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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大叔在橋頭上撿來的,我砸石頭供她讀高中,5年後她來找我

2024-06-10文化

天還未亮透,窗外就傳來了敲鑼聲。村裏的張大叔,每天都會在這個時候,拿著一面銅鑼,邊走邊敲,嘴裏還吆喝著:「上工咯」。我也不明白為啥會有那麽多的活要幹?犁地、播種、鋤草、澆水,捆稭稈、割草......下雨天,也要去村裏的大禮堂編籮筐,總之幹不完的活。

一聲嘹亮的號角聲傳來,我家分到了4畝半地。父親跑到地裏打滾,抓著土疙瘩放著鼻子下面使勁的聞,嘴裏還念叨著:「真香」。16歲的我,理解不了父親為啥那麽激動?只是感覺父親的樣子很嚇人。

自從有了4畝半地後,我個頭好似也長高了些,肚子也略鼓了些。父親用半袋玉米從集鎮上換來了一只小羊羔,一臉鄭重的對我說道:「來年過年,能不能吃上肉,就看你的了。」聽聞有肉吃,我哈喇子立馬就流出來了。

每天我都盼著小羊羔快快長大,總是擔心它吃不飽,不長肉。縱使白天它在河堤上吃了一天的草。可我還是不放心,每天傍晚,我都會再割一籮筐草,給它當宵夜。小羊羔確實也夠爭氣,很快就長成了大羊。

那段時間,只要我去河堤上放羊,張大叔家的羊就往我家羊旁邊湊。有一次,我中午回家吃飯,把羊拴在河堤上的一顆大槐樹下乘涼。等吃完飯,我去河堤時,看到張大叔家的羊把我家的羊按在地上。我氣壞了,隨手折了根荊條,快步跑過去,把張大叔家的羊給趕走了。

我心裏的火氣還未消。下午張大叔來河堤放羊時,我就去找了張大叔,讓他看好自家的羊。張大叔聽完我的話,笑得前仰後翻,差點沒笑岔氣。「張大叔平時很和善的一個人,也沒聽說,他有什麽毛病啊!今是怎麽了?」我心裏透露著一絲不解。

「再等幾個月,你就會來感謝我的。」張大叔丟下這樣一句話,就走了。「張大叔神經了!」我心裏不由得嘆氣。

誰料,5個月後,我家的羊竟然產下了3只小羊羔。我不禁一陣驚喜,想來是要有肉吃了。張大叔看到我家的三只小羊羔,眼裏滿是羨慕的道:「狗剩,我說的沒錯吧,要不是我家羊的種好,你家羊哪裏能下這麽好的羊羔?」

去年16歲的我不懂張大叔的意思。可今年我已經17了,竟是漸漸的懂得了張大叔話裏的含義。不由得害羞的低下了頭,走到一邊,默不作聲的不理張大叔。

小羊羔長成了大羊,我家的幾只羊天天和張大叔的羊合群到一起吃草。張大叔也就偷起了懶,經常把羊趕到河堤上,讓我幫忙看著,他就走了。

張大叔年輕時受過傷,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一輩子也沒娶妻。不過,倒是有個閨女,是撿來的。雖是撿來的,可張大叔卻當成寶貝一樣的來養,給她起名:「金葉」。在金葉4歲的時候,就開始教金葉識字。金葉也爭氣,學習成績在班裏不是第 一,就是第 二。如今金葉正在上初中,據說,還準備考中專呢?

考中專可不得了,若是能考上,那就是鯉魚躍龍門,吃商品糧,張大叔也能跟著吃香的喝辣的。

村裏有些愛事的人,沒少拿這個事來酸張大叔,說張大叔撿到了寶。每次張大叔都哈哈大笑,就是不搭話。

張大叔撿金葉的事,我聽母親說起過。是在村東頭的小橋上撿的。張大叔並不是第 一個發現金葉的,張大叔去的時候,橋頭上已經圍了很多人,可卻沒一個人願意把金葉抱回家。

其實也不能怪村民心狠,那個歲月自家人都吃不飽,若是再多一個繈褓中的孩子,更難。張大叔起初也沒打算把金葉抱回家,只是想過去湊熱鬧。豈料,當張大叔把頭探進人群看金葉時,金葉竟對他咯吱咯吱的笑了起來。

金葉這一笑,張大叔的心瞬間被融化了。不忍心金葉一直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就把金葉給抱進了懷裏。那真是越抱越喜歡,直接就把金葉給抱回了家裏。

張大叔一個大男人,也沒結過婚,哪裏懂得帶孩子?我家和張大叔家只有一墻之隔,金葉一哭,張大叔就抱著金葉來我家,讓我母親幫忙照料。打小金葉就對我母親很親。

我18歲那年,金葉考中專時,發揮失常。張大叔讓她讀高中,將來考大學,可金葉說什麽都不願讀高中。和張大叔賭氣,趕著羊跑到了河堤上放羊。

那天,我由於吃飯了肚子,直到快中午了,才趕著羊去河堤。剛到河堤上,就聽到一個女孩在哭。走近了,我才發現是金葉。

其實,我很能理解她的。她並不是不想上高中,可上高中要學費,還要生活費。張大叔身體不好,幹不了重活,家裏除了2畝地,和幾只羊,再也沒別的了。張大叔為了她,已經付出的太多了,她不想讓張大叔再繼續受累。

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只是坐在旁邊陪著她。不知是她的情緒感染了我,還是什麽原因?聽著她不停的哭,我心裏也不停難受。

太陽照到了頭頂,該回家吃午飯了。可金葉卻還是一直哭,不願意回去。無論我怎麽哄她開心,她都無動於衷。我就自己回去了,想著等來的時候,幫她把飯帶來。

我到家時,母親已經做好了飯,但卻不見父親在家。我隨口問道:「我爹,還沒回來嗎?」可母親卻依舊坐在那裏盯著桌上的飯發呆,絲毫沒有發現我回來了。

我又大聲的問道:「我爹咋還沒回來?」母親猛然間驚醒,「狗剩回來了,快吃飯吧!」我感覺到了母親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直覺告訴我,可能有事。「出什麽事了嗎?」我追問道。

「唉!」母親長嘆了口氣道:「老張真是命苦啊!」母親口中的老張就是張大叔,我不僅追問道:「張大叔怎麽了?」母親看了我一眼,道:「金葉沒考上中專,你張大叔想讓他去上高中,就去後山砸石頭給金葉賺學費。你也知道,你張大叔年輕時受過傷,腿腳不好,不能幹重活,更何況是砸石頭這種活。」

頓了頓,母親繼續說道:「石頭場子放跑,你張大叔腿腳慢,就在附近隨便找了個地方躲炮。誰能想到,一塊碎石好巧不巧的正好砸在了你張大叔的腳上。」

我爹也在山上砸石頭,我連忙追問道:「我爹呢?我爹沒事吧!」母親道:「你爹沒事,你爹和村裏的幾個鄰居一起送你張大叔去醫院了。不知你張大叔現在咋樣了?」說完,母親又是一聲長嘆。

我心裏也不禁一陣傷感,把今天在河堤上放羊時遇到金葉在河堤上哭的事,說給了母親。母親連忙打發我帶著飯菜去河堤上,讓我和金葉一起吃。

我連忙打包好了飯菜,可臨出門時,我又停了下來,詢問母親道:「上高中需要多少錢?」

母親一楞,「知子莫如母」,母親瞬間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母親頓了頓說:「家裏也沒什麽錢,你要是想給金葉交上高中的學費,我去你姥姥家借些,再把家裏的幾只雞賣了,興許能夠。可生活費怎麽辦?」

「我去山上砸石頭,可以賺錢。」我堅定的道。母親見我如此堅決,也不再說什麽。稍微收拾了下,就去了姥姥家。我拿著飯菜,去了河堤。

傍晚,母親回來了,手裏拿著從姥姥家借來的錢,一塊的,兩塊的,五塊的都有,最 大的一種是10塊的。我數了數,總共50塊錢。

張大叔已經從醫院回來了,只是落下的石頭磕碰到地面的石頭碎裂,蹦起的小石塊砸到了腳,沒傷到骨頭,只是皮外傷。

我懷揣著50塊錢,去了張大叔家。金葉正蹲在張大叔床前,給張大叔按腿,臉上還帶著淚珠。我進門後,直接就把50塊錢塞到了金葉的手裏。

「明天就去讀高中,張大叔,我來照顧,你什麽也別想,好好讀書就成。」話剛說完,我就紅著臉跑開了。那天晚上,金葉來了我家,交代我不要忘記給張大叔換藥,並讓我明天送她去學校。

天剛亮,我就幫金葉背著行李,和她一起出發了。離我們村最近的高中有30裏的路程。背著行李,一路走走停停,大概中午時,我們到了學校。負責接待的老師詢問了金葉的成績後,直接就把金葉領進了教室。我則是打道回村。

天不亮,我就扛著大鐵錘和父親去了山上。看著別人掄錘砸石頭,很輕松的樣子,指哪砸哪,砸出的石頭方方正正的。可我一錘下去,虎口都有些生疼,大錘更是一點準頭都沒有,好幾塊好石頭都被我砸了個稀巴爛。

父親見此,就讓我先去砸碎石頭。碎石頭雖然工價低,但對石頭的形狀沒什麽要求,只要把石頭砸成拳頭那麽大就可以了。一錘一錘不停的砸向石頭,一個上午,我就腰酸背痛的渾身難受。但想到金葉還需要生活費來支撐學習。我心裏就又充滿了鬥誌。

一周下來,我手上都是血泡,可我依然咬牙堅持著。一個月下來,我的雙手上布滿了老繭,虎口處開裂了個大口子,雙手已經沒了手的樣子。可一想到今天早上,老板剛發給我的十元大鈔,我瞬間就不覺得累了。這十塊錢應該夠金葉一個月的生活費了。

我19歲那年,金葉參加了高考。拿到通知書的那刻,金葉撲進我懷裏放聲大哭。我本想幫她擦幹眼淚,可又擔心我粗糙的手刮疼了她的臉。

距離開學還有2個月,我要在這兩個月裏幫金葉籌齊學費。此時,我已經可以砸大石頭了,賺的會更多些。天不亮,我就去了石場,掄起大錘砸石頭。金葉每天都會來石場幫我一起挪石頭。雖然她力氣小,可還是幫了我很大的忙。

每逢停下來休息喝水時,村裏的叔伯就開我和金葉的玩笑:「啥時候結婚啊?我們可都等著喝喜酒呢?」每次他們開玩笑時,我都是一臉傻笑不作聲。剛開始金葉還有些害羞的躲到我身後去,可後面熟悉了後,金葉也大大方方的和他們開起了玩笑。

每天晚上,金葉都會燒一大盆水,讓我泡半個小時的手。別說,用熱水泡手,還真的管用,我手上開裂的口子在反復的浸泡下,竟慢慢的好了很多。

開學了,父親把他砸石頭換來的錢全拿了出來,母親把家裏養的羊給賣了,就留下了幾只小羊羔。張大叔也把家裏的羊給賣了。我把這些錢全部交給了金葉,反復的叮囑她在學校一定要吃好喝好。

金葉讀大二那年,山上的石場不幹了。我就跟著村裏的幾個叔伯去縣城幹起了泥瓦匠。泥瓦匠比在山上砸石頭賺錢,可活卻不穩,時有時沒有的,也居無定所。火車站、橋洞、小旅館,我都住過。

每當堅持不下去時,我就拿出金葉的照片看看,想到她還急等著我賺錢吃飯。我就渾身充滿了力氣。

再給一個私營工廠拉圍墻時,工廠的老板看我年輕,也讀過幾天書,識幾個字。就讓我去他們廠裏上班,跟著一個電工師傅負責廠裏的電氣裝置維修。

師傅人也很好,只要我有不懂的,他都會盡心的傳授給我。我也很珍惜這次機會,買了個厚厚的筆記本,把師傅說的每句話都記在本子上,每天晚上回去後,躺在宿舍裏反反復復的看。

在多種原因的交互作用下,我用了6個月左右的時間就上手了大部份的裝置電氣部份的維修。我的薪資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每個月給金葉匯完生活費後,還有一些剩余。我辦了個存折,把剩余的錢全部存了進去。

我23歲那年,金葉畢業了。她回來後,去單位報了到,就跑到廠裏找我,讓我拿著戶口本去和她領結婚證。

可我卻並不想這樣,匆匆忙忙的就和她領證。娶她肯定是要娶的,但我想風風光光的把她娶進家門,不想多年後,回想起結婚時的場景,心裏遺憾。

我取出了我全部的積蓄,父母又給添置了些,在老家修了新房子。又托了媒人去金葉家提親,三媒六聘,一樣不少。結婚那天,我們還擺了幾桌酒席。

看著搭著紅蓋頭的金葉,我心裏樂開了花。不是張大叔撿到了寶,而是我狗剩撿到了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