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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年我高考落榜,背著家人去煤礦挖煤謀生,被小舅拽回復讀

2024-04-14文化

文/巴山銀杏 素材/李定雲

(本文在今日頭條原創先發,其他平台出現均為抄襲搬運,請大家鑒別)

我叫李定雲,1969年出生,我的家鄉座落於國家森林公園山腳下。

我家兄弟姐妹4個,哥哥、大姐、小姐和我,我最小,是母親41歲時生的我。

母親懷我的時候,家裏已經非常窮了,常常揭不開鍋,幾個地瓜,煮熟,拌著掏碎的金牛花,做成粑粑,就是一餐。

父親是不打算要我的,說生下來沒有吃的,人遭罪。

母親說,既然有了,也是一條生命,再苦再累也要把孩子們養大。

母親生下我後,見又是一個兒子,塊頭大,高興壞了,叫我乳名 「倆伢子」。

人家一聽,就知道我家有兩個兒子的意思。

母親長得比父親高大點,哥哥姐姐們像父親,我像母親,父親給我取名定雲,有淩雲之誌的意思。

我們村在龍山山腳下,村很大,田地很多,人也很多,大部份是修水庫時遷來的外來戶。

那個時候人的覺悟高,都是當家做主的主人翁,大家一起出工,掙工分,打口糧,分塘魚,同在一個起跑線上,不分貴賤。

當然,家庭生活的好壞取決於掙工分多寡,工分掙得多,口糧分得多,家裏的口糧就接得上。

我是個不爭工分吃閑飯的人,小時候又特別能吃,家裏開始出現青黃不接的情況。

父親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做事沒有 「眼刀子」, 明明有很多事情還沒有做,他硬是看不出來,要母親安排指點他做。

父親有四兄弟姐妹,他是老大,姑姑出嫁後自顧不暇,叔叔名義上和爺爺奶奶在一起過,實則靠爺爺奶奶幫襯他。

所以我家遇到什麽困難,根本指望不上他們,母親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自己娘家人。

外公外婆家在煤礦礦區,不是主礦區,大大小小的煤礦有十幾個。

外公外婆有六個子女,大姨、我媽、大舅、小姨、二舅、小舅。

「靠山吃山,靠礦吃礦」, 外公、大舅、二舅、小舅都是挖煤工人,掙薪資,生活過得還可以。

大姨嫁在林區,除了掙工分,大姨父還精通木匠活,我家裏一些木器:農具,耙頭,洗澡盆、豬食盆什麽的,都是大姨父做的。

我家到大姨父家有60多裏遠,木器做好後,母親讓父親去拿,不但不要材料工錢,大姨還做了頓好吃的讓父親吃飽回來。

大姨家也不怎麽好,他們無償幫我們家,我家再有多大的困難也不敢再麻煩他們。

大舅成家後,生了三個孩子,一個表哥一個表弟一個表妹。

二舅成家後,凈生了兩個兒子。

在小煤礦幹工是幹不了長久的,個人健康保護不到位,大舅二舅相繼得了職業病,肺氣腫,咳嗽得厲害,不得不在家休養。

能幫我家的只剩下小舅了。

母親六姐弟,只有母親和小舅長得高大魁梧,外婆45歲生的小舅,和母親相差近20歲,母親常常帶他,關系比較親近。

小舅讀書很優秀,成績每次能排到前五,那個時候不看重培養讀書,只要能掙工分能掙錢就行,小舅初中畢業不再深造,去煤礦當了挖煤工。

我出生後,小舅常常發了薪資買了好吃的來我家看我。

我上小學後,小舅常常輔導我,要我努力學習,小舅寫得一手好毛筆字,顏楷,我的字深受小舅的影響,寫得也不錯。

後來,小舅做了 「上門女婿」, 出嫁那天,小舅媽來接親,我母親哭得淚人一樣。

小舅出嫁後,生了三個孩子,日子過得比較困難,跟隨老鄉去幾百裏之外的地方做小生意。

做生意的地方是兩省搭界的山區,邊遠,貧困,小舅沒有本錢開店,每天用籮筐挑著各種五金,鉗子、扳手、鋤頭、鏈刀等等挨家串寨去叫賣。

小舅挑著五金擔子,雄厚的聲音傳遍寨子,艱辛又堅毅:鋤頭呦、扳手呦……

五金類的商品非常沈重,好在小舅塊頭大個子魁梧,吃得苦霸得蠻,還能養家糊口。

我從小喜歡讀書,尤其是對打打殺殺、破案子的書特別喜愛。

外公是個 三國迷, 鐘愛 【三國演義】, 從礦山退休後,以讀三國演義為樂,每天要朗讀一章,直到 「且聽下回分解」, 才肯放下書。

外公是個知識分子,當時在農村能把三國演義上面的字認全的人鳳毛麟角了。

外公讀得興致盎然,我聽得津津有味,後來,我打了個 「小算盤」, 把三國演義借回家讀,據為己有。

外公也不惱,又去買了一本,說希望我能考上大學,成為大家族第一個大學生。

我小學初中成績非常優秀,是個學霸,當時大家迷戀考中專,考上中專讀三年有工作分配,早點掙錢早點減輕家庭負擔。

我的目標是考個師範中專,當老師,當老師是光宗耀祖的事,當時有個很時髦的說法叫 「脫產幹部」。

我家到考場有30多裏路,不通班車,我到村部借了輛自由車,到考場和老師同學匯合。

出村路是機耕道,泥巴多,有十多裏,我騎自由車到柏油路,發現胎漏氣了。

一路小心翼翼騎到考場,我是最後一個到的,幸好沒有誤點,老師同學早就在等我。

那個時候考中專不亞於現在考本科,競爭也很激烈的,我以2分之差落榜了。

落榜後,根據當時的規定,我拿著考中專成績去了縣六中報到,讀高中。

縣六中在另一個鄉鎮,和我家鎮相鄰,不怎麽遠,我寄宿在學校裏。

三年高中,我非常刻苦努力,希望以應屆生身份考上大學。

我後來發現,考大學不是我想努力就能考上的,除了勤奮和天賦,還要有運氣。

縣六中當時每年應屆生考上大學鳳毛麟角,有時還放空軍,考上大學的都是復讀生。

當時流傳一個版本,一個復讀生復了幾屆,他同學大學畢業來當他的老師了,他才考上大學。

在當時,復讀生不羞,至少沒有現在復讀生壓力大。

考上大學就是鯉魚跳龍門,有好工作分配,也是農村人唯一的出路。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沒考上大學的,立誌復讀,樂此不疲。

我也逃脫不了落榜的命運,差錄取分數線8分落榜。

很多同學打算復讀,我卻打了退鼓堂。

父親母親都是花甲之人,為了掙錢給我讀書,兩鬢斑白,背微駝。

哥哥早就成家立業,分家過了,有了一個女兒一個兒子,哥哥家境也不怎麽好,有時還要父母在物質上接濟一下。

兩個姐姐早已出嫁,忙自己的家庭,娘家回得少。

我聽同學說過,復讀的開支比讀高三多一倍,我決定不再復讀。

母親說:倆伢子,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 你去復讀,考上大學,給家裏爭口氣。

我說我不打算復讀了,就算是復讀,也不一定考得上,再說了,家裏也沒有錢。

其實我心裏非常不甘心,大部份人都是靠復讀考上大學,畢竟多學了一年,我想我也可以。

母親四處借錢,把能借到錢的都去借了,大家都是多子女家庭,哪裏還有錢借呢。

母親找到哥哥,說老大,你先借錢給倆伢子交報名費。

哥哥答應得好好的,可是第二天,嫂子買了兩只豬仔回家養,說沒錢了。

我白天從地裏幹活回家,晚上聽到哥哥豬欄小豬哼哼叫,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晚上起夜,我還聽到父母的嘆氣聲。

第二天一大早,我給父母留下紙條,帶上幾件隨身洗換的衣服、高中課本,用化肥袋子兜著,出了門。

小舅做工的煤礦離家有點遠,以前我去玩過。

村裏幾個堂舅也在煤礦挖煤,他們對我可好哩,手裏有兩顆糖,要分我一顆。

趕到煤礦快中午了,我早就饑腸轆轆,從路邊的紅薯地裏刨個紅薯,用山泉水洗了,連皮啃。

我的到來,讓堂舅們感到意外:倆牙子,你來這幹什麽?

我沒有隱瞞,直接說高考落榜了,求舅舅們給我安排下苦力的活兒。

就這樣,我在煤礦安頓下來,白天下井挖煤,晚上拿出課本,查漏補缺。

挖煤工作非常辛苦,挺累人,整個礦山有一種非常難聞的礦味,比如瓦斯味、煤味、粉塵味、機油味、潮濕黴菌味,雜在一起,非常難聞。

我想到,生活沒有一帆風順的,要麽就是這種累,比如挖煤;要麽就是那種累,比如寒窗苦讀。

想通了,什麽味兒在我這裏不是味了。

礦山晚上很安靜,蚊子非常多,本來挖煤很累,晚上學習起來聚不上精神,但我想起哥哥家豬欄裏哼哼唧唧的小豬叫,立刻有了學習動力。

大約過了20天,我正在礦井挖煤,忽然有人在我背後叫:倆牙子。

我回頭一看,原來是我小舅。

小舅怎麽知道我在煤礦呢?原來小舅回老家訂貨,回家看外公外婆,堂舅媽們告訴他的。

小舅看著一臉煤灰的我,很生氣,吼我:你跑到這煤礦來幹什麽?

我嚅道:小舅,我高考落榜,現在長大了,自己能養活自己了。

小舅氣急敗壞,老鷹抓小雞把我拖出礦井,拉到宿舍裏,說:考大學就是萬人擠獨木橋,有誰是一炮就打響的,還不是二炮三炮考上的。

這個我承認,礦山放炮也有啞炮不響的時候,不能說火藥是假的。

我說家裏沒有錢,父母也老了,人家怕我還不起錢不肯借錢。

小舅聽到,走到房子外面,蹲著,看著遠山,默默地抽了幾桿子旱煙。

抽完煙,小舅說:倆牙子,你收拾東西,跟舅爺報名去。

我還是不願意,小舅怒了:我們好不容易走出煤礦,難道你要走我們的老路。

我被小舅罵懵了,小舅說著說著又笑了,拿出錢包,裏面有一元二元伍元十元的疊在一起。

小舅笑著說:倆牙子,你不要急錢,我這有幾百塊錢,咱們先去把名給報了。

報了名後,我真正做到潛下心來苦讀,一邊是筆桿子,滿手書香,一邊是鐵鍬,渾身烏漆巴黑,滿手血繭。

我選擇苦讀,再苦也沒有挖煤苦。

有次放假回家,聽母親說,小舅和小舅媽鬧矛盾,我才知道小舅給我交學費的錢是小舅訂貨的錢,小舅謊稱錢掉了,小舅媽嘮嗑小舅大半年。

到學校後,我趕緊寫了封信給小舅媽,說小舅的錢借給我交學費了。

小舅媽說:早就應該告訴我實情,害我傷心那錢一陣子,好像你舅在我這不受待見似的。

小舅媽說這話時,小舅在旁邊一直憨笑,「嗯嗯」地應著。

復讀的日子過得好快,轉眼又到了「黑色的七月」,這次高考我一點也不慌,胸有成竹。

成績出來後,我的成績高出重點本科37分,去了師範大學。

拿到通知書,我高興壞了,專門去了一趟小舅家,拿通知書給小舅小舅媽看。

小舅媽很激動,直誇小舅有眼光,說:我連初中通知書都沒看到過,如今看到大學通知書長這樣子的。

小舅挺了挺腰,說:我這投資不錯吧,賺大了。

很多老鄉聽說出了大學生,到小舅家來祝賀,小舅告訴我,這些老鄉都是開門面做大生意的人。

我發現,僅小舅一個人沒租門面,仍然是挑著貨當貨郎挨家挨戶叫賣貨物。

我心裏一陣心酸,發誓發了薪資一定要把小舅的店開起來。

大學四年轉眼即過,畢業後,我被分到縣一中當了一名高中老師。

第一個月薪資發了300多元,我自留50元,寄給父母50元,剩下的全部寄給了小舅。

半年後,我認識了妻子玉梅,她是另一所高中的老師,嶽父嶽母也都是老師。

這時我已經25歲了,到了成家立業的時候,可我不敢結婚,小舅的店還沒有開起來,同行都先富了,小舅家還是原來的那個樣子。

我含淚把小舅幫助讀書的情況和玉梅說了,玉梅哭了:小舅家的忙我們一定要幫。

我說怎麽幫,咱又沒有錢。

玉梅說著說著又笑了:別擔心,我老爸老媽的薪資存著給我買嫁妝,咱們先挪出來用了。

暑假裏,我和玉梅來到小舅家,玉梅說從來沒有看到這麽貧窮的家。

鄉下是很難得發展起來的,我們貸了點款,加上自己手裏的錢,在縣城開了兩家店,一家服裝店,讓小舅媽和表妹守著,一家五金店,由小舅和表弟守著,為了省錢,五金店是合別人合租的,位置很好的黃金碼頭,只擺樣品,要貨就從倉柯瑞拿。

整整兩個月,從選址、布置店面、訂貨、上貨等等我們都參與其中,流程熟悉得比生意人還生意人。

由於位置好,布局合理,加上9幾年生意非常好做,錢多貨少,風口上的豬都會吹起來,一年多的時間,把投資收了回來。

一年後,我和玉梅成了親,日子過得非常美滿。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嫂子買豬仔的事我沒跟玉梅說,侄子考上普通高中,我們想辦法讓他到縣一中讀書,走讀生,高考的回原籍參加考試。

侄子算是比較聽話的,以優異的成績考進名校某理工大學,畢業後去了深圳某互聯大廠,現在年薪幾十個W+。

小舅家的生意蒸蒸日上,生活越來越甜。

表弟表妹都成家立業,有了孩子,家裏買了大房子,買了車子。

小舅在老家縣城買了塊地,建了棟兩開間六層樓的洋樓。

如今我有55歲了,一兒一女都非常爭氣,考上大學,有了工作,兒子在新一線城市,正準備結婚成家。

父母已經不在世了,小舅小舅媽有75歲多了,每年春節他們過生日,我們都要開車去他那個城市看望他們。

「娘親舅大」, 要不是小舅胳膊往外彎,上門了還惦記我這個外甥,恐怕我要在煤礦幹一輩子。

「你怎麽要走我們的老路?」 這句話時常振耳發聵,時常激勵我往前走。

「愛出者愛返」, 舅舅家的孫子輩,不管是哪個舅舅家的,我都能像小舅當年幫助我那樣,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幫助他們,他們過得好,我才好,才是真的好。

(本文寫於2024年4月12日下午17點過5分,素材來自於作者身邊人的生活,略有加工,不對真實性負責。圖片來源於網路,與內容無關,如有侵權,聯系必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