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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裝在碗裏,為何是「誰知盤中餐」?

2024-06-26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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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詩人李紳有兩首詩特別有名,總名叫【憫農】,其中一首被稱為【憫農其一】,另一首自然就叫【憫農其二】了。

其一: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

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

其二: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其一可以這麽轉譯:

春天播種下一粒種子,到了秋天會收獲很多糧食。

天下沒有一塊不被耕作的田,可仍然有種田的農夫餓死。

其二可以這麽轉譯:

農民在正午烈日的暴曬下鋤禾,汗水滴在禾苗生長的土地上。

又有誰知道盤中的飯食,每粒都是農民用辛勤的勞動換來的呢?

相對來說,【憫農其二】更為出名一些,很多孩子都可以背誦。

這兩首詩要說多有文采,也不見得。在文學史上,作品能夠傳世至少有三種原因:

其一,文采超群,典型代表就是王勃的【滕王閣序】,那文采排山倒海,才華逼人,光芒萬丈,讓人佩服。

其二,三觀正能量足,極具教化色彩,【憫農】便是典型之一。

還有第三種,便是剛好契合了當時的社會大背景。這類作品無論文采還是內容,其實都不怎麽樣,但它出現的時機與眾不同,能很好地反映彼時彼地的思潮和風格,五四期間很多作品就是這樣的,比如胡適的現代詩【兩只蝴蝶】:

兩只黃蝴蝶,雙雙飛上天;

不知為什麽,一個忽飛還。

剩下那一只,孤單怪可憐;

也無心上天,天上太孤單。

現在看胡適的這首詩歌,只怕十歲小朋友都能寫,可是放在倡導白話文創作的特殊年代,它的意義就特殊了,所以能夠傳世。

所以,大家對待那些傳世經典之作還需多元視角,能流傳的並不一定都是因為文采高超,有些作品被傳世,有機緣巧合在裏面。這類作品做歷史研究可以,給孩子閱讀背誦,大可不必。

2

繼續來談【憫農】。

談談作者李紳。

不可否認,幾乎所有的歷史人物都被臉譜化了。比如諸葛亮被貼上多謀忠誠的標簽,曹操被戴上了奸詐多疑的臉譜。這都不奇怪, 蕓蕓眾生中,每個人能被人記住的絕不是全部,而是一點。 正是這一點,成了我們行走江湖的品牌。不要企圖讓別人了解你的全部,別人沒這個耐心,也沒這個能力。 事實上,這世上也不存在所謂的「全部客觀」。

李紳這人運氣好,因為兩首【憫農】,成了一個知道心疼農民、胸懷天下蒼生的人,以至於大家都忘了,李紳其實是一個窮奢極欲的大貪官。

李紳這孩子的童年其實並不太好,6歲時父親就去世了,他從小跟著母親相依為命,嘗遍了人情冷暖(沒這個經歷,也寫不出鋤禾的情景),只是他讀書用功,後來科舉成功,官越來越大,甚至做到了宰相。官做大了,不是每個人都能hold得住,有些人也就慢慢變異了。

李紳變異到什麽地步了呢?

舉一個例子。

野史中記載,李紳為官後「漸次豪奢」,一餐的耗費多達幾百貫。他特別喜歡吃雞舌,每餐一盤,耗費活雞三百多只,院後宰殺的雞堆積如山,與他同一時代的眾多文人皆對其嗤之以鼻。

一盤菜要殺三百只雞的人,卻在那兒吟唱「粒粒皆辛苦」,這能有多少真情實意呢?所以老師們現在給孩子講「粒粒皆辛苦」這首詩,都不願意介紹作者。沒法細說啊,太分裂了。

如果說野史你不太相信,再來個實錘。

劉禹錫有一首詩名叫【贈李司空妓】,內容是這樣的:

高髻雲鬟宮樣妝,春風一曲杜韋娘。

司空見慣渾閑事,斷盡蘇州刺史腸。

所謂的李司空,就是李紳。劉禹錫的這首詩是贈給李紳家的一位美貌家妓的。

這首詩的背景,是劉禹錫應邀參加李紳家的宴會,在宴會現場,李紳讓一個貌美如仙的家妓給劉禹錫陪酒。酒酣之下,劉禹錫血脈賁張,對這位陪酒的美女也十分中意,於是便當場揮毫寫下了這首艷詩贈她。李紳倒也豪爽,當晚就把這個家妓送給劉禹錫陪他過夜。從這個細節可以看出兩點:

一,李紳家裏的女人不少,否則也不會隨意送給朋友。

二,李紳很豪爽,特別會交朋友。

至於李紳貪贓枉法的事情,我們就不多說了,怕影響大家夥的三觀:那個感嘆「粒粒皆辛苦」的人,咋就這麽分裂呢?

3

這裏面還有一個問題:我們明明把飯裝在碗裏吃,為什麽是「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呢?

這還真是個有意思的問題。

大家如今吃飯,一般都是把米飯放在碗裏的,很少有用盤子盛飯的,李紳卻寫成「誰知盤中餐」,這樣寫,有麽有考慮過碗的感受?

裝在盤子裏的一般是菜,不是飯。

為了這個問題,我還真去做了一些搜尋工作。

結果挺讓人意外的。

前面我們說過,李紳後來做了官,位高權重,廣交貴人,生活奢侈,最大的特點就是有錢。在宋朝之前,那些有錢人吃飯不像現在,他們一般是分餐制,吃飯是要分開吃的,開飯之前,下人得把飯菜分給每個人,一人一桌一盤,各吃各的,只有普通人家才窩在一個桌子上用碗吃飯。李紳是用盤子吃飯的人,所以寫出來的詩就是「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想一想,要是讓窮困的杜甫來寫【憫農】的話,保不準就是「誰知碗中餐,粒粒皆辛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