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棒了!」「牛x克拉斯……」
從遠處的釣船上傳來一陣歡呼聲,讓寧靜的清晨開始變得躁動,晨曦中那片蔚藍的海也開始熱切的開啟了一天的忙碌。
遠處釣船上的喊聲不絕於耳,我知道他們應該收獲了一條有點分量的魚,我也像往常一樣在腦海中構造那條魚的形象:是一條大黑頭嗎?還是一條大鴉片魚?亦或是並不多見的大黃魚?……究竟是收獲了什麽樣的魚,讓這群海裏的「老釣手」們這樣興奮呢?
「反正也逃不過那麽幾個品種,瞧他們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我這樣想著,嘴巴也就很自然的講了出來。這話讓我旁邊的老張聽到了,他對我的話沒有太多反應,只是面帶微笑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又帶著同樣的微笑看向遠處的大海、小島……
釣船上那些人確實是「老釣手」了,因為一個共同的興趣愛好,他們從四面八方來到這片海旁邊的小碼頭上,然後登上了同一條小釣船。我曾見過他們連續一天飄在海上,靠礦泉水、麵包支撐一整天的「放線、收桿」的體力勞動。我也曾聽說他們中的好多人經常天南海北的去釣魚,有的是三五好友帶齊裝備去自駕,邊走邊釣,愜意得很,有的是臨時起意背起行囊和釣竿就往飛機場趕,也十分瀟灑暢快!
不得不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愛好,有共同愛好的一群人就產生了類似江湖門派的圈子文化。就拿釣魚來說吧,不同的圈子之間也存在著界限明顯的「鄙視鏈」——當然這所謂的「鄙視鏈」並非是單向的,很多時候都是互相看不上。你比如說,一般海釣的瞧不上在淡水野塘玩的,海釣中又分灘釣、島釣、船釣等,這裏面還有一些玩「路亞」的——這是一種全球都比較熱的釣魚運動,以各種形態、重量不同的人造假餌代替鮮餌、活餌、藥餌,並以各種手上的拉、收、挑、拽、跳……動作來使假餌在不同深度和不同距離的水中呈現不同的仿生動作,從而誘騙那些水下的魚兒們張口去咬……所以,玩路亞的,一般手上是需要有功夫的,他們也常常因此而對那些各種各樣的「傻瓜式釣魚」保持天然的優越感……
在我看來,拋去所謂的文化、圈子、愛好,釣魚其實是一個挺費錢的事。所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對於一般的打工人而言,天氣好、風平浪靜的時候往往都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上辛勤的搬磚,只有那些真正有錢有閑的主才能將釣魚玩出花樣和高度來,很多所謂的愛好,拼到最後還得看硬實力——當然,在一個群體中正態分布是很正常的,在釣魚圈子裏也一樣,有幾個裝備精良的(我見過很多為了自己釣魚自備遊艇的)可能也就有同樣數量「窮玩」的。
對於我而言,對他們都是一視同仁的,從來沒有因為他們裝備上的差別而區別對待過——前提是他們得給我們付同樣的入場費。
說來慚愧,我也曾有俠肝義膽、不為五鬥米折腰、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達則兼濟天下、視金錢如糞土……如此多的優良傳統和道德高度,但在我至今三十五年的人生經歷中,這些都發揮的不太好,對此我一直惶恐,也一直在積蓄力量準備發揮一番,但到現在也不能如願。可憐我三十又五歲,身高至少七尺,長相在醜人中也算好看的了,直到今天,上能遮身的只有這鋼殼的船艙,下能立錐的也只有這海上扁舟一葉……即便是這些也不是屬於我的,我也只有暫時的使用權,而且還得時刻在身旁那個老張的監視下。這樣的處境讓我焦心,庇不得天下寒士,也濟不了天下蒼生,只能先把自己的肚子填飽。
這船和漂浮這船的一萬多畝海都是公司資產,我和站在我身旁的帶著「神秘微笑」的老張都只是公司的長工船夫,老張比我強的是他會開船,而我只會偶爾暈船。所以他的報酬比我高,我是毫無怨言的。我原本就是一個旱鴨子,有膽量上船並堅持這麽久已經很不容易了,還有什麽好抱怨的呢?
人生走到這種境遇,我用了三十五年,怨不得天地也怨不得爹娘,只能怨自己。好在我算非典型的樂天派,具有自我開導的能力,還不至於想不開從船上跳下去。
人總有很多事會想不開,但想不開往往也沒啥用,千古艱難唯一死,如果連死都不怕了,那活著還有什麽可怕的呢?
我先跟你們說這些吧,不能讓老張看到我閑太久,我常感覺他在背地裏向公司打我的小報告,只是目前還沒有找到證據。
後頭我會把很多我看到的、想到的給你們詳細講講,這其中有很多與這片海相關的離奇古怪的事,大家就當故事聽,需要提前坦白的是,別抱太大希望,以我有限的知識水平是很難將故事講的生動有趣的。
老張又拿眼神盯我了,我現在需要到艙外去,然後笨拙的從這條漁船跳到那條釣船上,核實一下那些人釣了多少魚。我們有一個固定的釣獲標準,超標準是要另外付費的,畢竟辛辛苦苦養了這片海五六年了,絕不能讓一條釣船把這片海給糟蹋了。我一會把他們這一個小時釣的魚拍照傳上來,釣到的魚你們自己看。
在我們這片海裏,公司給制定了一條原則,就是要讓釣客有所體驗但也不能太盡興,就像喝酒一樣得控制量,釣不著魚下次他們就不來了,釣太多海就瘦了,海瘦了我們都得下崗——江湖總得有點規矩。好在,這個評估標準一般都在我和老張手裏拿捏著,在人情社會,凡事總有一些自由度,主要還是得看關系。這個後面我會稍微透露一點,透露太多我也得下崗!
是為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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