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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誌怪傳奇故事:阮生美夢、獅子擊蛇、陶莊(上)

2024-01-06文化

故事出自古人筆記。轉譯基本忠實於原文,並註明出處。

為避免被頭條誤判為亂用先發功能,對譯後文字做適當處理,並改動了故事標題。較長故事分兩天連續兩次發完。

另釋出此文,只為讀者了解當時社會風土人情以及古人誌怪傳奇故事的文風,並無宣揚封建迷信等不良引導,特此說明。

阮生美夢

淮南的阮生,小名叫做莘郎,年幼時父母雙亡,只好依附在奶媽家裏長大。有一天,他夢到父親的好友劉翁把他喊去,對他說:「你父親如今在陰間是泰山宣敕司,他有一處過去留下的房宅在東門外,讓你過去掌管看守,不要讓它荒廢破敗了。」

於是帶著他一道去了。走了大約三裏路,劉翁說:「這是我家,你進來稍事休息吧。」說完牽著他的手走進去。

只見一位垂髫少女,正靠著窗子邊刺繡,開玩笑地把絨線吐在白色墻壁上,又用指甲挑成雙連環,對著墻壁癡笑。劉翁嗔怒地喝斥道:「有客人來了!撒嬌作出如此憨態,像什麽樣子?」

少女抱著繡布離開,一把金色剪刀卻掉落在地上。她回身笑著撿起來,自言自語說道:「哪裏來的陌生客人,需要你這樣吆喝著趕人走?」

阮生問這少女是誰。劉翁說:「這是我的呆女兒,十五歲。之前她為楚江王妃刺繡的博山交龍錦,看到的人都稱贊她蕙質蘭心。然而沒有母親的孩子,未免從小就缺少管教啊!」阮生卻極力稱贊少女貌美純真,心靈手巧。

不一會兒,兩人攜手出了屋子,又來到一個地方。劉翁說:「這就是你父親所營造的,告老退隱的處所了!」拿出鑰匙開鎖,把門一重一重地開啟。廳堂、臥室、廚房、廁所全都齊備。後面有三間樓房,裏面收藏著書籍古玩,左屋錦繡滿箱,右屋金銀滿庫,幾乎讓人眼花繚亂。

劉翁說:「這是你父親二十年的心血,你要看護好不要隨意敗掉了!」阮生低著頭小聲說道:「我都還沒有家室,跟誰一道看守?」

劉翁問:「你還沒有聘娶嗎?如果不嫌棄,我願意把癡女嫁給你,為你操持家務。」阮生磕頭謝過,同時問什麽時候可以過門。

劉翁說:「看明天夜裏,三星照著鴛鴦樓的樓角,我會用油壁車把新娘子送過來!」說完離去。當即有幾個婢女奴仆,賣身到阮生門下。阮生命令他們打掃庭院走廊,擺設案幾器具,安排酒宴。

廚師和藝人,以及一切瑣碎的事情,無不事先都做好準備。阮生累壞了,跑去睡覺。一翻身,發現自己依然躺在奶媽家破舊的床榻上。

他起初認為這是一場怪夢,沒有任何根據,所以付之一笑。但第二天夜裏,他仍舊來到了那處宅子。而且當即就有婢女仆人在門口迎候他,說:「新娘轎子已經動身了,請新郎官換上新衣等待。」

當時大堂上絳紅色蠟燭在高處燃燒,奏樂唱歌聲此起彼伏。走廊廳堂處處張掛著錦帳。等了一會兒,花轎停下來,幾十盞燈籠簇擁著新娘進來。新人交拜完畢,領進洞房。燭光花影裏,阮生用扇子撩起蓋頭偷看女子,發現比上次見面時矜持莊重了很多。換了衣服,擁入內帳,洞房花燭兩人盡享夫妻之樂。

雞叫三遍,阮生穿衣下床。卻見奶媽在旁邊擺弄著衣服被絮,在床頭摸來摸去。他走神發呆,從辰時一直到酉時。偶然感到疲倦趴在案幾上,就見一個青衣婢女過來說:「夫人有命,請主人過去。」

阮生於是前去。一進門就看見報喜的人圍在堂下。阮生不知道咋回事,就進去問妻子。劉氏說:「奴家聽說修文殿還缺一名掌案官員,於是拿了一千兩銀子給我父親,這才找人謀得了這個職位。請讓我為郎君換上官帽官衣。」

阮生笑道:「我過去想弄個秀才也弄不到,如今知道了做官也要有辦法才行啊。」於是換了華麗衣服坐上軒轎,去修文殿公署。接著去嶽父劉翁家表示感謝,再回家對新娘子說:「清水衙門的官沒辦法致富,還要想辦法經營產業。」

他拿出積蓄的銀子,命令能幹的仆人去做小商販。於是買絲布屯稻谷,幾乎就像壟斷市場一樣。

阮生每天都在夢中,辦完公事出了衙門,回到家就操持生意賬目,妻子也勤儉持家。不到十年,他擴充了父親的產業,成為夢鄉裏的第一富貴人家!

阮生總是喜歡在奶媽面前炫耀這件事。奶媽說:「可惜是在夢境裏。不然,官人如此大富大貴,就不會把我這裏當作吃飯的地方了。」

阮生大笑道:「我以現實做夢境,把夢境當作現實。半輩子衣食無憂,吃喝不盡了!而且天下享受富貴的,何必非要是夢中的人呢?」於是他寫了【述夢記】以激勵自己。我寫這文章,就是告訴那些活在世間卻每天都在夢中的人。

鐸(作者)說:「我曾經認為富貴的人,不過是做了一場好夢。然而做好夢的人,也可以當作富貴的人去看待。遺憾的是好夢大多不長,富貴沒能維持多久。像阮生這樣的,可以長時間富貴了!」

(出自【諧鐸】)

獅子擊蛇

侍禦戈濤說:「我的曾祖父戈錦,曾是一個縣的縣令。他在任時,恰逢西洋人進貢獅子經過這個縣。獅子在路上生了病,於是就跟押送的人一道,都在館驛裏暫時住下。

這一天,獅子趴在大樹下。過了一會兒,擡起頭來四下環顧,兩眼金光四射。只見它伸出虎爪,猛擊這棵大樹。

樹從根部被擊斷,鮮血向外湧出,樹中間有條大蛇被折斷而死去。早先,驛館中的很多馬匹患病,結果往往都死去了,從這之後,這個禍患也就消除掉了。驛館隆重款待了進貢的使者。

到了京城,使者把獅子獻給朝廷,大象見了獅子卻不跪下。獅子震怒了,長長地吼叫一聲,大象全都嚇趴下了。

獅子奉旨被放回本國。幾天後,陜西巡撫的奏章到了。奏章上說:‘京城中放回獅子,今天午時已經過了潼關了。’」

(出自【新齊諧】)

陶莊(上)

天長縣龍興集的北邊,有一個感蕩湖。湖水煙波浩渺,湖面水鳥啁啾,景色算得上很好。湖中央有一塊土丘,大約有十畝地。

土丘東邊是山岡,蜿蜒起伏,水流四通八達,涓涓溪流由東向西進入湖中,都要流淌經過土丘。登上土丘向東面一望,看到一座座橫躺著的山巒,就像擺在案席上一樣。

而土丘後面又有幾十個小山坡,可以作為靠背。樓台城閣,在遠處就像四面的屏風;雙橋彩虹,看上去如同旗幟招展,土丘這裏真是一塊風水寶地。可惜一直沒有人知道,僅僅是耕地農夫們放牧散養的場所。

有一天,忽然有一個叫做毛嶠的客人從江西過來,他自稱風水先生,住在廬隴的陶莊。客人和主人很投緣。毛嶠為人很少言笑,愛盤腿靜坐,偶爾談到休咎禍福,沒有一次不被他說中的。

然而每次午餐過後,毛嶠一定是穿草鞋戴竹笠,遊蕩在山頂或水邊,獨來獨去,到了傍晚才回來。有時候他又會弄條小船泛舟湖上,一定要進到煙水最深處然後再返回。

有一天,毛嶠忽然生了場小病,陶翁親自為他煮湯送藥。一眨眼西風刮起來了,陶翁馬上做了新衣服送給毛嶠,但是毛嶠不肯收下。陶翁等他睡熟,偷偷換走他的破舊衣服。毛嶠無奈,這才穿上新衣。婢女仆人照顧毛嶠,禮數上稍有疏漏欠缺,陶翁一定對下人嚴加杖責。

毛嶠感動到了極點。有天他忽然對陶翁說:「我一個四海飄泊行蹤不定的人,承蒙您的大恩大德,想要報答您。不知陶翁您想要些什麽呢,是想貴呢?還是想富呢?希望您能告訴我。」

陶翁說:「能富就是貴了。」毛嶠於是說:「湖裏有一處好地方,可以建造房宅,子孫搬到那裏去住,可以富有幾百個甲子(六十年)。」第二天,他陪陶翁坐船過去,用手指明,就是這個土丘。

陶翁回來,花高價把那個土丘買了下來,包括四周的水田也買了。接著就找來工匠,準備材料,請毛嶠指點開工。

毛嶠皺著眉頭說:「陶翁您知道我毛遂自薦的用意不?」陶翁回答說不知道。毛嶠說:「我知道自己的命數,往後有三十六年的磨蠍運,惡星照到我,躲不開這個命。就算在家裏,也跟顛沛流離一樣。我為陶翁占蔔築屋,宅子建成陶翁就富有了,你一旦富有地下神靈就會發怒,我必然失明,終日在黑暗中摸索,誰給我穿衣吃飯?陶翁您是忠厚的長者,但是您能告訴子孫也不失信嗎?」

陶翁說:「你這是什麽話?我就算是閉眼了,也會留下遺囑,讓子孫們好好待你,違反的人就下地獄。」毛嶠很高興,隨即為陶翁建造房屋。

上梁那天,毛嶠還在跟陶翁聊天,說哪裏做一條竹林小徑,哪裏建一座賞荷涼亭,也就有了詩情畫意了。他的話還沒說完,忽然看見太陽旁邊有一個黑色的東西像彈丸一般,錚錚作響從西邊飛過來,眨眼間變得像鷹隼一樣大,猛然撲向毛嶠的眉間。毛嶠大叫一聲倒地,扶起來一看,他的兩只眼睛已經瞎了。

於是毛嶠睡覺、起床和走動,都在一個屋子裏。吃喝方面的供養,比之前還要精美講究。陶翁的長子和次子,都在當年秋天中了文舉人和武舉人。陶翁因為這件事更加相信毛嶠。

有一次陶翁靠著自家柴門,看湖天水月,突然就像脫離了塵世一般變得恍惚。他看見前面岸上有火光,如同磷火亂舞。然而那火有火焰,光芒四射。

陶翁去問毛嶠,毛嶠說:「你去挖挖看,一定有東西。」陶翁聽了他的話,帶著畚箕過去,果然挖到十二罐窖銀,於是陶家變得大富。

陶翁的長子和次子,準備去京城參加會試,毛嶠反復阻撓,二子不聽,北上進京,竟然考中進士回來。陶翁對毛嶠還是老樣子,但他的兒子竟然有點不相信毛嶠了。

長子很快做了知府,次子也做到都司,兩人做官五六年。陶翁病重,喊兩個兒子棄官回鄉。做官的收入豐厚,馱載貨物的騾群排滿了整個院子。

陶翁唏噓感嘆道:「你們知道為什麽會有今天嗎?」兒子回答:「是大人積德帶來的。」陶翁說:「不對,這是毛嶠的功勞。我死後,你們積累功德,用來報答毛嶠,對他要像對父親一樣,不只是當作父親的朋友。那樣我們陶家才根基穩固。如果禮數欠缺,那就是不孝。」

兩人哭著領教,陶翁又把後事托付給毛嶠,賓主相對嘆息。陶翁去世,兩個兒子在家守孝,常常荒嬉娛樂,作威作福。毛嶠相勸,兩個兒子不聽,毛嶠也就不再說了。而他們對毛嶠的禮數竟然也從這時候開始慢慢沒了。

(未完待續)

(出自【夜雨秋燈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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