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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冗長的文字,實際上是故事可信的基礎——【撥開迷霧】讀後

2024-03-31文化

雫井脩介的小說,弱於精密的推理,長於深刻的內涵。自【敬告犯人】之後,他在之後的寫作磨煉中有了非常顯著的提升。去年博集天卷出版的【鄰居】,已經能看出他的創作能力有了質的飛躍,這本【撥開迷霧】也不遑多讓,值得那些想要在社會推理懸疑領域有所成就的創作者仔細品味。

社會推理懸疑,顧名思義,是要反映一個或多個社會問題。問題剖析是否徹底,對問題的反思是否深刻,故事本身所帶來的東西是決定性的。對於相當一部份作家來說,他們最關註的是離奇的故事和故事所暴露出的社會陰暗面,在此基礎上增添推理或懸疑的手法。由於筆力不逮,很多人往往在寫作時只能傾註精力在一部份內容上,往往忽視故事的真實性和人物性格的發展。即便問題暴露得再充分,因為故事的基礎沒有打好,所謂的反思就成了空中樓閣,讓讀者無法徹底信服。

在本作中,作者的成功之處正是在於人物性格的發展,小南由惟對母親態度的轉變寫得尤為成功。案件發生後,母親被帶進看守所,由惟再次出場時,對待母親是完全不信任的。小說對這種由信任到不信任的過程,並未花費太多筆墨,但從小南野野花的回憶和供述來看,我們可以理解和接受她對母親的恨——這種恨的基礎不但來源於對妹妹紗奈的愛護,還源於自己和妹妹在案發後身處的惡劣環境。

這種恨是矛盾的,是糾結的,但同時也是頑固的。作品好就好在,沒有簡單、機械地促成母女和解,而是先抑後揚地加入了很多沖突,比如來自職場的惡意,還有對伊豆原近乎絕情的拒絕。由惟一方面采取極端忍讓的態度,去應對同事和上司對她的霸淩,一方面對伊豆原不斷伸出的援手表示懷疑,在把自己包裹起來的同時,還試圖以同樣的方式來保護紗奈。結果,兩人選擇了不同的心境來面對危機:想要以退為進的由惟,在嚴苛的環境中無路可退,最終崩潰;選擇平常心看待的紗奈,在伊豆原和小夥伴的幫助下,不但逐漸走出陰霾,還在法庭上為無辜的母親念下令人動容的信件。不同遭遇的反復拉扯,特別是那個關於冰激淩的遭遇,讓由惟設身處地理解母親,最終促成了她的變化。

同樣,伊豆原從配角到主角,也需要一個不斷參與、理解、領悟的過程。他參與案件,本身只是因為友情而助拳。隨著對案件的逐漸介入,他一方面需要不斷尋找當事人,從證詞中尋找對野野花有利的內容;一方面,他接觸到由惟姐妹倆,透過不懈的堅持,融化了堅冰。在這兩條線索同時推進的過程中,伊豆原慢慢堅信野野花是無辜的,反過來又進一步影響到他在這兩條線上的故事發展。無論是由惟,還是伊豆原,都需要足夠的文字空間來容納這種轉變。所以,那些看起來冗長甚至無聊的大段過程描寫,其實是不可或缺的——雫井脩介正是借此逐漸完成了故事的可信化敘述,也讓人物形象顯得豐滿,對於司法不公的控訴能夠震撼人心。

更可貴的是,作者在最後一個篇章裏,給了讀者一個不小的震撼。回過頭來看那起疑似騷擾的案件,不但讓由惟的性格轉變更有說服力,還悄悄埋下伏筆,給這起冤案一個不錯的解答。這種驚訝,可能難和那些本格推理結尾設定的逆轉相提並論,但在社會派裏,能如此設計伏筆的作品,在我看過的小說裏還是數一數二的。

最後想說的是,通篇看來,整部作品控訴的,全部集中在司法不公上,對江崎和長尾所代表的檢察方和警方,作者予以無情的嘲諷,但在談及死刑上點到為止,並不展開探討。這裏能感覺到作者的矛盾,但他最終對待貴島的態度,基本上可以說明作者的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