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述：晴晴
文：霽月
五月底的時候，我爸打電話，讓我這個端午別回家！還特別叮囑，繼母的電話不要接。
掛了電話，我一頭霧水，仔細一想，是有段時間沒有接到繼母的電話了，我打電話給了哥哥，哥哥二話沒說，帶著我回了老家，眼前的一幕讓我們怒不可遏。
在我4歲那年，媽媽實在是忍受不了爸爸的好吃懶做，忍痛離開了這個家，本來她是想帶著我和哥哥一起走的。
可爺爺奶奶百般阻攔，說兩個孩子都是他們老劉家的種，怎麽可能讓她帶走？
我媽媽哭鬧了好久，爺爺奶奶就是不肯松口。
見硬的不行就來軟的，說她一個女兒家，離了婚，娘家估計也回不去！沒房子沒地的，怎麽養活兩個孩子？難道帶著兩個孩子受苦？
我媽媽冷靜下來以後一想也是這個道理，最後忍痛留下了我們！要求逢年過年回來看我們的時候，他們不許阻攔。
爺爺奶奶同意了。
媽媽離開以後，去了外地打工，一開始的幾年，確實逢年過年會回來看我和哥哥，給我們買禮物，買零食，包紅包。
可是漸漸地，她回來看我們的次數也少了，等我上了初中以後，便再也沒見過她。
奶奶說，媽媽又有了家庭，又生了孩子，現在在大城市裏，生活好得很。
可能媽媽走的時候，我年紀還小，沒有什麽太大的感覺，可是哥哥不同，他比我大上幾歲，對媽媽的走還是有些耿耿於懷的。
後來爺爺奶奶還是覺得這個家裏不能沒有個女主人，開始給我再爸張羅一個媳婦。
可是咱這十裏八鄉的都知道，我爸爸是一坨扶不上墻的爛泥，沒有哪家的大姑娘小媳婦會看上他。
最後還是我奶奶手眼通天，從千裏之外的北邊，給我爸找了個媳婦，這便是我方姨。
方姨命苦，沒出嫁以前父母對她不上心，嫁了人婆家對她也不好，後來生孩子的時候傷了身子，再也沒有過，女兒也因為公婆沒看好，沒活過周歲，最後被婆家人趕了出來，娘家又回不去，兜兜轉轉到了我家。
方姨來了我家以後，明面上是家裏的女主人，實際上和保姆沒什麽區別，又要照顧我們一家老小，又要賺錢供我們兄妹讀書的。
我爸真就是個好吃懶做的，正經班沒上過一天，以前全靠著爺爺奶奶生活，後來爺爺奶奶身體不好了，又開始靠著方姨。
那時候我和哥哥已經是大孩子了，已經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每次爸爸和奶奶對方姨不好的時候，我和哥哥都會盡力地維護她，畢竟誰真心對我們，我們心裏還是有一桿秤的。
就在方姨的日夜操勞下，終於是辛辛苦苦把我和我哥供到了大學畢業，日子眼看著一天天好起來了。
前些天我突然接到爸爸的電話，說讓我這個端午別回家了，還讓我別接方姨的電話。
爸爸的話讓我一頭霧水，為什麽端午這麽強烈地不讓我們回家，還不讓我聯系方姨？我打了個電話給方姨，打不通，覺得很是不對勁，便打電話給了哥哥。
我和哥哥在一個省，不同的城市，在接到我的電話後說：「小妹，咱爸這反應蹊蹺，估計是有什麽事情，咱趕緊回家一趟，明天一早我來接你。」
第二天我們就驅車四個多小時回了老家，一進門，眼前的一幕讓我和哥哥都蒙了。
方姨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外面下著雨，窗子也沒關，床上只有一條薄薄的空調被，方姨被凍得臉色發青。
她見我們突然回來，臉上露出了難以掩飾的欣喜，隨後吃力地張了張嘴，用喑啞的聲音說道：「回來啦。」
哥哥二話沒說，趕緊先把窗子關了，我則是從櫃子裏多拿了條毯子，給方姨蓋上。
哥哥抓著方姨的手，搓了搓，臉上滿是心疼。
後來我們才知道，方姨前些日子突然腦梗，進了醫院，還好不嚴重，但也需要在床上養著，目前下不來床。
而我爸爸這輩子沒有照顧過人，而且方姨在他眼裏就是個搭夥過日子的人，自然也不會太上心。
「姨，你都這樣了，為什麽我爸還不讓我們回來啊。」我問道。
方姨嘆了口氣：「你爸最近不知怎麽了，就是想買車，知道你們這幾年過年過節都給我打錢，就想問我要！」
「可是我知道你們掙點錢也不容易，怎麽能讓他霍霍了，就沒答應！後來我病了以後，他收了我的手機，逼著我，讓我把錢拿出來。」方姨嘆了口氣道。
「真的無恥！」我哥聽完拳頭都握緊了。
這時候恰巧我爸從外面回來了！我哥一把沖了上去，對著他吼道：「我姨病成這個樣子，你怎麽不告訴我們，還有你丟下她一個人在家，跑哪裏去了！」
爸爸看我哥怒氣沖沖地樣子，也有些發怵，但還是虛張聲勢道：「有你這麽和你老子說話的？我去哪裏還輪得到你來管！」
「我跟你說，今天方姨是沒事，要是有事被你耽擱了，我跟你沒完！」我哥怒不可遏。
「好啊好啊！」我爸有些氣蒙了，「我才是你親爹，你怎麽還向著外人？」
「你這個爹當的，還真不如我方姨這個外人！」我平靜地補充道。
那時候家裏困難，爺爺奶奶身體很差了，眼看著家裏就要斷糧了，爸爸卻還是那副遊戲人間的樣子，一家人的生計，都落在了方姨一個人肩上。
她是白天幹，晚上也幹！時間久了男人都吃不消，她還是個弱女子，沒多久就各種小毛病出來了，可是她還是咬緊了牙關堅持著！
我和哥哥是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可那時候家裏的錢，幾乎都給爺爺奶奶看病了，我和哥哥的學費都快拿不出來了。
那天哥哥背著我跟方姨說想不讀書了，想出去打工幫家裏減輕負擔，可方姨卻說什麽都不願意。
其他的話我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方姨眼神堅定，語氣篤定地說：「我就算砸鍋賣鐵，賣血賣肉，也要把你們兩兄妹供出來！」
那一晚，哥哥哭了個稀裏嘩啦！
「你們兩兄妹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她一個外人，你們就護到心裏去！再說了，又不是我，她能來這個家嗎！能有今天的日子。」
「你給我閉嘴。」我哥實在是忍無可忍了，「要是沒有你，咱們這個家只會比現在更好。」
「你你你，反了反了。」我爸氣得無語倫次，但他也不敢在我哥面前怎麽樣。
我哥直接把他趕出了房間！
「你別這樣說，畢竟是你爸爸。」方姨不想看著父子倆鬧得太僵，勸慰我哥道。
「方姨您在我們家的這些年，為這個家勞心勞力，他不管不顧就算了，現在還為了一點錢做出這樣昧良心的事情，我實在是氣不過，我怎麽攤上了個這樣的爹！」我哥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千不好，萬不好，那也是你爸爸，他這一輩子都這樣，你又不是不知道。」方姨繼續打圓場道。
「我是替姨你不值啊。」哥哥說著說著聲音都哽咽了。
「沒有什麽值得不值得的，著過日子嘛，過好一天算一天，想太多反而不好！」方姨一手抓著我，一手抓著我哥，「有你們兩兄妹，我就覺得再怎麽苦，都值！」
方姨這話一出，我也忍不住了，哭出了聲！
後來我和哥哥在家裏照顧了方姨一個星期，看到她勉勉強強能下地了，才安心地回了外地，走的時候哥哥給和我們做了十幾二十年的鄰居，馬伯伯打好了招呼！
讓馬伯伯多幫我們照看著，爸爸要是再作妖，弄出點什麽事情，一定要第一時間聯系我們，馬伯伯欣然答應了。
走的時候，我哥惡狠狠地警告爸爸，讓他對方姨好一點，不然別怪他無情，不認這個爹。
臨別的時候，哥哥抓著方姨的手，說，「姨，你再熬幾年，等我出息了，肯定接你去城裏過好日子，啊！」
這話聽得方姨淚流滿面的。
方姨這輩子命苦，但好在還有我和我哥這樣，把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善良的人啊，最終肯定會有好的結局的。
只希望方姨能健健康康地，能陪我們好久好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