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17日,諾獎作家馬奎斯因病去世,享年87歲。
如今10年過去,他生前寫下的最後一部作品【我們八月見】,終於公諸於世。
這本書的主人公,是一位中年女子,看似婚姻美滿,家庭安穩,實則早已厭倦了生活的平淡。
終於有一天,她按捺不住內心的躁動,去一個小島上邂逅不同的男人,開啟了一場場艷遇。
透過這個故事,有人僅僅看到了纏綿的愛情,把它當作茶余飯後消遣的樂子;
有人卻像是站在了人性的鏡子前,從字裏行間窺見了自己的孤獨和苦悶。
畢竟,人這一輩子,誰不是走著走著,就被一成不變的日子吞噬掉了激情。
工作上沒有突破,思維漸漸趕不上後輩;
生活中難得安寧,整天被瑣事透支心力;
婚姻裏也失去溫度,跟伴侶漸漸無話可說……
成年人的世界如同一條漫長的隧道,越往深處走,就越會感受到揮之不去的寂寥。
如果你正在這條隧道中盲目掙紮,翻開這本【我們八月見】,或許就能看到盡頭處的微光。
1
平淡的生活,像流水也像刀子
亦舒說:四十歲的時候,身體健康,略有積蓄,丈夫體貼,孩子聽話,這就是成功。
【我們八月見】的主人公安娜,恰恰過著這種令人艷羨的生活。
46歲的安娜出身於書香世家,母親是小學教師,父親是音樂學校的校長。
她從小接受良好的教育,大學就讀文學藝術專業,多年保持閱讀和寫作的習慣。
大學還沒畢業,她就嫁給了門當戶對的初戀,對方是音樂老師,業余時間也去沙龍演奏。
他們育有一兒一女,兒子22歲就成為國家交響樂隊首席大提琴手,女兒也天賦異稟,能靠聽覺學會任何樂器。
然而,看似安穩又幸福的安娜,卻常常苦笑著抱怨: 不過是把垃圾藏在了地毯下面而已。
婚後27年來,安娜每天都在同一時間作息、閱讀,偶爾和朋友出門,或者陪丈夫參加聚會。
生活如流水般綿綿不斷,看似沒有波瀾起伏,卻在安娜心頭留下一陣陣鈍痛。
結婚的時間久了,她和丈夫之間已經形成了固定的相處模式。
兩人發生分歧時,丈夫只會一味逃避,不是找借口出門,就是視而不見地躲進書房。
有朋友告訴安娜,她的丈夫似乎喜歡借著音樂老師的身份,與女學生們調情。
安娜卻生怕打破婚姻的平靜,幹脆掩耳盜鈴般地與朋友絕交,假裝從未聽過這件事。
孩子漸漸長大後,跟她的感情也越來越疏離。
兒子忙著在世界各地演出,很少主動跟家裏聯系;未成年的女兒叛逆任性,一天到晚跟男友鬼混。
有一回,女兒夜不歸宿,安娜擔心了一整夜,第二天將女兒大罵了一頓。
丈夫回到家,看見安娜正渾身發抖,淚流不止,卻連她哭泣的原因都不問。
為了維持所謂的歲月靜好,安娜只能硬生生地咽下委屈,主動向丈夫和女兒示好。
這樣的場景一次次重復,消磨掉了安娜對生活的激情,也令她感到無比壓抑。
但她根本來不及思考和改變,就被生活無情地推入了下一輪迴圈。
想起村上春樹在【眠】中的感慨:
「每天差不多都是相同的重復。昨天和前天顛倒順序,也沒有任何不便。我不時想,這叫什麽人生啊!」
其實,人人都是大千世界裏的滄海一粟,受外界環境的變化裹挾,被雞零狗碎的瑣事纏身。
回望我們一路走來的生活軌跡,如同機械而死板的流水線,從上學、工作,再到結婚、生子……
哪怕偶爾有片刻的興奮與激情,短暫燦爛過後,就只剩下庸碌的重復、漫長的無聊與無處寄托的孤獨。
漸漸地,你疲憊了,也麻木了,任由停不下的歲月,在自己身上刻下皺紋與傷痕。
這或許就是成年人的悲哀,會被日子的寡淡與枯燥,慢慢模糊掉心中所有的期待。
人生就像是一座迷宮,你明明在奮力向前奔跑,卻被一堵堵高墻緊緊圍困其中。
直到精疲力竭,你也依舊找不到出口,只能在茫然與失落中無助徘徊。
2
越是追逐外在刺激,內在反而越會空虛
安娜38歲那年,經歷了母親去世的悲痛。
母親生前留下遺願,堅持要葬在一個偏遠的小島上。
她只好在每年的八月十六日,獨自乘坐4個小時的輪渡抵達小島,然後在那裏度過一天一夜。
母親逝世第八年,她照例重復顛簸的旅程,來到一處破敗的墓地,將一束鮮花放在母親墳前。
隨後,她像往常一樣住進酒店,在樓下的酒吧點了餐,準備吃完回房間閱讀小說。
沒想到,酒吧裏正在演奏她喜歡的音樂,她聽得心潮澎湃,久久不願離去。
為了多待一會兒,在外一向清醒自持的她,沖動地為自己點了一杯酒。
喝下第一口酒後,她頓時感受到了愉悅的眩暈感,很想做點不一樣的事情。
此時,她註意到,對面桌上的一位陌生男子,正用灼熱的目光打量自己。
她不知哪來的勇氣,大大方方地迎上了對方的註視,並向對方點頭微笑。
男人見狀,立即興奮地走過來請她喝酒,兩人一直喝到了酒吧打烊。
在酒精的刺激下,她愈發輕佻大膽,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我們一起上樓?」
一時興起的念頭,令她自己嚇了一跳,但她顧不上想太多,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火熱的夜晚中。
第二天一大早,她仍沈浸在釋放自我的快感中,男人卻已不告而別,還給她留下20美元。
那張鈔票,像是一團炙熱的炭火,燃起了她心中的憤怒,也勾起了她深藏的欲念。
一陣羞恥感過後,她心想:這不正是自己期待已久的刺激嗎?
她厭倦了平淡與重復,需要冒險,需要意外,需要用橫沖直撞來確認自己的存在。
自那以後,她比以往更加迫切地盼望著八月十六日的到來。
每年時間一到,她便精心打扮自己,住進島上不同的酒店,約會不同的男人。
她從不問對方的姓名,也不在乎對方的身份,一心沈迷在獵艷的快感中。
可激情過後,她反倒被一種更為猛烈的空虛感緊緊包裹。
情人剛一離開,令人窒息的孤獨便再次襲來,她只能不知所措地埋頭痛哭。
回到家裏,她也像遊魂一般心不在焉,一本書也讀不進去,還整夜整夜地失眠。
她和丈夫的相處開始變得不自在,交流也越來越少,害怕丈夫提及關於小島的話題。
她還對丈夫疑神疑鬼,試圖證明丈夫也在出軌,並一遍遍逼問丈夫有沒有背叛過自己。
有時候外出吃飯,她也恍惚間以為自己看到了約會過的情人,一連幾個月都緊張不安,患得患失。
安娜已無法回到原本的平靜,但又沒勇氣追求向往的熱鬧,只能在生活的泥潭中浮浮沈沈,不斷內耗。
心理學家佛洛伊德指出:
當人意識到身不由己,知道自己的孤獨和與世隔絕,他的無助和寂寞就會成為難以忍受的監禁。
於是,有人追逐世俗的喧鬧,有人放縱感官的欲望,還有人從刷短視訊、打遊戲中獲取多巴胺,企圖從這種監牢中解放出來。
可不管外界的刺激有多強烈、多頻繁,也只能換來一時的自我麻痹,和不斷升高的心理閾值。
久而久之,你就像是在心中餵養了一只豺狼,時刻被填不滿的空虛所折磨。
你給的刺激越多,它的胃口就會越大,體格也越來越強壯,最終遲早會將你一口吞噬。
3
人生的意義,就是與巨大的虛無共處
就這樣,四年過去了。
經歷了四段艷遇的安娜,再一次登上這座小島。
如今,她已非常熟悉挑選酒店、精心裝扮、物色男伴的流程。
她在酒店大堂轉了一圈,沒有看到心儀的異性,便悻悻地提早趕到了墓地。
誰知,那裏的景象令她大吃一驚。
母親的墳前,已經擺上了高高隆起的花堆。
她找看守人打聽後,得知送花的是一位六十多歲、衣著得體的老先生。
老先生每年非週期性前來,給母親的墳墓鋪滿鮮花,並久久地註視著墓碑。
安娜思前想後,不斷搜尋記憶,拼接出了一個大致的真相:
原來,母親在去世之前的六年裏,也曾一次次懷著激情,到這座島上與情人約會。
驚訝之余,她恍然頓悟:不知不覺間,自己竟和母親擁有了類似的經歷,重復了同樣的放縱。
所謂的意外、驚喜、刺激,不過都是漫長生命旅程中的一場輪回。
她再度回到酒店,心情卻與來時大不相同,一下子對逐漸成為慣例的露水情緣興趣全無。
內心不再躁動後,她也突然發覺一時的寂寞、漫長的平淡似乎沒有那麽可怕。
於是,她放棄了在他人身上尋找樂子,獨自在樓下的酒吧裏靜靜地聆聽音樂。
這時候,有個年輕男人走過來,不停地邀她跳舞、喝酒,對她纏結不休。
見她態度冷淡,男人直切主題:「允許我陪陪你吧,誰都不該獨自忍受這樣美妙的夜晚。」
她卻堅定地回絕道:「到了我這個年紀,所有女人都是孤獨的。」
第二天,她去給母親辦理了遷墳手續,準備帶著母親的遺骨踏上歸途。
開啟棺材後,她從母親的遺骨中,隱約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母親仿佛正註視她,為她哭泣,提醒她擺脫虛無的歡愉,回歸真實的生活。
於是,她最後一次回望了一眼過去,告別了那些荒唐的夜晚,也告別了那些縹緲的熱鬧。
她終於明白,人總歸是要向前看的,要學會接受遺憾與不甘,享受孤獨與枯燥。
羅翔說過: 「人生不過是片刻的歡愉,片刻的痛苦。剩下的就是似水流年的虛無。」
生命是一個緩慢受錘的過程,註定要從澎湃歸於安寧,由絢爛走向暗淡。
一切內在情緒的激蕩都會過去,一切外界環境的喧囂也終會消隱。
而我們能做的,就是在平淡的縫隙裏,捕捉到快樂的風影;從孤獨的碎片中,拼湊出內心的寧靜。
盡量讓自己有事做、有人愛,有所期待,用心感受每一個當下,再乏味的日子也能生出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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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書名【我們八月見】,指的不只是安娜想見已經逝去的母親、形形色色的情人,更是想見平淡生活之外的驚喜。
現實中,我們何嘗不是像安娜一樣,不願接受兩點一線的寡淡,日復一日的瑣碎,渴望活得轟轟烈烈。
但就像白巖松所說: 「生活中只有5%比較精彩,也只有5%比較痛苦,另外的90%都是在平淡中度過。」
人生是一趟沒有歸途的旅程,從你眼前掠過的風景無法復原,在你心中掀起的漣漪也瞬息即逝,唯有平淡與重復是生命的永恒。
而適應無聊,享受寂寞,也是一個人不斷豐滿精神世界、強大靈魂力量的過程。
當你的視角變得開闊,即使面對同樣的日常,你也能發現細微處的小確幸;
當你的內心安寧下來,就算偶爾一個人落單,你也能自在享受獨處的清歡。
點個 贊吧 ,願你超越時間,超越孤獨,與生命的平凡和解。
作者:洞見·許朝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