："爸，等您身體好些了，咱們可以一起出去旅遊，散散心。我和李俊最近也忙，正好趁這機會全家一起放松放松。"
李國強擡頭看了看她，眼神裏透著復雜："好啊，有機會咱們就一起出去走走。"
雖然話題被岔開了，但李國強還是感覺到了他們之間那種無法言說的疏離感。飯後，李俊和張婷又像平時一樣忙著收拾碗筷，李國強獨自坐在沙發上，心裏卻在做著決定。他明白，兒子兒媳正處在一種微妙的困境中，他們並不想把自己的難處暴露給他，而是選擇了隱瞞。
想到這裏，李國強的心裏閃過一個念頭：他不能告訴他們自己房子拆遷的事情。拆遷的事一旦說出來，兒子兒媳可能會覺得有了依靠，甚至可能會因為這筆補償款改變他們的生活計劃。但李國強心裏清楚，錢不能解決他們現在面臨的問題——他們的問題比錢更復雜。
他坐在沙發上，望著兒子和兒媳在廚房忙碌的背影，心裏越發堅定了這個決定。他決定暫時把拆遷的事瞞下來，等到合適的時機再告訴他們。現在，或許他能做的，就是默默地支持他們，不給他們增添更多的壓力。
3
李國強回到家鄉後，日子又恢復了往常的平靜。村裏的拆遷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老宅已經被列入了第一批拆遷名單。補償款的數額比李國強預想的還要多，足夠他在縣城裏買套小房子，甚至還有余錢存下來養老。
可是，拿到補償款的那一刻，李國強卻沒有想象中的輕松和喜悅。手裏捏著銀行卡，他走在村子的街道上，看著周圍的一切，心裏有些悵然。房子拆了，老地方也要變成高樓了，可是他心裏的那些牽掛和煩憂，卻沒有隨之消失。
幾天後，李俊打來電話，聲音裏透著一絲疲憊。"爸，最近工作特別忙，家裏有點亂，沒來得及給您打電話，您那邊怎麽樣？身體好點了嗎？"
李國強聽得出兒子的無奈和壓力，他知道，兒子肯定還在為試管嬰兒的事奔波著。可是李俊一句也沒提他們的難處，只是在電話裏說著工作和日常瑣事。"我這邊挺好的，身體也沒什麽大事，放心吧。你和張婷也別太辛苦，工作重要，身體更重要。"
"嗯，我們都好。爸，您那邊拆遷的事情怎麽樣了？村裏好像已經開始動工了吧？"李俊試探性地問道，似乎對拆遷的事有些關心。
李國強頓了頓，語氣平靜："拆遷還沒什麽進展，沒你想的那麽快呢，我這邊一切都還好。你們忙自己的事，別惦記我。"
"哦，那就好。"李俊聽了父親的話，似乎松了一口氣。"爸，等忙完這段時間，我和張婷打算回去看您，順便商量下以後的打算。"
"不用急，等你們有空了再說。"李國強輕輕笑了笑，心裏卻感到一陣酸楚。兒子明顯是在為家裏的事情發愁，可他們又不願意把這些煩惱告訴自己。掛斷電話後，李國強坐在家裏的老藤椅上，望著窗外的樹影，心情沈重。
他知道，自己手裏這筆補償款，或許能在某種程度上幫到兒子，但現在還不是時候。李俊和張婷正經歷著人生的難關，如果此時告訴他們自己有一大筆錢，或許他們會依賴這筆錢，甚至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這上面。然而，錢並不能解決他們目前的問題——試管嬰兒的過程艱難，情感上的壓力更是需要他們自己去面對和解決。
幾天後，李俊又打來電話，語氣比上次更加疲憊。"爸，最近醫院那邊也有些進展，但還是得再等等。我們不著急，您那邊不用擔心。"電話裏，李俊沒提太多細節，但李國強能感覺到，兒子和兒媳依然在為懷孕的事情努力著。
李國強心裏一陣酸楚，卻依舊沒有提起拆遷的事。"你們的事情我都明白，放寬心，慢慢來，不著急。"他平靜地安慰著兒子，話裏卻藏著太多未說出口的擔憂。
"爸，您真好，總是這麽理解我們。我和張婷都不想讓您操心太多，這次的事我們一定能挺過去。"李俊的聲音裏帶著幾分堅定，也帶著幾分無奈。
李國強掛斷電話後，望著窗外的夕陽發呆。家裏的老房子已經拆得七七八八了，周圍的鄰居們都在計劃搬遷。李國強手裏的這筆錢，對於他自己來說，足夠安度晚年，但對於李俊和張婷來說，真的能解決他們的問題嗎？錢能買來孩子的笑聲，還是能消解他們婚姻中的壓力？
坐在老宅的廢墟旁，李國強心裏默默祈禱著。他知道，作為父親，他能做的並不多，能給予的支持也有限。可是，他還是希望，當李俊和張婷真正需要幫助的那一刻，自己能夠伸出援手，而不是讓他們為難。
這一切到底何時才是個頭？李國強心裏不禁問自己，兒子兒媳的難題真的能隨著時間的推移迎刃而解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