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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了莊子【秋水】,終於知道為什麽一個人的認知,決定了他的生活

2024-06-28文化

一個人的認知,決定了他的生活。

反過來,從一個人生活的樣子裏,也可以看到他的認知。

這就是王陽明所說的,「知行合一」:

未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只是未知。

簡單點說,就是我們只能做我們知道的事情,只能過我們能理解的生活,我們不知道的事情,我們沒法做,我們不知道的人生,我們沒法去過,也不敢去過。

莊子在【秋水】裏,就將認知和生活的故事,講清楚了。

01

用熟悉的方式,去看待熟悉的生活,那我們看到的,可能永遠都是熟悉的那些東西。

漸漸的,大概我們也會覺得,人生就是這樣了,世界就是這樣了。

可是突然有一天,如果我們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那我們的人生,可能會因此發生巨大的變化。

莊子在【秋水】裏講的第一個故事,就是一個人突破自己的認知時的震撼和豁然開朗。

秋水時至,百川匯聚到黃河裏,使得黃河聲勢浩大,河面變寬,

兩岸和沙洲之間,連牛馬都不能分辨。

眼見自己掌管的河流,如此雄渾壯觀,河伯可高興了,覺得天地間最美好的東西,都在這裏了。

河伯沿著河流,向東而行,到了北海,向東一看,大海無邊無際,根本看不到盡頭。

於是,河伯不再洋洋自得,跟大海比起來,黃河的浩瀚,簡直微不足道。

見過了大海,他便知道黃河的局限。

見過了天地,他也將知道大海的局限。

河伯慨然而嘆,聽了那麽多道理,又活了那麽久,就以為自己已經知道了一切,說的就是我這樣的人啊。

他意識到,要不是這次見到大海,增長了自己的見識,他可能永遠都覺得黃河是最大最美的。

那樣的話,在修養極高的人眼裏,就是一個笑話。

幸好,他見到了大海,見到了不一樣的世界。

然而,他以前會那樣想,會那樣看,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他是黃河之神,整日見到的都是黃河,還有那些匯聚在黃河裏的小流,黃河確實是他所見的最大最美的河流了。

因為他所見到的,沒有超過黃河的。

所以,他覺得,黃河最大,最美。

也沒有人告訴他,黃河不大,也許他整日聽見的,都是恭維和溜須拍馬。

這個時候,他怎麽能自己否定自己,自己貶低自己呢?他的認知就是這樣,而他的所見所聞,不斷地強化他固有的認知。

很多年前,人們覺得,地球是方的,那個時候,誰要說地球是一個球,像一個橙子,保準會被當成瘋子。

因為,他們不知道萬有重力,而他們的生活告訴他們,人在球上,是沒法生活的。

很多年前,地球還是宇宙的中心,太陽圍繞著地球轉,所以會有日出日落。誰要是說是地球圍著太陽轉,肯定會被人當成傻子。

因為,他們所見到的一切,都在告訴他們,地球是不動的,是太陽在旋轉。

在中國古代,人人都留著長發,不愛護頭發,就是不孝,因為身體發膚,受諸父母,不可損傷,他們哪裏能夠想象到,許多年後,留著長發的男人,反而會引來異樣的眼光。

其實這就是認知的局限。

我們的認知,要求我們這樣去看待事物,要求我們這樣去生活,而這樣的生活,又會反過來,加強我們這樣的認知。

這就是一個迴圈,就非得有一些新的東西,打破了這種舊的模式,才能有新的改變。

02

河伯在見到大海之後,突破了原有的認知。

一個人的認知,不會無緣無故就發生改變,也就是說,改變不會無緣無故發生。

河伯要是沒有見到大海,他依然會覺得黃河就是最大最美的。

所以,認知的突破,是需要改變的,

而改變的發生,則需要人去接受到新的東西,你只有見過大海,才知道大海的大,只有真正見過高山,才知道高山的高,你只有見過另外的生活,才知道生活還有其他的樣子。

恰如河伯,若是沒有親自走到大海跟前,見到大海,別人給他說大海,他會信嗎?

莊子還講了一只青蛙的故事。

有一只深井裏的青蛙,對東海的使臣鱉說,我真快樂啊,在井邊休息、玩耍,腳踩淤泥不過沒過腳背,四面一看,小紅蟲、小蝌蚪、小螃蟹,沒有一個像我這樣快樂。

更重要的是,我自己就有一口井,那水多麽美好啊。

然後,青蛙問東海之鱉,我這裏這麽美好,你要不要來這裏生活?

在青蛙眼裏,它所見所聞,不出乎這口井,所以他覺得,井裏的一切,就是它的整個世界。

我還記得一個坐井觀天的故事,青蛙在井裏看天空,覺得天空就只有井口那麽大。

一只過路的小鳥,飛累了,落到井沿上休息,青蛙問小鳥,你從哪裏來?

小鳥說,我從遠方來,飛了好遠好遠,飛累了,就來休息一下。

青蛙覺得小鳥在吹牛,因為它天天看天,看見的天都只有井口那麽大,哪裏需要飛那麽遠。

青蛙為什麽會這麽想?

因為它一輩子都沒出過井口,它一輩子都生活在井裏,它的所見所聞,都在告訴它,天就是井口那麽大。

這個故事,就說明了環境對一個人認知的影響。

莊子說:

井鼃不可以語於海者,拘於虛也;夏蟲不可以語於冰者,篤於時也;曲士不可以語於道者,束於教也。

我們的認知,決定了我們能看到什麽。

很多時候,我們看到的,也會反過來促進和改變我們的認知。

河伯見了大海,知道自身的局限。

北海若告訴河伯,現在,可以跟你談論一些更大的道理了。

他說:

天下之水,莫大於海,萬川歸之。

大海這麽大,可北海若完全不敢自滿,因為比於整個天地,大海也不過是很微小的一點罷了,就像泰山上的一塊小石頭,一粒小塵土。

世界上又有那麽多人,個人只是人類中的一分子。人類之於天地,是那樣的微不足道。

河伯這家夥,一開始覺得黃河很大,後來見到了大海,知道黃河很小,北海若又告訴他,大海比於天地,大海又是那樣小。

那麽,天地是不是就是最大的了呢?

北海若說:

夫自細視大者不盡,自大視細者不明。

天地之外,另有天地,小大只是相對的。

人世間的貴賤、善惡、美醜,都是相對的。

在這裏,莊子有了一段很精辟的辯論:

從道的角度來看,萬物沒有差別。

但是從萬物自身的角度來看,都是自以為貴而彼此相賤。

用世俗之人的眼光來看,那麽貴賤又都不是自己能操控的。

按照萬物的大小差別來看,順著大的角度來看而認為是大的,萬物就沒有不是大的,順著小的角度來看而認為是小的,萬物就沒有不是小的,天地不過一厘米,毫末可以如大山。

從萬物的用途和功能來考察,從有用的角度來看,萬物皆有用,從無用的角度看,萬物皆無用。

從人們對事物的取向來看,對他們所感興趣的采取肯定,萬物莫不是肯定的,因為自己不喜歡而去否定,那麽萬物又都是可以否定的。

所以,這世間的許多標準,其實只是人自身認知的差異所導致的。

一個人的認知,決定了他看事物的眼光。

04

一個人的認知,決定了他的生活。

所以,認知不同的人,對人生的追求,是不同的。

莊子在濮水邊釣魚,楚王派遣了兩個使者,來請莊子去做官。

也不知道做的是什麽官,反正應該不小,但莊子不管不顧,繼續釣魚,對兩使者說:

我聽說楚國有一只神龜,已經死了三千年了,楚王用上好的絲巾將它包起來,放在廟堂裏供奉著。

接下來問題就來了,莊子問:

這只烏龜,他是寧願死了留下骨頭供奉於廟堂,還是願意活著拖著尾巴在汙泥裏爬行?

這個題目不難選擇,兩位使者回答:

它寧願活著,在汙泥裏拖著尾巴前進。

莊子說:

你們回去吧,我也願意拖著尾巴在泥濘中爬行。

在很多人眼裏,做官就是光宗耀祖,就是身份尊貴,他們追求世俗的成功,所以對權勢孜孜以求。

然而,莊子所求的,不是世俗的成功,不是成為達官貴人,而是自由自在地活著。

他想這麽活,別人卻不一定能夠理解。

比如莊子的朋友惠子,惠子做了梁國的宰相,莊子前去看他。

有人挑撥離間說,莊子這次來,是要搶你的飯碗。

在別人看來,畢竟是宰相之位,位高權重,誰不想要?

惠子也害怕了,覺得莊子可能真是來搶飯碗的,他搜尋莊子,三天三夜。

莊子前去見他,講了一個故事:

南方有一種叫鹓鶵的鳥,你知道嗎?這種鳥從南海飛往北海,途中飛梧桐不息,非練實不吃,非醴泉不飲。

可是有一只叫鴟的小鳥,得到了一塊腐鼠之肉,鹓鶵從它頭上飛過,鴟就仰起頭,警惕地看著鹓鶵,唯恐鹓鶵下來跟自己搶,大聲怒斥:「嚇」。

其實,莊子就是告訴惠子,我們的追求不一樣,你看重的兩國宰相之位,在我眼裏一文不值,我連看都懶得看。

他不要權貴,不要做官,他只想順應本性地活著。

然而,人生在世,要突破自己的認知,是很艱難的。

因為我們會由於固有的認知,去排斥出現在我們生命裏的新的東西。

有些新的觀念出現,我們第一反應,是不信。

後來,就算事實證明,那些新的觀念是好的,我們也會因為恐懼,不敢去走出原有的生活方式。

甚至,就算鼓起勇氣走出去了,你可能會發現,還沒有原來的生活方式讓你舒服。

最可悲的是,你明明看到了更廣闊的天地,可你卻發現自己,永遠也到不了那樣的天地,永遠也過不了那樣的生活。

所以很多時候,改變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就像莊子筆下的那只青蛙,它在井裏,本來生活得很開心,可是突然有一天,東海之鱉告訴它,和大海比起來,井裏的天地,是多麽渺小。

青蛙聽了,悵然若失。

從此,當它在井裏準備開開心心地玩耍的時候,可能都會想到大海,於是,開心戛然而止。

可是,終其一生,它都走不出深井,到不了大海啊。

莊子講,人要順應自然,要安時處順,要無為。

他講,天地大道,講得精深高妙。

可是莊子講的那些,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達到的啊。

有個叫公孫龍的人,博學多才,善於辯論,聽了莊子的話,困惑不解,悵然若失,感覺連說話都不會了。

他問,這是為什麽?

魏牟給他講了青蛙和東海之鱉的故事。

誠然,突破了認知界限,人會看到不一樣的東西,會看到不一樣的人生,可是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去突破自己,也不是每個人都能真正過上自己喜歡的生活。

黑塞說:

鳥要掙脫出殼,蛋就是全世界。

但是,又有多少人有勇氣去打破這顆保護著自己的蛋呢?

所以很多時候,不必非要去過什麽樣的生活,去過適合自己的生活就好,管它是詩和遠方的自由,還是柴米油鹽的茍且,只要適合你,讓你覺得舒服和開心,就是好的。

人生到底應該怎樣去活?

「然則我何為乎,何不為乎?吾辭受趣舍,吾終奈何?」

什麽可以做?什麽不可以做?

辭受趣舍,如何是好?

北海若告訴河伯,從道的角度來看,沒有貴賤,沒有多少。萬物一直都在變化之中,遵道而行,無須刻意去做什麽。

那麽,人為何還要遵道而行?

北海若說:

「知道者必達於理,達於理者必明於權,明於權者不以物害己。

又說:

天在內,人在外,德在乎天。知天人之行,本乎天,位乎得,蹢躅而屈伸,反要而語極。

就是說,天性存乎內心,人為顯乎身外,道德本於自然,懂得自然和人類的規律,就能逍遙地活著。

可是,什麽是天性自然?什麽是認為造作?

牛馬長著四只腳,自由奔騰於大地,這就是天性自然。

給馬套上籠頭,給牛鼻穿上韁繩,這就是認為。

莊子說:

無以人滅天,無以故滅命,無以得殉名。謹守而勿失,是謂反其真。

不要用人為的東西來損害天性,不要用固有的東西來束縛自己,不要為追求名利而不珍惜生命。

所以,怎樣的生活是好?

適合你的,就是好。

不適合你的,再好也不好。

而適合,即為貼近本性。

孔子曾遊學到衛國的匡這個地方,衛國人講他層層包圍。

但孔子面不改色,依舊弦歌不輟。

子路很不理解,都被圍困在這裏了,還有什麽可樂的?

孔子解釋說:

我努力避免窮困,但還是不可避免,這就是命。

我努力追求通達,卻求而不得,這就是時運不濟。

你就安心待著吧,命運自有其定數。

不一會兒,他們就被告知,還以為是陽虎,所以才圍了他。

人生,自有定數。

所以很多事情,不必強求。

不強求,不是什麽都不做,而是做了該做的,剩下的順應自然。

心理學家榮格說:

「人們會想盡辦法,各種荒謬的辦法,來避免面對自己的靈魂。但只有直面靈魂的人,才會覺醒。」

希望我們都有勇氣直面自己的靈魂,並有力量去尋找自己喜歡的生活,不斷突破人生的限制,覺醒人生的智慧。

文|不有趣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