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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歸中國傳統來認識妖怪——【妖怪說】讀後

2024-02-06文化

在我們這一代人的小時候,妖怪其實並不像作者在本書前言裏所描繪得那樣「慈眉善目」。對於絕大多數小朋友來說,這個詞從【西遊記】【封神演義】等電視劇裏習得。但是,哪怕唐僧師徒在小雷音寺前遇到的一幹植物成精,只有吟詩作對之雅,絕無取人姓名之虞,但這個詞在老百姓口頭多為詈語,稱呼對方為妖怪幾乎可以和問候對方親屬畫上等號。

作者推出這本【妖怪說】,可以說是在【中國妖怪故事(全集)】的基礎上,對所研究的物件進行初步的整理,也可以視為是為中國妖怪「正名」的一部作品。個人覺得,本作最有價值的部份,在於對妖怪內容的整理和分類,即第六、七、八章。

作者極其廣博的閱讀量,在這部份內容中得到充分體現。這雖然也得益於此前對全集的整理,但中國古代典籍浩若煙海,涉及神話故事的典籍,除了上古時期的【山海經】【穆天子傳】以外,散見於先秦散文、漢晉誌怪小說、唐傳奇、宋元話本、明清小說中。加之古文獻的發掘和整理成果在新世紀不斷湧現,從中勾稽出與妖怪相關的故事,並對其進行簡單分類和介紹。

透過本書,我們可以了解到,妖怪並非我們想象得那樣兇惡。妖怪更像是古人在另外一個世界裏的投影——人分三六九等,有好有壞;妖怪同樣不乏善良之輩,有些妖怪的行為舉止堪稱義薄雲天,放在當下甚至可以被授予「感動××」的稱號。

類似「三突出」的人物塑造方式,在中國古代運用較為普遍,對於妖怪塑造來說也一樣。相貌姣好的女子,可能成為一段「人鬼情未了」佳話的主角,也有可能引發「女人是禍水」的批判。相比之下,相貌堂堂的男性,絕少成為反面角色。當然,絕大多數妖怪外形還是異於常人,這一點自【山海經】開始就形成了豐富多彩的樣板,後人進一步發揮想象力,創造出各種形象的妖怪蔚為大觀。

對於作品其他部份,可以說在蹚出新路方面,作者做出了許多有益的嘗試。這些對於妖怪成學,進而產生系統性的研究來說,都是十分有益的。不過,有幾個問題我認為存疑。一是妖怪的定義,其中作者將「小說中想象的角色」排除。需要指出的是,無論是【山海經】【穆天子傳】,還是先秦散文,很多學者是傾向於用研究小說的一些辦法來做研究的。自漢代以降,相關作品絕大多數都被劃入小說的行列,緣何在明清神魔小說成熟之時,卻將國人最耳熟能詳的形象剔除在外呢?

個人覺得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和我提的第二個問題相關。對於日本妖怪學的興起和興盛,我也表示有些艷羨同時不服氣。但要看到的是,日本妖怪學經歷了近百年的研究歷程,才在一代又一代的研究學者手中逐漸成型。況且,在此之前,鳥山石燕等畫家已經完成了對日本妖怪的初步整理,可以說,這個概念的形成經歷了數百年。

相較之下,妖怪在中國大抵還是人人喊打的角色。即便這部作品中介紹了如此多的善良妖怪,但提起這個詞,我腦海裏第一個出現的仍然是「畫皮」這個角色。從文化根基來看,日本妖怪學之所以有興起的機會,在於很多具有代表性的本土化妖怪,在故事演變過程中已經脫離了單純善惡的概念,如河童、貓又等,這樣日本利用漫畫創作的優勢,很容易將之改造為人見人愛的可愛形象。相比之下,如果現在我們來組織所謂的「妖怪節」,可能絕大多數人會認為這是鬼屋一般的存在,門口甚至要掛上「未成年人不得入內」的牌子,如果照搬日本的形式來落地,恐怕很難形成正向的結果。

回到第一個問題來說,作者排除小說裏妖怪的形象,可能是受日本妖怪學的影響。但個人認為,中國的妖怪學未必要像日本那樣,著急走大眾化的路線。正如現在越來越多的學者,開始反對用簡單的「四體論」來套古代典籍和作品那樣,我們的妖怪學也可以走出一條帶有本土特色的道路。確立研究物件,經得起冷板凳的苦熬,如果能有學者接續努力下去,相信未來國人對本土妖怪的印象會逐漸改觀,中國妖怪故事體系中「懲惡揚善」的精神自然也會發揚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