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許雯 整理：筆章
編輯：李津
來源：婚姻與家庭雜誌
01
踮著腳的愛，我不要
看完電視劇【玫瑰的故事】，我感慨良多。女主的經歷，讓我想起了自己的過往。誰不是一邊愛著，一邊痛著，又一邊成長著。
在講故事之前，我必須提一下自己的原生家庭。我出生在離北京不遠的一座小城，出生後6個月，父母就離婚了。媽媽一邊帶我，一邊照顧上學的姐姐，日子難以為繼，就把我送到了外婆家。
外婆和外公很恩愛，對我也很好，可那畢竟不是母愛。10歲那年，我回到了自己的家，確切地說，是到了繼父家。媽媽在繼父面前沒有話語權。繼父說我不能吃閑飯，要幹活，於是放學後，我就有做不完的家務。
一次，媽媽用私房錢給我買了一條裙子，有點兒長，我想換一條。繼父嫌我事兒多，整整數落了我一小時。我特別盼著媽媽能護我一下，可是她什麽都沒說。
高考時，原本成績不錯的我發揮失常落榜了。為了盡快離開家，我放棄了復讀，和親戚去北京打工。
18歲的我遇到了第一段感情。徐峰是北京人、大學生，比我大6歲，對我特別好。年輕時的愛情，懵懂而美好。徐峰當時每月的薪資只有2200元，可他舍得為我付出，給自己留200元吃飯，剩下的都花在我身上。徐峰給我一種如兄如父的感覺，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到被愛，受寵若驚。徐峰帶我見了他的父母，他的家庭條件很好，父母恩愛，對我客氣而疏離。
我小心翼翼地維護這段感情，天真地以為，徐峰是我最終的歸宿。20歲的時候，我對徐峰說：「我想成家。」徐峰說：「我們還年輕。」22歲，我又一次提出結婚，他說：「先立業，後成家。」23歲那年，我再問，他說：「等30歲以後吧……」
我再傻也明白了，徐峰根本沒有娶我的打算。我提出分手，他沒有挽留。我反思我和他：他是大城市人，家裏條件好；而我，高中畢業，原生家庭一地雞毛。這樣一比，我是如此卑微渺小。
我對自己說，踮著腳的愛情，我不要。我要高高在上，讓男人仰視我。
02
俯下身說愛，傷不起
不記得在哪裏看到過一句話：我想要很多很多愛，如果沒有，很多很多錢也是好的。痛苦過後，我把賺錢當作動力，和朋友做成衣批發生意，一年後，還開了一家美容院。26歲，我在北京，年入百萬。
這時候，我認識了老五。老五比我大了將近10歲，在北京一家國企工作，離異，有個女兒，歸前妻。老五做得一手好菜，對我特別體貼。他接送我上下班，會在我生理期煲一鍋紅棗烏雞湯。
我喜歡看他在廚房裏揮舞鍋鏟的樣子，看著他，我總能想起小時候，外婆在竈前做飯，我和外公給她扇扇子的情景。周末，我倆在廚房裏包餃子，他故意把面粉弄到我臉上，然後叫我小花貓……我喜歡這樣有煙火氣的生活，常常想，要是這樣一輩子該多好。
認識3個月後的一天，老五向我借2萬元，說出差用。我想都沒想，直接轉給他5萬元。老五說：「我一個月後還你。」我豪氣幹雲：「咱倆之間，計較那麽多幹嗎。」我很享受這種感覺，我不花男人的錢，男人也不敢小瞧我。
這之後，老五對我更加上心。我一開心，就給老五轉錢，10萬、20萬……我對老五唯一不滿的，是他每個月總會出差幾天。出差時，要麽不接電話，要麽關機。他說不方便。
我發現老五和前妻藕斷絲連時，已是一年以後的事了。相處一年多，我陸續給老五轉了200多萬元，如今人財兩空。
分手後，我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跌入了無盡的深淵。我失眠、食欲不振，整個人消瘦了許多。整整兩個月，沒有下樓，就在床上坐著，從天亮坐到天黑。
分手的時候是9月，等我出門，北京的街頭已經飄落葉了。踮著腳的愛情，我夠不到，可當我俯下身時，還是遭遇背叛。我到底錯在了哪裏？我不知道，也沒人給我答案。我28歲，正好的年華，事業有成，情感上卻是一片荒蕪。
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我是無意間刷到阿華視訊的。視訊中，深山古樹，清泉潺潺，讓久居都市的我心生向往。阿華專註做事的樣子，更是像極了年輕時的外公。那一刻，我怦然心動，開始關註阿華，看遍了他所有的視訊。阿華和家人其樂融融的情景讓我羨慕極了，要是能和他們一起，開開心心過日子，那該多好呀。
為了讓阿華註意到我，我經常給他刷禮物，很快成為榜一大姐。得知阿華還沒結婚，我更加主動了。一個半月後，我把生意交給朋友，拖著行李箱去了阿華家，沒買回程的票。我很久之後才明白，這場單向奔赴，註定有去無回。
03
笑著說再見，學會愛
阿華看起來憨厚樸實，只是他們一家人似乎沒有視訊裏那麽和睦。那也沒關系，我喜歡的是阿華呀。
阿華過生日，我問他想要什麽禮物。阿華開玩笑說：「我什麽都有了，只差一個媳婦。」我說：「好。」就這樣，我和阿華認識3個月，匆匆領了證。我開心地把我們的故事釋出在網上，不少人說我莽撞，我沒理會，覺得自己奔赴愛情的樣子特勇敢。
白天，我和阿華一起下地種菜、放羊、拍視訊；夜裏，我們一起剪輯，討論創意。我皮膚曬黑了，從北京帶來的漂亮裙子很快壓了箱底。我努力融入阿華的世界，卻忽略了一件事，婚姻不只是兩個人的事，更關系到對方的家庭。
我和公公的第一次沖突來得猝不及防。那天，我和阿華剪輯視訊到淩晨3點多，實在太困了，轉天沒起來。
公公在我們窗下大罵：「許雯，你個狐貍精，纏著阿華不起床，把我兒子都給帶壞了。」
我從沒想過會被這樣侮辱，又羞又氣，出來和他理論。公公嗓門更高了，院外圍滿了看熱鬧的人。阿華使勁兒攔住我，不讓我說話，然後又跪在父親面前認錯。爭吵平息了，我們心裏都結了疙瘩。我這才發現，公公在家庭的地位至高無上。阿華是孝子，愚孝的孝。可我肚裏已經有了寶寶，還能回頭嗎？
懷孕4個月的時候，我的生意出事了。因為我長期缺位，合作夥伴卷走了所有資金，跑路了。我的幾百萬積蓄打了水漂，還欠下300萬元。我不得不拖著孕肚和阿華離開家去外地直播賺錢。
公公覺得我拐走了阿華，總是以生病為借口，騙他回去。我讓阿華別理會，阿華不依：「萬一有事呢？我必須回。」這一走，就耽誤了生意。反反復復，還債的希望渺茫，生活像進了死迴圈，疲憊又無奈。
2023年春節，我們打算不回家了，想加班多掙點兒錢。臨到春節，公公突然要我們必須回去拜祭祖先。車在高速上堵了十幾小時，長長的剎車燈像一條蜿蜒的長龍，看不到盡頭，就像我和阿華之間無窮無盡的內耗。我看著專心駕駛的阿華，突然做了一個決定。
春節過後，我和阿華和平離婚了，債務歸我，女兒也歸我。沒什麽遺憾，我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媽媽大約覺得虧欠了我，要我把女兒送回老家，幫我帶。我拒絕了。我不想讓女兒成為下一個我，一定要把她帶在身邊。
這兩年，沒有了婚姻的束縛，我更加專註於自己的事業，也努力為女兒營造充滿愛與自由的成長環境。作為單親媽媽，我不僅是她的依靠，更是她的榜樣。
如今，我36歲了，不再是那個懵懂無知、盲目追求愛情的小女孩，深知愛不僅僅局限於兩個人的世界，更廣泛地存在於自我成長、親情呵護與事業的奮鬥之中。
就像【玫瑰的故事】裏的黃亦玫，經歷了4個男人後，她選擇了獨自前行。
最後她的那段獨白寫出了我的心聲：「從此我不再追求幸福，我自己就是幸福的本身。往後遇見的人生我都喜歡，我都接受。我完全地主持著我自己的人生。」
如今的我，學會了獨自綻放，也懂得了如何以更加成熟和從容的姿態，迎接生命中的每一個可能。那個人，無論是否出現在我的旅途中，都已不再是我唯一的終點，因為我已懂得，最堅實的依靠，始終是自己。而我，正以最好的姿態，迎接每一個黎明的到來，活出自我，綻放光彩。
本文摘自【婚姻與家庭】雜誌 2024年9月上
原標題【穿過荊棘，仍在征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