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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拉圖愛的哲學:真正的愛不是沈迷於美色,而是追求至善與美德

2024-06-09文化

「柏拉圖式愛情」出自【會飲篇】,這篇對話錄透過記載古希臘哲學家蘇格拉底、斐德羅、鮑桑尼亞等人圍坐一堂,共同討論愛的話題,而講述了柏拉圖關於愛的哲學。

故事的開頭寫道, 阿裏斯托得姆 在去赴宴的路上,遇到了 蘇格拉底 ,於是兩人結伴而行。然而蘇格拉底由於在思考問題,很快就落在了後面。晚宴開始後,眾人見蘇格拉底遲遲未露面,便打發仆人去催他。

蘇格拉底入座後,眾人準備狂歌痛飲,然而在醫生 厄律克西馬庫 的勸導下,眾人決定放下酒杯,找個話題來消遣。於是 婓德羅 向眾人發出疑問——為什麽頌神詩與贊美歌都不以愛神為物件?這麽一個偉大的神明,為何令人羞於啟齒?為何無人敢公開將其禮贊?於是,在婓德羅的號召下,大家同意一個輪著一個來討論「愛」這個話題。

婓德羅認為「愛」並不單單是男女之間的情愛,它從本質上來說,應是「對邪惡的輕視,對善的盡力仿效」。這樣, 愛的物件與目的其實就是「善」 ,人們只愛好的東西,不會去愛壞的東西。愛能令人奮不顧身、引起熱忱和勇氣,從而塑造美德。為此,婓德羅說出了一句著名的話:

「在愛情的激勵下,愛者總是比被愛者更加接近諸神。」

因為愛者追求的是美德,這種追求是被諸神所激勵的。

接著, 鮑桑尼亞 接過了話頭。他把「愛」劃分為兩種,一種是「天上的愛」,另一種是「地上的愛」。愛固然是一種追求,但並不是所有的追求都是高尚的、接近於美德的。 「地上的愛」關註的是肉體而非靈魂,追求肉體的享受,「這種愛統治著下等人的情欲」,並不以追求美德作為目標,而是純粹喜好快感。「天上的愛」則傾向於理智,所愛的物件是高尚的美德,而非絕世的容貌,它更傾向於靈魂而非肉身。 所以,籠統地說愛是追求美德,這是不對的——

「邪惡的有愛情的人是世俗之愛的追隨者,他想要的是肉體而不是靈魂,他的愛心的物件是變化的,短暫的。所愛的肉體一旦色衰,他就遠走高飛,背棄從前的信誓,他的所有甜言蜜語都成了謊言。而那些追求道德之美的愛人會終身不渝地愛他的情人,因為他所愛的東西絕不會褪色。」

這就是著名的「柏拉圖式愛情」,相比肉身之美,更傾向於道德之美。

基於此,鮑桑尼亞主張「允許人們為了美德而擁有愛情」, 「愛」的目的實際上就是讓人透過被愛的物件,使自己獲得美德上的提升。如果愛只給人帶來情欲、煩惱、嫉妒和痛苦,那麽這種愛就是邪惡的,應立即停止和消除。

說完,醫生厄律克西馬庫發言了,他承認鮑桑尼亞關於愛的兩分法,並指出愛之中總是摻雜著欲望,有些欲望的健康的,有些欲望則是病態的。醫學研究的就是欲望的補充和排除,能夠區別什麽欲望有害、什麽欲望有益的人就是醫生。 正如我們希望對欲望進行節制一樣,也需要對愛進行節制,約束這種情感,不要使其泛濫。只有當愛經受節制,以善為目標時,它才能成為最偉大的力量。

下一個發言的人是戲劇家 阿裏斯托芬 ,他講了一個著名的故事——最初的人類有著雙臉四足、雌雄共體的特征,他們實力強大,要飛上天庭,造諸神的反。為此,宙斯才將人類劈成兩半,劃分出男女。這樣, 每個人都天生就有著要尋求另一半的原始欲望 ,這種欲望成為人與人溝通的橋梁,也就是愛。因此,愛意味著對完整性的追求,期望透過被愛者來使自己達成圓滿——只有透過伴侶,才能醫治自己被分割了的本性。

最後,在所有人都發言完後,蘇格拉底開口說話了,他向大家總結愛的本質與恩惠。蘇格拉底認為愛在本質上是正義、節制與勇敢的結合,它的子女是歡樂、文雅、溫柔、優美、希望和熱情。愛不僅要有物件,而且還要有欲求,而欲求本身就意味著主體的缺乏,所愛的物件往往就是主體所缺乏的東西,就如男人愛女人之柔美,女人愛男人之健壯。因此蘇格拉底說:

「第一,愛總是對某事物的愛;第二,某人所愛的物件是他所缺乏的。」

愛本身既不是美,也不是善,而是介於兩端之間 。愛就是一種追求美德、追求至善的行為,它所期盼的東西也只能是美德和至善。 一個人被他人所愛,只是因為在他人的腦海中,將其美化成為至善的形象, 我們真正所愛的其實只是心中的美和善,而不是那個人、那個物件 ——否則為什麽她(他)不是人人都所愛的物件呢?

美與善是形而上的、不朽的東西,對不朽之物的愛就是柏拉圖式「天上的愛」,而不是沈迷於可朽的、花期短暫的容顏肉身。

愛的層級是這樣的,我們首先感受到的是物件的肉身 形體之美 ,這時還處在形而下的階段,此時就應該對這種愛進行節制,不使其沈迷而泛濫。當我們進一步上升後,就會領悟 心靈之美 要高於形體之美,因為前者是不朽的、形而上的。透過對心靈之美的追求,我們進一步發現各種美之間的聯系和貫通,看到了 體制之美 知識之美 。所愛的物件就不再局限於一張臉、一雙手、一個人,而是擴大到一切美的事物,獲得 普世之愛 。對此,柏拉圖說:

「一旦你看到美本身,那麽你就決不會再受黃金、衣服、俊男、美童的迷惑。你現在再也不會註意諸如此類的美,這些美曾使你和許多像你一樣的人朝思暮想,如醉如癡。」

沈溺於美色並不是真正的愛,這種虛假的愛只會讓人感到苦惱、煩躁與空虛。只有透過愛來提升自己的美德,觀照到美的本身,透過愛去追求純粹至善,彌補自己的缺乏,這樣形而上的愛才是真正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