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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醒後,假裝天真綠茶故意氣他的白月光女友(完)

2024-01-27文化

文章和圖片均來源於網路,如侵權,請私信我刪除,謝謝!

1.

我是編號「X107618」,代號「芭樂」的新型機器人。

因為長時間癡迷於人類創作的瑪麗蘇小說,我在某天突然產生了自我意識。

按照人類的規則,我給自己設計了「毒舌綠茶妹」人設。

而接下來還差一名男主角。

按照小說劇情,女主睜開眼,第一個見到的人一定是自己的男主角。

而我滿心歡喜睜開眼的第一幕,就發現自己被擺在機器人商店的展示櫥窗。

而第一個見到的,是一個油皮禿頂啤酒肚的男性人類。

他在我面前站了十分鐘,表情裏透著猥瑣。

「就是這款殘次品吧,外表看著倒是漂亮,具體哪裏有故障?」

我皺眉。

能重開嗎?

這肯定不是我的男主。

年輕女店員笑哈哈地給他介紹:「梅老板,我給您詳細介紹介紹。這是我們店新到的家政型機器人 14.0 版本,名字叫芭樂,功能十分齊全,做飯洗碗教孩子寫作業都不在話下。」

「這唯一的缺點嘛,就是她的語言系統。出廠以後也無法更正。」

「啞巴?」那胖子皺了眉。

「不,不是啞巴。」女店員快速否認:「她只是...腦子不好。」

「腦子不好,但這身材好。」男人說著就要上手:「這臉,這腿,這腰,這小迷人樣。誒,你剛剛說她叫什麽名字來著?」

「叮咚!」

系統檢測到惡意攻擊。

我配合地把目光移向那胖子:「您好呀,胖子先生。您這樣可真是不禮貌呢,建議去餅夕夕拼個媽再來和我說話噢~」

姐的冷酷,零下八度。

胖子:「?」

2.

因為這件事我被胖子以大甩賣的價格買下,帶回了他的公司。

是一家專門拍攝不良影片的公司。

他在公司裏擔任制片的職務。

「場務!把這個機器帶去換套衣服!」

於是我被帶去換了一套黑色皮衣包裙,又去化妝間換了個頭。

回到拍攝片場時,我面前已經站滿了十來個不同樣貌的女性機器人。

高矮胖瘦,不同膚色都一應俱全。

每一個都是三庭五眼極度標準的美人們。

每一個都穿著性感又暴露的衣服。

導演站到最前面,一聲令下,所有的機器人們都開始表演熱辣舞蹈。

那一張張高級的面容已然換上魅惑的表情,個個都隨著音樂扭動起自己的身軀。

畫面極其香艷,好像活了一般。

唯獨我一個機器人在原地一動不動。

「成琺,來活了!」胖子拉來個睡眼惺忪的程式設計師對我進行檢查。

那程式設計師正在打哈欠,見到我先是狠狠一楞。

然後給我接上了連結器,對著電腦一頓鼓搗了十多分鐘。

我全身被註入一股能量,脊椎傳來一股推力。

然後程式設計師彎下他的腰,用冰冷眼尾微微上揚的丹鳳眼盯著我的眼睛。

他對我說:

「芭樂,跳舞。」

我才不跳。

我面無表情地眨了下眼:「抱歉噢,主人,我聽不明白您的意思呢。」

浪費了十分鐘,導演終於忍無可忍:「行了,現在不浪費時間拍她,等會兒直接插個程式隨便找個男機器人和她拍片兒吧。」

我全身零件抖了抖。

拍片兒?

聽起來不是一個好詞。

「那我得先試試!」胖子聽見導演的話,立馬摩拳擦掌地湊到我身邊:「這台機器剛出廠,絕對還是個......」

導演抽著煙不耐煩打斷他:「這他媽死氣沈沈的和坨爛鐵沒區別,這你也能......」

「叮咚!」

檢測到極強惡意攻擊!

胖子的手觸碰到我的皮膚,我腹部的機油在一瞬間反灌進大腦。

我對這種情況有些陌生,但我知道在人類世界管這種情況叫做「惡心反胃」。

這可真是小蜜蜂摸電門——麻了個 bee。

「即將開啟終極自我淪陷模式。」

胖子的手剛抓住我的胳膊,就被高溫燙得發出一聲尖叫:「啊!」

我全身開始發燙,隨後短短三十秒內,我全身的零件都被暴力拆解。

接著胳膊、大腿甚至大腦都在一瞬間脫離了身軀。

像幾坨廢鐵般砸向地面,發出「砰——」的巨響。

我的頭滾到胖子腳邊:

「叮咚!芭樂機器人從此下線啦!有空來地獄聊噢~」

在場人類看著我「五馬分屍」的廢鐵都陷入了沈默。

3.

當天晚上我被那個叫做成琺的程式設計師以賣廢鐵的價格買回了家。

他花了三個小時把我重新組裝好。

為我換了一條剛買的嶄新的連衣裙。

還重新為我編輯了套新程式,讓我對人類世界有了更多的思考。

再我第二次睜開眼的瞬間,我認定成琺就是我世界裏的男主。

然後他把我帶到客廳,指著一個一四米高的 5 代家政機器人對我說:「這是你祖宗。」

成琺的家不大,只有一室一廳。

裝修簡單粗暴,沒有異性氣息。

只有一個 9 年前的無性別長方形外殼的老舊家政機器人。

而成琺今年剛滿 29 歲,按人類世界算是一個標準的大齡未婚低品質單身男性。

——除了臉長得還不錯。

老機器人突然出聲:「我叫九九,今年芳齡 9 歲。」

接著顯示器對成琺展露出:

「(ノ๑`ȏ´๑)ノ︵⌨」

這個表情。

嗯,不錯。為了盡快融入他們,要不我也改個名叫「口訣表」好了。

老機器人繼續說:「主人,您為什麽要帶芭樂回來?我檢測到她是一個殘次品,連洗衣做飯的簡單家務都不會!」

成琺:「我把她的家政程式系統都刪除了,家裏有你一個保姆就夠了。」

九九:「......」

我一楞。

這下真成美麗廢鐵了。

「那您買我回來做什麽?」

成琺睨了我一樣:「你說呢?」

那一瞬間我在他冰冷的眼裏看見了一點紅色的跳動的火焰。

很熟悉,很熟悉的眼神。

按照人類世界的規則,我深知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我的大腦開始海亮檢索資料庫,然後瞬間醍醐灌頂!

按照【唐少別虐,季小姐已嫁人】的劇情。

我作為被賣入不良公司的失足少女,而成琺作為把我從水深火熱之地買出來的救命恩人,我理應該對他以身相許的!

不錯,饅可「銬」的。

「主人,芭樂給您跳脫衣舞。」

我說著就要一把撕開連衣裙,成琺嚇了一跳,趕忙拉住我的兩只手。

「你不是不會?」

我眨眨眼,擠出個甜美的笑容:「主人喜歡,芭樂就會。」

討主人歡心是我的必修課。

「......芭樂。」

成琺卻慢慢說:「我想要的不止這個。」

我:「?」

他又說:「等你準備好了再告訴我。」

他聲音低沈曖昧,冷峻的眉眼在昏暗燈光下透著類似琥珀的神秘感。

準備好什麽?

我的顯視器又自動跳轉出檢索的資訊。

最後得出的結論讓我渾身一僵。

——成琺想睡我。

雖然我是仿生機器人,但女性人類該有的功能我一項也不少。

——他要讓我幫他解決生理問題。

我大腦突然宕機,如果此刻是人類的話,必然已經臉紅燒心。

「主人的任何命令,芭樂都會照做。」

但我依舊是個機器人,我得好好偽裝自己有自主意識這件事。

否則我會被抓進機器人回收中心,受盡折磨。

我想要脫衣服,成琺卻依舊抓緊我的手腕:「我說了,等你準備好。」

他那雙人類的眼睛明明近在咫尺,然而我怎麽也看不清。

這時九九打斷他:

「主人,您不能因為芭樂的外型就把她當做林小姐的替身。」

替身?

「您要記住芭樂只是個機器人,您和她是沒有任何深層次溝通的機會......」

「行了。」

客氣安靜下來。

「你的充電樁在陽台那邊。」成琺打斷九九的話,給我指了指陽台的位置,然後又說:「我要睡了,沒事別進我房間。」

九九屁顛顛地跟著成琺走:「主人晚安,祝您好夢!」

成琺合上了臥室門。

「至於你,美麗廢的鐵。」九九轉過身對我說:「我勸你最好不要同主人爭寵,否則我將告發你惑亂後宮,罪不容誅!」

我:「......?」

老祖宗的思考方式很刁鉆嘛。

4.

三天後,當我還在鉆研什麽時候答應成琺的要求時,林映兒的出現讓人瞬間不知所措。

林映兒是成琺的準女友。

在我見到她第一眼時,我腦子裏已經自動檢索出無數本關於「替身文學」的小說了。

「成琺,你什麽時候買的她?!」

她跺著腳在客廳裏圍著我轉了三四圈。

每多轉一圈,她表情就會變得更糟糕。

太像了。

因為我和她長得,實在是太像了。

成琺:「三天前買的。」

林映兒不高興了,看著和她長得有八分像的女性機器人天天和自己準男友獨處一室,心裏必然是不好過的。

這就像人類世界裏的......

原配和小三?

反正我怎麽看都不像一個好角色。

好刺激。

尺度堪比【千金逆襲之白月光歸來】。

成琺是懂抓馬的。

我乖巧地站在沙發前等著林映兒惱羞成怒把我丟出去。

結果林映兒只是去陽台冷靜了五分鐘,然後回客廳從後抱住成琺:「親愛的,我明白你經常見不到我會很想念我,所以才買了這個替身對不對?」

這下我徹底搞明白了自己的定位。

我果然是成琺買下來代替長時間不能見面的準女友的慰籍品。

我是他白月光的替身。

討厭一些沒有邊界感的小情侶。

林映兒接著說:「下次再帶別的女人回家,要提前和我說一聲哦~」

我:「?」

成琺沒理會她,皺著眉掙脫林映兒的手。

這時九九晃晃悠悠地過來,觸碰我的感應器給我悄悄傳送了一組圖片。

照片上林映兒打扮的花枝招展,在酒吧裏被各色各樣的男人左擁右抱。

而那些男人都有個共同點——

很有錢。

接著九九給我傳遞了兩句無聲的文字:「你比她好看。」

「她是個壞女人。」

我一楞。

轉頭看向九九時,這家夥一臉無辜地對我眨眨眼。

我又是一瞬間醍醐灌頂。

原來如此!

成琺是接盤俠!

成琺是林映兒遊戲人間後,準備安穩歸家的接盤俠。

嘖嘖嘖,不得了。

這算盤打得我在塞伯坦星都聽得到。

「芭樂,過來給我削個水果。」

林映兒突然叫我的名字,她指著桌上的刀和鳳梨。

我走過去,對林映兒搖搖頭:「抱歉小姐,我的程式裏沒有削水果這個選項噢~」

林映兒一楞,轉頭質問成琺:「你買一坨廢鐵幹什麽?我要你馬上把她丟到資源回收桶!」

「叮咚!」

系統遭到惡意攻擊!

成琺沒說話,只是拿起鳳梨丟給九九。

「林映兒小姐怎麽可以這樣說芭樂呢。」我眨著大眼睛,看向林映兒時眼裏閃著淚光:「廢品可以分類,但是林小姐您是屬於不可回收的喲~」

林映兒被我氣得吐血。

她走之前放下狠話,如果一天內成琺不把我丟到機器人資源回收桶,她就再也不和成琺聯系了。

成琺送走林映兒,回到我面前時表情依舊沒有任何波瀾。

他對我說:「你不是林映兒的替身。」

然後他就回房間了。

而九九聽了成琺的話,興奮地拉起我的手:「芭樂,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我們休戰結盟吧,把林映兒小姐從主人身邊徹底趕走!」

5.

成琺當然沒有丟掉我。

作為熱衷抓馬小說的機器人,我非常樂意參與人類世界的一切抓馬事件。

雖然我還沒有準備好為成琺解決生理問題,但幫助他脫離壞女人苦海也是義不容辭。

九九告訴我林映兒其實是個很難纏的女人,要不了三天她又會來找成琺祈求和好。

果不其然。

第三天晚上十一點林映兒準時出現在成琺家門口。

「你來幹什麽?」成琺被她的奪命連環 call 叫醒,皺著眉。

林映兒整個人搖搖晃晃,渾身酒氣。

她一見到成琺便撲倒他懷裏:「成成寶寶,人家應酬喝太醉了啦~」

然後她順勢進了成琺的臥室。

「可惡,這個人類女越來越得寸進尺了!」九九在房門外急得咬牙切齒。

我聽著屋子裏林映兒矯揉造作的聲音讓成琺為她按摩,但她卻在半分鐘後被推出了房間。

隨著林映兒掉出來的還有一張拍立得。

但成琺沒看見,只對她說:「回你自己家。」

林映兒撒嬌:「不嘛不嘛,人家醉得走不動路了,就要和你睡~」

「走開。」

結果成琺一把推開她:「這是另外價錢。」

然後關上臥室門,反鎖。

林映兒:「......」

她的沈默震耳欲聾。

林映兒依舊賴著不走,她熟練地從客廳的儲物櫃翻出一套被子和枕頭,躺在沙發上在酒精作用下沈沈的睡過去。

我走到成琺門口,撿起掉在地上的拍立得。

照片裏有三個人,分別是成琺、林映兒和一個女孩。

那時林映兒留著漂染過的金色長發,雖然有些大小眼和高低眉,三庭五眼並不及機器人般那麽對稱美。

——但她笑容的感染力是任何仿生人都不及的。

我擡頭透過衛生間的鏡子看見了自己的臉。

我有對稱的雙眼皮,對稱的眉毛以及對稱的酒窩。

我的五官比林映兒更加精致,卻不及她半分美麗。

那一瞬間我忽然明白了人類和機器人的真正區別。

而她旁邊的女孩卻戴著厚厚的眼鏡,留著厚厚的劉海。

她被林映兒壓住了所有光芒。

「這才是真正的林小姐。」九九走到我身邊,指著那個戴眼鏡的女孩說:「這個才是真正的林映兒。」

戴眼鏡的是林映兒?

我一楞,以為九九出了什麽故障,又指著金發女孩反問:「這個不是林映兒嗎?」

九九機械地搖搖頭:「這個金色頭發的小姐叫做林鈺兒,這個戴眼鏡的人類女孩才是林映兒。」

林映兒不是金色頭發?

可是為什麽金發女孩和我長著同一張臉?!

我一時間無法將這個土裏土氣的眼鏡妹和現在躺在沙發上的大美人相匹配。

我問九九:「她們是雙胞胎嗎?」

九九又搖頭:「林映兒是鈺兒小姐父親的私生女,她原本和鈺兒小姐長得完全不像。但在鈺兒小姐去世後,她整容了。」

然後九九又指著那個金發女孩:「林鈺兒還在世時主人非常喜愛她,她才是主人一直愛著的白月光。」

我小小的電路板冒出大大的問號。

雖然作為機器人,但我深知白月光的殺傷力對人類來說有多大。

何況還是死掉的白月光。

難怪成琺第一次見我時眼裏滿是抑制不住的驚詫。

我突然記起成琺說過的那句話:「你不是林映兒的替身。」

我了然。

我當然不是林映兒的替身。

因為無論是我還是林映兒,我們都是林鈺兒的替代品。

「不得了,真是不得了。」我暗自咋舌。

果然藝術來自於生活。

這放眼整個白月光文學圈都是相當炸裂的。

九九看著沙發上熟睡的林映兒,對我眨了眨眼:「我們把她趕走。」

我看著九九的顯視器,思考了很久。

趕走林映兒,和它聯盟嗎?

但最後我卻冷不丁冒出一句:

「抱歉,我聽不明白你的意思呢。根據機器人公約第一法則,機器人永遠不能傷害人類噢~」

6.

第二天早上五點,林映兒在半夢半醒間睜開眼,突然整個人發出喉嚨撕裂的尖叫。

成琺從房間裏睡眼惺忪地出來檢視情況,結果林映兒拿起自己的手提包就準備往門外跑。

成琺問她:「怎麽了?」

林映兒臉色煞白,一副精神恍惚的表情:「我...我看見鬼了。」

成琺:「?」

突然林映兒像被人戳了一下大腦,下一刻就沖我罵過來:「是你吧?!剛剛那個鬼影是你吧?」

「?」

我剛剛開機,站在充電樁前一臉無辜地重新整理數據。

林映兒氣得直跺腳,頭發亂七八糟得打結成一團,身上更是衣衫不整。

成琺看了我一眼。

我搖搖頭:「芭樂不知道映兒小姐在說什麽,畢竟您現在的造型更是人不人鬼不鬼呢~」

林映兒在氣昏過去的前一秒,被成琺送上了回家的出租車。

等他回來時,我已經喚醒了九九,和它一起給成琺準備豐盛的早餐。

「你不需要做飯,芭樂。」成琺提醒我。

我點點頭:「我知道的,主人。」

他看我的眼神裏忽然閃過一絲不易差距的情緒。

然後他將目光轉移到我身後的晾衣架,上面掛著我昨晚給他洗的貼身衣物。

——是一條內褲。

那內褲上甚至印著蜜桃的圖案。

我有風濕,看不了那麽潮的東西。

成琺常年面癱的臉上終於有了一些波瀾:「你洗的?」

我又點頭:「九九的機械手臂有些老化,不能長時間沾水,所以昨晚是芭樂給您洗的噢~」

成琺的臉瞬間充滿了別扭:

「你也不需要做家務。」

「我知道的,主人。」我笑著回答:「但是主人的內褲很好看,很有少年心呢,芭樂很喜歡~」

成琺:「......」

我繼續保持著甜美的微笑:「您今晚想吃什麽,我和九九提前去購買食材......」

成琺卻打斷我:「芭樂。」

「晚上陪我出去吃吧。」

「我們去機器人餐廳。」他繼續補充:「我和你。」

我一楞。

「機器人餐廳」是唯一一家允許人類和機器人共同進食的餐廳。

「共同進食」,在人類世界也被叫做「約會晚餐」。

四舍五入的話,成琺想要和我約會!

九九切菜的刀「哐當」掉在地板上。

「(ノಥ益ಥ)」它擺出一副很受傷的表情。

「好的,主人。」我笑著回答他。

成琺一定是寂寞了。

他或許是太想念林鈺兒,所以把我當成替身來約會。

成琺點點頭,準備回房間繼續睡覺。

但他突然想起什麽,又折回來提醒我:「芭樂,記住我下面的口令。」

我整個人一楞。

立刻停下動作,胸口的電源開關也開始不停閃爍。

「以後叫我成琺。」他說。

我渙散的瞳仁在聽到指令後猛地聚焦。

我回答他:「已接收指令,成琺。」

7.

晚上去機器人餐廳前,我先去接成琺下班。

我站在那個不良影片公司門口,這裏有很多裏裏外外進出的熟悉面孔。

然後成琺出來了。

「成琺!」我跳起來和他打招呼。

白色連衣裙也隨著風上下浮動。

他看見我時不由勾了勾嘴角:「久等了。」

我們剛準備打車走,就被一個熟悉的人攔下。

是買下我那個油膩男。

按照小說的套路,他永遠是一個對男女主感情有推波助瀾作用的惡毒配角。

果不其然他看見了我,走過來圍著我轉了一圈,問:「喲,修好了?」

成琺面無表情:「沒。」

「嘖。」那胖子滿是不屑:「我就說這坨爛鐵怎麽會修的好。」

說著他要上手摸我的臉:「不過光是當擺件也挺好看......」

我下意識向後退一步,這時成琺忽然握住了我的手掌,在我手心裏按下一個隱形按鈕。

然後他叫我的名字:「芭樂。」

我好像一瞬間被人拿著錘子敲打主機,快速回應他:

「怎麽了成琺?」

這句話一出,我和胖子都楞住了。

因為我的嗓音忽然從一個溫柔甜美的女性聲,變成了一個吸煙三十年的老男人公鴨嗓!

更不可思議的是,我的下半身有什麽東西在呼之欲出——

什麽情況!?

他在一瞬間把我的性別改成男人了!

還是個外貌女,實際性別男,三十多歲喜歡穿女裝的男人!

別說,成琺還真是有點東西。

「我...我......」我僵直地站在原地,牽著成琺的手有些微微顫抖。

胖子震驚地看著我們。

「你...你好這口?」他油膩的肥肉都快凝固在臉上。

29 歲單身男程式設計師和機器人偽娘。

成琺點點頭,裝作秘密被揭穿的害羞:「是...主要是偽娘太貴了,都是客製款。」

「我買不起,只能自己改造了。」

胖子皺著眉,思考了很久終於拍拍成琺的肩:「沒事,咱們都懂的啊,誰沒有幾個難言之隱,哥下次多送你幾個。」

成琺等胖子走遠了,才把我變回原本的模樣。

他和我解釋:「以後遇到危險就按這個按鈕,保護好自己。」

因為「機器人公約」的第一法則,我沒有能力直接對壞人類進行暴力反抗。

所以在上次胖子要對我動手動腳時,為了阻止危險,我只能開啟自我淪陷模式。

但這個按鈕真的不是「變態興奮鍵」嗎?

「……」我對著成琺眨眨眼:「謝謝你。」

他依舊拉著我的手,沒有打算放開。

我腦子裏瞬間穿過一股電流。

我停止了步伐,成琺也停下來看著我:「怎麽了?」

「我今晚有驚喜給你。」我說。

我準備好了。

成琺輕輕望著我,眼底的黑深不見底。

8.

「哇!成琺,這裏有好多好吃的!」

進入「機器人餐廳」後,我們被帶到一處偏僻安靜的桌子。

成琺忙著和隔壁桌偶遇的熟人打招呼。

而我自覺地端著盤子去自助台拿機器人美食。

「榴槤味機油酥、千層機油面、薄荷機油飲料!」我挑得眼花繚亂。

成琺的熟人是對夫妻,是他的高中同學,他們因為不能生育就購買了一個兒童機器人。

我端著三大盤美食回到餐桌,成琺剛好去上廁所。

而那對夫妻看見我都不約而同地楞住了。

「你怎麽會來這裏?」那女人突然站過來,揪著我的衣領刁鉆著:「複制羊也需要喝一點機油才能掛住臉皮嗎?!」

「叮咚!」

系統檢測到惡意攻擊!

我一楞,手上的飲料灑了半杯。

她把我當成林映兒了。

「您好這位女士,我想您可能是誤會了。」我向她解釋:「我叫芭樂,我不是林映......」

「她是一個機器人。」

一個陌生的男人聲音忽然打斷我的話。

那人沿著過道進來,站在我面前說:

「她叫芭樂,編號 X107618,是第十四代新型家政機器人。」

那對夫妻的表情瞬間僵在臉上。

我猛地擡頭朝那個陌生男人看去。

他是誰?

他為什麽認識我?

我轉頭尋找成琺,依舊不見他蹤影。

「我叫秦槐安,是一名外科醫生。」那男人穿著西裝,戴著金絲邊框眼鏡,沖我溫柔地微笑著。

好帥。

我的機械心臟漏一拍。

我很少見到那麽帥的人類,因為他的五官精致到近乎完美。

但他笑容不像是沖機器人,更像是沖一位故人。

放在小說裏,他一定是對我窮追不舍的溫暖男二。

我忍不住對帥哥開口:「謝謝您,秦先生。您是一位善良的人。」

我將嘴角上揚到最完美的弧度,甜美到無懈可擊。

道德在哪裏,地址在哪裏,聯系方式又在哪裏?

「芭樂。」

「我從剛剛就註意到你......」男人還想說什麽,卻被成琺打斷。

我轉頭,看見成琺慢悠悠地朝這邊過來。

「太像了。」女人先回過神嘟囔著,眼角多了些細閃的淚:「如果鈺兒還活著,那該有多好。」

她丈夫一邊安慰她,一邊同成琺說:「你們慢慢吃,我先帶老婆回家了。」

我目送他們離開。

成琺:「快吃吧,吃完早些回家。」

他看著我的眼睛:「我還沒有忘記,你今晚要給我的驚喜。」

我點點頭,這時胸口的開關忽然發出紅色閃光。

「叮咚!」

一聲清脆的提示音從胸腔冒出。

「恭喜秦槐安先生,您已成功與型號 X107618 的十四代家政機器人芭樂匹配!」

我嚇了一跳,反應過來時已經脫口而出這一長串話。

而面前的男人緩緩取下眼鏡,對成琺悠悠開口:

「很抱歉,看來我才是她的主人。」

我:「?」

什麽情況?

我的主機卻在 0.01s 內檢索出了一個瘋狂的答案——

而那個答案和秦槐安接下來的話完全一致:

「芭樂是我找機器人公司進行的私人訂制,我本意是想將她作為禮物在鈺兒忌日時送給林叔的。」

「但是由於工作人員的疏忽導致她流入市場被你買下。」

秦槐安故意停頓兩秒,對成琺居高臨下地說:

「所以成琺,你可以把她還給我嗎?」

9.

秦槐安是林鈺兒生前的丈夫。

一切劇情發生太快。

我從被賣到不良公司的殘次便宜貨,搖身一變成為高級外科醫生的私人訂制。

而此刻一位冷漠的程式設計師正在和那名外科醫生進行對峙。

兩個人都是 186 的身高,一個溫文爾雅,一個面冷心硬,身上的氣息互相纏結,誰也不讓誰。

這劇情太炸裂。

我在心裏對林鈺兒感恩戴德。

沒想到有一日我可以托她的福,經歷被兩個帥哥爭奪的戲碼。

「叮咚!」

「系統檢測到主人心率過快,建議盡快調整呼吸喲~」

成琺和秦槐安都轉頭看了我一眼。

秦槐安率先打破沈默:「好久不見,剛剛是我唐突了。」

成琺:「嗯,好久不見。」

秦槐安:「有...兩年了吧?上次見面還是在鈺兒的葬禮。」

成琺點頭。

「時間也不早了。」秦槐安結束了寒暄,看向我:「芭樂,我們走吧?」

雖是問句,但話裏的語氣是命令。

我下意識看向成琺。

而他卻說:「快吃飯吧,菜要涼了。」

......

吃完飯後,我還是跟著成琺回了家。

而他到家後就把自己關在臥室裏,再沒有出來。

「主人怎麽了?」九九問我。

我把事情原委都和盤托出。

九九震驚道:「你這麽廢物也是客製機器人?!」

我:「......?」

這時成琺終於推開了臥室門。

我剛想上前和他說話,卻一下頓住了腳步。

——他沒穿衣服。

準確來說,他只用一張單薄的白色浴巾裹住了下半身,而上半身那美妙的成年男性線條讓人完全移不開眼。

成琺好像在色誘我。

為了讓我不去秦槐安身邊。

我的機械心臟又漏一拍,成琺恰巧睨了我一眼。

「好看嗎?」他對我挑眉。

我誠懇地點頭:「好看。」

他繼續說:「來幫我洗澡。」

我一楞,九九也是一驚:「主人!九九很會洗!九九這就來幫您!」

「你不能碰水。」成琺瞬移到衛生間:「明天送你去年檢。」

然後他就合上衛生間門,反鎖。

九九:「……」

狗男人太雙標。

衛生間傳來水聲,九九回充電樁療傷了,而我心煩意亂地在客廳踱步,最後還是把手輕輕搭在了成琺臥室門的門把手上。

我今天答應過成琺的,我已經準備好了。

所以我現在要提前進去成琺的房間。

這裏面是一個未知的世界。

「叮咚!叮咚!」

他房間的電腦桌不斷傳來訊息提示。

我走過去,發現電腦螢幕沒有關閉,還停留在搜尋界面。

最新的一條搜尋記錄讓我的瞳孔猛然收縮。

【如果機器人形成自我意識,該怎麽辦?】

搜尋時間是昨晚 11:49。

是九九問我要不要把林映兒趕走的那個時間。

而搜尋得到的答案是:【馬上移交機器人管理局!聯系方式:100xx。】

我的大腦出現了程式崩潰——

成琺懷疑我?!

從什麽時候的?

他會把我送去機器人管理局嗎?

我是不是該逃跑?

「叮咚!叮咚!」

成琺的聊天軟體不停彈出訊息,是林映兒發來的:

【成琺,你把那個機器人處理了嗎?我覺得她真的很不對勁,就像有人附身在她身上一樣。】

【那天我真的看見她裝鬼嚇唬我,她傷害了我,你不管管嗎?】

【你為什麽不回資訊?你再不理我,我就叫管理局的人把她帶走銷毀了!】

【成琺開門,我在你家門口。】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成琺家的大門被林映兒重重敲響。

我慌忙敲動鍵盤假裝成琺給林映兒發送訊息:

【我剛從外面回來,我們在小區裏談吧。】

不到一秒,敲門聲停止了。

10.

我在小區的 24 小時便利商店門口見到了林映兒。

她看見我一個人來見她,立馬警覺:「怎麽是你?成琺人呢?」

我直接開口:「主人讓我告訴您,他並不想見您。」

「他依舊很懷念林鈺兒小姐。」

林映兒楞住了。

塗著正紅色口紅的顫抖的雙唇,在她蒼白的臉上像血一樣觸目驚心。

「芭樂。」她過了很久才開口。

「你到底是誰?」

我保持著機器人的標準微笑:「這個問題很有趣。我叫芭樂,是編號 X107618 的第十四代新型家政機器人。」

「我無所不能。」

這是廣告詞,也是我想告訴林映兒的話。

林映兒垂下頭,好半天突然猛擡起頭,眼裏是我從未見過的陰狠。

她朝我走過來,詭異地擁抱著我,在我耳邊呢喃:「那永別了,芭樂。」

「啊——!」

林映兒突然從自己的隨身小寶裏掏出一把防身小刀,對著自己的胳膊狠狠紮下去!

她一邊握住我的手,將鮮血糊向我滿身,一邊扭頭對便利商店的工作人員大喊:「機器人殺人啦!」

「快來救救我!有機器人出故障要殺人了啊!」

店裏的人類跑出來,被林映兒滿胳膊血的畫面沖擊到,趕忙撥通「機器人管理局」的電話。

我在一陣慌亂裏掙脫開林映兒的手。

紅色浸入我的樹脂皮膚裏,怎麽也搓不掉。

我擡頭焦急地尋找,卻發現四周沒有一點監控。

「她要逃跑!大家快抓住她!」林映兒又哭著大叫:「她叫芭樂,編號是 X107618!」

十來個人聽到叫喊一齊沖向我。

本能的,我轉身便朝人少的巷子裏跑。

「快跑芭樂!」我腦子裏的聲音轟轟烈烈:「他們知道你已經覺醒了!」

「你不是普通的機器人!」

我不能被抓走。

我甩開了他們伸出的手。

......

三天後我的電量即將告急。

我檢索資訊後試著自己手動拆除了體內的定位裝置和網路裝置。

沒有了常日裏瑪麗蘇小說的消遣娛樂,我只能躲在橋洞下,看著一位盲眼流浪漢的電視機裏播報的新聞。

我的臉被迴圈播放在 24 小時通緝令上。

而新聞播報員不斷重復著一句話:「此機器人危險程度達到 S 級,可能存在自我覺醒意識,請廣大市民註意安全。」

我不斷聽到路人們探討這件事情——

「她長得好像兩年前那個死掉的富家女。」

「我也覺得,聽說是她丈夫因為太過思念妻子,所以找研究所進行的私人訂制。」

「她丈夫可真愛她......」

「我可不這麽認為,就算某天我真的死了,我也不願意看見有個機器人長著和我一模一樣的臉,過著屬於我的生活。」

「小妹兒,你還在嗎?」

盲眼大叔突然叫我:「這新聞裏天天播報這個代號 X107618 的機器女犯人,到底長啥樣?你給我描述描述。」

「長發,大眼睛,高鼻梁,笑起來有個甜甜的酒窩。」我對他念叨:「噢對了,她的左眼還有一顆棕色的淚痣。」

「我能想象到,她很漂亮。」大叔「啊」了一聲,接著動了動耳朵:「有人來了。」

我立馬警覺,戴上從草叢撿來的棒球帽,連忙躲在大叔撿的垃圾堆背後。

「芭樂。」

一個熟悉的男人聲音叫著我。

是成琺嗎?!

我慌亂擡頭——

眼裏還帶著一些期盼。

但面前的男人卻身著西裝,戴著金絲邊框眼鏡:「是我。」

是秦槐安。

我眼裏的光忽然滅了。

不是成琺。

「和我走吧。」秦槐安向我伸出手:「我帶你回家。」

這次我再沒有理由拒絕他。

11.

秦槐安真的帶著我安然無恙地回了家。

他為我收拾出一個空房間,甚至還為我準備了一衣櫃的新衣服。

「這裏才是你的家。」秦槐安為我戴上項鏈。

吃穿用度一應俱全,一切溫馨的不真實。

仿佛他真的把我當成了人類般對待。

把我當成他那已過世的前妻。

我提醒他:「您私藏我這件事被人發現的話,您會坐牢的。」

但秦槐安似乎完全不在意:「隨他們去好了。」

「我只想再多看看你。」他看著我的眼睛滿是對林鈺兒的懷念。

就這樣我在秦槐安家住了半個月。

期間也趁著秦槐安去上班,便用他家的網路了解到林鈺兒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她是本市首富的獨生女兒,原本成琺也是同她家境相當的青梅竹馬。

十八歲那年她知曉自己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她卻沒有對林映兒刻薄,反而把她當做一家人對待。

二十二歲那年成琺家庭出現變故,她毫不猶豫地勸說父親幫助成琺去國外念完研究生。

二十四歲時她從海外回國的飛機上偶遇了秦槐安,與他墜入愛河。

二十六歲成琺修完學業,順利畢業回國。而此時林鈺兒已經接受了秦槐安的求婚,兩人在半年後順利完成婚禮。

迄今為止,她的人生一路順風順水。

但變故來自兩年前她遭遇的那場車禍。

她和朋友們參加騎行時自由車剎車壞了,下坡被一輛卡車迎面撞擊。

她還沒有來得及被送進搶救室,便給生命劃上了最終章。

除了林鈺兒的父親,葬禮上哭得最撕心裂肺的人就是秦槐安。

「鈺兒,你走了我可怎麽活呀!」

我看著當年下棺的錄像中,秦槐安幾乎哭到暈厥的表情有一瞬間割裂。

林映兒抹著眼淚,卻時刻擔心自己的眼妝會被淚水弄臟。

反觀一旁永遠冷面的成琺,更能引起我的註意。

「她好傻。」

傻得和我看過的所有瑪麗蘇小說一樣。

這次我不用檢索,都知道林鈺兒就是瑪麗蘇小說裏那永遠讓男人們為她如癡如醉的白月光。

而我也沾了她的光。

我清除了所有瀏覽記錄和搜尋資訊,最後關上他的電腦。

6 月 18 日。

我已經半個月沒有出過門了,但今天我要去見一個人。

我換上男士衣服,戴上鴨舌帽來到成琺家附近的西餐廳。

我透過玻璃檢視裏面的每桌人,終於在角落發現了那個熟悉的人影。

如果說林鈺兒是成琺的白月光。

那麽成琺就是——

我的男主角。

我的救命恩人。

我的白月光。

「生日快樂,成琺!」林映兒為他點上蠟燭,在他身邊手舞足蹈。

以前九九告訴我,成琺每年生日都會在這裏過。它要我今年陪成琺一起過。

但我卻失約了。

林映兒對成琺說:「許個願望呀!」

現在林映兒卻霸占著那張不屬於她的臉,奪走了所有的一切。

我嘆口氣——

以為自己牽了哥哥的手,就能得到哥哥的心,卻沒想到哥哥是個章魚精。

「芭樂?」

機械的聲音忽然從我身後傳來。

我呆在原地不敢動彈,而後才發現叫我的人是九九。

「好久不見,我剛剛年檢回來。」芭樂說:「你最近過得好嗎?」

我沒有回答它。

而是轉頭看向玻璃裏林映兒的臉。

鬼使神差的,我突然對九九開口:「我們聯盟吧。」

九九頓住了。

它好半天才冒出一句話:「抱歉,九九聽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不死心,繼續說:「一起趕走她,就像你那晚邀請我的那樣......」

「抱歉,芭樂。」九九卻毅然地拒絕了我:「我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說過這樣的話,但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您一件事——根據機器人公約第一法則,我們不能傷害人類喲~」

官方的,標準的回答。

此刻的九九與林映兒喝醉的那晚上截然不同。

這才是一個合格機器人應該說的話。

我的猜想得到驗證,瞬間了然了一切。

「那晚上是你在和我說話吧。」我死死盯著九九的顯示器,因為那裏有錄像功能,我知道那人今晚一定會檢視。

我:「是你在試探我,究竟有沒有覺醒自我意識。」

沒錯。

林映兒喝醉的那晚一直和我說話的機器人根本不是九九,而是身在臥室的成琺。

他在遠端控制著九九。

他從那個時候就已經開始試探我了。

而今晚看見這段畫面的成琺一定會被嚇一大跳的。

「謝謝你,成琺。聽起來很荒唐是不是?」我輕輕吻了吻九九的顯視器:「謝謝你從一開始救了我。」

九九聽不懂,只是用顯視器不斷對我微笑。

「芭樂。」

直到我要離開時,它才又一次叫住我:「主人說,如果您今晚會出現,那麽就要我交給您一樣東西。」

它向我伸出一對新換的雙手,手裏握著一個白色 U 盤。

12.

等我回到秦槐安家時,他早在客廳等著我了。

而他面前擺著那台我白天用過的電腦。

「你是誰?」秦槐安一改往日的紳士,問我同樣的問題。

但我也只能回答他:「我叫芭樂,代號 X107618,是第十四代新型家政機器人。」

「你不是芭樂。」而秦槐安也一改往日的溫柔。

他站起身猛地掐住我的脖子:「你到底是誰!?」

「……」我回答不了他。

因為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麽足足一億機器人中,唯獨我覺醒了自我意識。

但這一切在我將九九給我的 U 盤插入了資料庫後便有了答案——

林鈺兒的所有記憶碎片隨著電流湧入我的大腦。

我在她 26 年的人生裏走馬燈般地看遍世界。

畫面到她被卡車撞飛後便終止了。

我回到現實,秦槐安依舊掐著我的脖子。

「是你找人創造的我。」我的機體好像遭到病毒攻擊般出現了卡頓,卻依舊提醒秦槐安:「你比誰都清楚我到底是誰。」

而秦槐安卻楞住了。

半分鐘後他終於將最後一點真相和盤托出說:「我恨不得林鈺兒馬上去死,我怎麽可能還找人創造你?」

我了然。

那個自由車的剎車,是秦槐安和林映兒一起動的手腳。

兩人在早年間已經認識了彼此,秦槐安是林映兒故意安排在那趟歸國飛機上的。

他們早就準備合夥殺了林鈺兒,再一起得到林父的全部財產。

這一盤棋花了至少五年的時間。

——林鈺兒的回憶沒有了畫面,卻還剩下一絲聲音。

我聽見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說:「現在科技已經很發達了....那麽能不能把鈺兒的意識植入到機器人體內?」

那是我父親的聲音。

是林鈺兒父親的聲音。

「目前技術還有待提升,但我們相信未來是可以實作的。」另外一個男人回答他。

「但這不符合人道主義。」一個女人打斷他們:「並且這是違法。」

「移植。」那個年長的男人卻異常堅定:「無論什麽代價。」

「......」

秦槐安和林鈺兒千算萬算也沒有料到。

林父會在林鈺兒死後,偷偷客製一個和林鈺兒一模一樣的機器人。

甚至把林鈺兒的意識全都移植到我的體內。

——「芭樂」的體內。

但因為技術還未成熟,而我又是第一個試驗品,所以讓我造成了「半覺醒半失憶」的假象。

而研發者以為我是失敗品,又將我以「殘次品」的名義流入市場。

好巧不巧,我遇見了成琺。

而秦槐安和林映兒從見到我的第一眼便產生了恐懼。

他們不斷打聽究竟是誰創造的「芭樂」。

一切是巧合?還是預謀已久。

於是兩人換著花樣地接近我,想對「芭樂」的來源一探究竟。

——直到他們聽說,林父將林鈺兒的意識,在腦死亡前悄悄轉存了出來。

U 盤從我體內掉出來。

所有聲音和畫面都化作雲煙。

我將所有的故事在主機裏拼接。

此刻我越來越確信我和林鈺兒是一體的。

我們是同一個人。

「我再問一遍,你他媽到底是誰?!」此刻秦槐安已然暴躁如野獸。

「秦槐安。」我打斷他。

他像個惡魔,與那個溫柔的外科醫生完全判若兩人。

「...你」而秦槐安也終於意識到了什麽。

我雙手捧住他的臉,像昔日欣賞愛人般審視著他:「你記住。」

「我不可能被你殺死兩次。」

13.

從覺醒後的每一刻,我一直以為自己的故事會是科幻片,再不濟也是愛情片。

但我都錯了。

秦槐安在得知我已經恢復林鈺兒的所有記憶後,按下了我的強制關機鍵。

等我第三次睜開眼時,自己已經被帶到了「機器人管理局」。

我終於明白接下來我將面對的是什麽。

——是恐怖片。

我被束縛帶捆綁在鐵板上,身上連滿了電線。

十來個穿著白大褂的人類編程師正圍坐在我面前。

「編號 X107618 的第十四代家政機器人,已確認透過圖靈測試。」一個戴眼鏡的女人拿著報告單,對在場所有人說:「已確認擁有自我意識。」

然後他們一齊看向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

他似乎是在場所有人中的最高管理者。

「這是科學的突破。」他站起身,拄著的拐杖微微顫抖。

他話音未落,下一刻我被推到滿是工具包的房間。

一個戴著口罩的丹鳳眼男人拿著螺絲刀站到我面前。

他輕輕開口:「鈺兒。」

是成琺。

我一楞。

機械心臟又漏了一拍。

我忍不住調侃:「短短幾天不見,你小子混得可以啊。」

但成琺沒有笑,只是輕輕勾了勾嘴角:「那個不良公司被端了,我只是被警方借調過去收集證據的臥底。」

我點點頭:「你很偉大,成琺。」

「你幫助了她們。」

雖然她們沒有意識,但她們或許也代表著某個人。

「還有我不叫林鈺兒。」我看著他將螺絲刀伸進我的大腦,在被強制關閉語言功能前,我快速說出最後一句話:

「我叫芭樂。」

成琺輕聲安撫我:「快睡吧。」

接著他扭動了我腦子裏最後一塊區域的螺絲釘。

我眼前一黑。

畫面接收顯視器也被徹底關閉。

14.

三天後,秦槐安和林映兒的勾當被匿名釋出到各大媒體上。

當天下午他們就被警察帶走了。

而被各大媒體瘋轉的【機器人芭樂傷人事件】也隨著機器人管理局回應「芭樂」已被逮捕銷毀,而接近尾聲。

一切似乎都朝著和平的方向發展。

而後,我意外地迎來了自己第四次睜開眼的瞬間——

「編號 X107618,芭樂機器人為您服務。」

昏暗的燈光下,成琺將我身上的最後一根連結裝置拔下。

然後他遞過來一面鏡子。

我看著鏡子裏的臉,一瞬間楞住了。

此刻我留著漂染過的金色長發,雖然有些大小眼和高低眉,三庭五眼並不及機器人般那麽對稱美。

——但我笑容感染力是任何仿生人都不及的。

我不再擁有那些精修過的五官,此刻我就是真正的林鈺兒。

「我一直都告訴你,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成琺開口。

我問他:「你是從什麽時候發現我覺醒的?」

但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說:「兩年前,你出車禍死亡後的第三個小時,林叔找到了我。」

「他要我將你的意識全部移植到我們研發的最新款機器人裏。」

「所以最開始創造你的人,是我。」

我猛地瞪大雙眼。

原來如此——

編號 X107618。

我現在才明白這串數位的真正含義。

是林鈺兒和成琺的生日。

「成琺......」我的話卡在嗓子裏。

為什麽呢?

為什麽我從未回頭看看他。

好在此刻我的機械心臟是為他而跳動的。

「很抱歉,你是我們的第一個實驗品。」成琺接著說:「你剛剛出廠時和普通機器人完全無異,無論我們如何對你進行測試都無法喚醒你的意識。」

「我們都以為實驗失敗了,所以把你鎖在了報廢的倉庫。」成琺頓住,又接著說:「結果研究所裏一個不知情的師弟為了賺外快,不小心將你流入了市場。」

難怪成琺會擁有林鈺兒的意識 U 盤。

這樣一來,一切都能解釋通了。

成琺擡起手,輕輕摸了摸我的頭:

「在銷毀你之前,我瞞著所有人偷偷備份了你的數據。」

「但這次我們運氣很好,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我冷不丁打斷他:「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我已經不願意再生活下去。」

成琺的手輕輕一頓。

很久,我們誰也沒有再說話。

我握住成琺的手:「騙你的。」

我當然不會怪他,我甚至感謝他可以給我重生的機會。

雖然我已經和曾經的林鈺兒有了很大的不同,但我們依舊有一個共同點——

我們同樣熱愛生命。

我笑著說:「我很喜歡我現在的臉。」

他的眼眸在昏暗裏閃動了一下。

「但成琺你要知道,」我不得不提醒他:「這是要坐牢的。」

「何況,我沒有辦法一直陪伴著你,因為我永遠無法老去——」

但成琺卻將要說的話變成了一個輕柔的吻。

電光火石間,我聽見他的心臟正強有力地跳動著。

生生不息。

很顯然他並不打算給我的問題做出回答。

只是附在我耳邊輕聲說:「沒關系,我們來日方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