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愛上紅樓
編輯| 愛上紅樓
中秋節是團圓之時，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皎潔的月光常常勾勒出人們心中的深情。【紅樓夢】前八十回描述了三個中秋節，每次都充滿了賞月、宴飲的氛圍。然而，這三個中秋節卻承載著三起離散和悲劇。
第一個中秋節描繪了甄家的團圓之夜，甄士隱邀請賈雨村共賞月、暢飲，此時甄老先生慷慨解囊，為賈雨村鋪平了通往京城的道路。這一夜，賈雨村歡喜不已，實作了進京赴考的夢想。然而，這個中秋也是甄家最後的團聚，隨後甄家遭遇女兒失蹤、家道中落，家破人亡，徹底敗落。這個中秋揭開了【紅樓夢】的序幕。
第三個中秋節發生在七十五回，整個賈府以賈母為主，齊聚凸碧山莊，家庭團聚異常完整。然而，盡管應該歡喜，甄家卻剛被查抄，賈府經濟瀕臨崩潰，太監們紛紛敲詐，內憂外患，生活陷入困境……
宴席上雖然繁華依舊，但這種表面繁榮實則是鳳姐以金項圈換來的。無論眾人如何強作歡顏，內心的悲涼早已深入骨髓。
賞月之際，笛聲淒婉，眾人熬至深夜，悲涼之情無法掩蓋，賈母深感家族危機迫在眉睫，情不自禁淚如雨下。
這是賈府最後的盛宴，也是最後一個中秋節，度過這個中秋後，賈府將面臨覆滅。紅樓最終在中秋之夜逝去。
在這兩次悲劇之間，賈府曾經經歷過一次熱鬧的中秋節，盡管這一場景並未被詳細描繪。在【紅樓夢】的第十一回中，賈敬的壽宴上，尤氏向邢夫人和王夫人匯報起秦可卿的病情：
「她這病癥實在奇怪。上個月的中秋夜，她還和老太太、太太們玩得很開心，直到半夜……然後，她就一天比一天變得懶散，也越來越不願進食……」
從這段描述可以看出，秦可卿的病癥竟是在中秋之夜開始發作的。在三次中秋中，前後兩次事件都隱含著悲劇的氣息。這次中秋節，莫非只是為了描述秦可卿病倒這等瑣事而已嗎？
當然不是。從秦可卿的病情到最終的離世，都是賈府一場重大的悲劇事件，也是【紅樓夢】中極為重要的事件之一，可以說是賈府另一種形式的覆滅。為何這麽說呢？
一、秦可卿的「病情」實際上是賈府後代作惡的結果。 據脂硯齋的提示，在第十三回中，秦可卿被送至龍禁衛去世，原本章回的題目是：秦可卿在天香樓的淫亂死亡。既然「淫亂」被改成了「病亡」，那必然有一個導致這一切的開始，而這個時間點就在中秋之夜。
上個月（秦氏）的中秋夜，她一直陪著老太太、太太們玩到深夜。這句話看似平常，卻蘊含著豐富的資訊。秦可卿當時應該和王熙鳳差不多年紀，大約十七八歲，年幼的她怎麽能熬夜到一日比一日懶散，甚至失去進食的胃口呢？相比之下，身體瘦弱的黛玉卻經常熬夜，卻並未出現這種情況。因此，秦可卿病情的詭異之處，實際上也並非無端，其中蘊含著三個問題。
在這次寧府的中秋宴上，長輩們齊聚一堂，老祖宗更是在場，尤氏、秦氏自然要侍奉周全，賈珍和賈蓉也不能懈怠。當長輩離去，或者寧府主人回府，夜深人靜，皓月當空，酒宴余韻未消，賈珍對兒媳秦可卿產生了難以抑制的沖動，而此時的秦可卿身姿嫵媚，一切似乎水到渠成。
「情既相逢必主淫」，相比年幼的賈蓉，賈珍這位公公顯然更能吸引心智成熟的秦可卿。在這種情況下，倫理規範對於強勢的賈珍和秦可卿來說，只是一時的掙紮，深陷於「淫」欲之中的兩人註定難以自拔。賈珍或許不太在意名譽，但秦可卿卻背負著沈重的倫理壓力，最終不得不付出生命的代價。
然而，好景不長。所謂的「好事」指的是男女之間的風流之事，而「終」既有結束的意味，也暗含死亡之義，「縱有風情美貌，也是敗家之本。」這句話暗指秦可卿是一個輕佻的女子。實際上，考慮到秦可卿在疾病中承受的巨大心理壓力，她很難會主動勾引賈珍這樣的公公。由此可見，賈珍必須承擔絕大部份責任，曹雪芹對秦可卿的嚴厲批評體現了【紅樓夢】時代對女性私德的嚴格標準，毫不留情。
曹雪芹對女性贊美有加，然而在他看來，相對於賈珍、賈璉等人，他對女性貞潔的標準更為苛刻。他對女性的純潔要求幾乎近乎於潔癖。
二、秦可卿的病逝不僅象征著賈府前途的黯淡，也揭示了曹雪芹對她的嚴格道德審視。 盡管秦可卿備受譴責，但她卻展現出非凡的智慧和洞察力。作為唯一一個清醒頭腦、洞察深刻、把握賈府衰落核心問題的人，秦可卿提供了拯救賈府衰落的完整方案。
然而，遺憾的是，由賈珍等敗家之徒所代表的賈府粗暴破壞了這珍貴的機會。對於賈珍這類人來說，欲望永遠擺在第一位，他們的行為不僅毀掉了這個寶貴的機會，也徹底扼殺了賈府中興的希望。
三、秦可卿的葬禮，正是賈府敗落倒計時的開始。她的離世意味著賈府東山再起的夢想破滅，而她的葬禮則成為賈府滅亡速度加快的導火索。
首先，在經濟層面，秦可卿的離世讓賈珍備受痛苦，內心充滿對秦氏的深深歉疚。他淚如泉湧，甚至渴望替兒媳分憂。為了彰顯對秦可卿的哀思，賈珍動用寧府的一切資源，舉辦了一場極為奢華的葬禮。為了提升葬禮的格調，他甚至不惜捐獻五品龍禁尉的虛銜給賈蓉，這並非為了子嗣前程，而是為了兒媳的安葬儀式。賈珍這種荒誕行為，將寧府的財政耗盡，秦可卿的長達四十九天的葬禮，也徹底掏空了寧國府的金庫。
其次，在政治層面上，在秦可卿的葬禮上，四王八公紛紛前來捧場，對於賈珍而言，這只不過是為了葬禮的尊貴和體面。然而，在外人看來，尤其是政治對手眼中，這卻是舊貴族勢力圈子的一場盛大聯絡和聚會，為別有用心之人提供了可乘之機。
若論政治對立陣營拿四王八公出席說事，或許有些小題大作，但秦氏夫人以五品龍禁尉的身份使用王爺專屬的檣木棺材，卻是確鑿的越俎代庖之舉。
這一切的紛爭源自寧，源自那個深夜的中秋之夜。這是「淫」行的開端，也是「淫」行的導火索。一切的起因，始於那個深夜的中秋之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