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商報（記者 馬嘉 文/圖） 「線上領取口腔專項基金補貼」「輸入缺牙數目一鍵獲取種牙價格表」「來店免費檢查獲取特價種牙套餐」……在社交媒體上，口腔醫院的「避雷帖」數不勝數。多位消費者對中國商報記者表示，進門前，被口腔醫院「三四千包全套服務」的價格吸引來種牙；出門後，每個人在口腔醫院的消費金額都高達數萬元，「中招」的多為中老年人。
口腔醫院都有哪些套路？中國商報記者親身體驗了一番。
來口腔醫院問診的多為中老年人
套路一：推文碰瓷「官方釋出」，吸引中老年人群
「北京市愛牙補貼公益基金正式啟動，不限戶籍、不限年齡，北京市民均可享受，掃描二維碼即可線上報名。北京市一男子領到了1.5萬元的種牙基金。」
北京中諾口腔醫院稱向北京市民發放補貼
2022年3月，缺了4顆牙的張阿姨在看到推文後，高興地來到北京中諾口腔醫院領種牙基金。到店後，醫院工作人員熱情地接待了張阿姨，還為她免費檢查了牙齒。經過一番推銷後，張阿姨支付了3萬元。一年多過去了，張阿姨的假牙才安齊，同時她發現，自己牙齒左右兩邊高低不齊，有一邊的牙齒還向裏歪，吃飯非常不舒服。張阿姨至今也沒想明白，自己當初明明是去領種牙補貼的，可是補貼去哪兒了？
「這家口腔醫院給的價格是2000多元/顆，四顆應該是9000元左右。我前後一共交了3萬元。」張阿姨說自己後來也問過醫院工作人員，對方給出的回復是以醫生開具的診療方案的價格為主。
記者查詢到，2022年3月，北京中諾口腔醫院在本地公眾號上釋出【口腔專項基金高額補貼，面向在京缺牙市民全面發放】的推文，文中連結了與種植牙集采相關的新聞視訊，並將「通知」「重磅」「響應【健康口腔行動方案（2019—2025年）】」等字眼用紅色顯眼顏色標出。
「我還以為是‘官方補貼’，推文中的內容很像紅表頭檔。」張阿姨說，「還有新聞視訊，看起來很正式，沒想過這是一則廣告。」
看似發放補貼的官方推文實則為口腔醫院的廣告
記者查詢到，在微信公眾號上，類似口腔醫院釋出的廣告推文不止一篇，且多為本地生活號釋出，有的文章還模仿紅表頭檔的形式標出「2024看牙補貼實施細則」。
有不願透露姓名的業內人士向記者透露，以「碰瓷」官方檔的形式做微信推文投放是口腔醫院打廣告的慣用手段，以發放補貼的標題來吸引大家點進推文，讓大家以為是官方發放補貼。有些文章因為太過於「擦邊」，釋出兩三個月就要刪掉，「打一槍換一個號」，吸引消費群體就是中老年人。
為此，記者在【北京已明確，3月11日起發放全民種牙補貼，不限戶籍】的推文中點選了「申領補貼」，頁面跳轉至與口腔助理醫生的對話方塊，要求記者填寫姓名、電話等個人資訊。幾個小時後，記者收到了口腔醫院銷售人員打來的電話。對方稱要為記者預約佳美口腔醫院的專家號，當記者詢問對方身份、補貼從哪裏領時，對方只回答，到店後醫生會給出一個令人「滿意」的價格。
套路二：手機看價格領補貼，等來的卻是銷售電話
「我今天公開2024年即時種牙價格表，不用下載App，也不用註冊個人資訊，點選即可檢視。」北京的王女士發現，她的母親近日頻繁接到自稱口腔醫院工作人員打來的電話。經查證，王女士才知道，母親看到名為北京中諾口腔醫院、北京勁松口腔醫院等釋出的多個類似內容的微信小視訊，並點選進去，稀裏糊塗就留下了電話。
「微信都繫結著電話，只要進入這種視訊下方的連結，點選‘檢視價格’，口腔醫院就會自動獲取我母親的電話。早上、中午、晚上不間斷地打電話，讓我母親去他們醫院看牙。」王女士說。
消費者點選「檢視」後，口腔醫院銷售人員就獲知了其電話號碼
記者點開北京中諾口腔醫院釋出的此類小視訊，並在視訊連結中點選「檢視價格」，不一會兒，也收到了該口腔醫院工作人員打來的電話。
當記者詢問種牙價格表時，該工作人員表示：「我要先了解您缺牙的數量，才能給出價格表。」記者一再詢問價格後，對方才向記者提供了一份黑白打印紙，並表示這是優惠前的價格，她可以為記者申請由國家相關機構給出的種牙補貼，這個國家機構為「大地慈善基金會」。
記者在北京大地醫療慈善基金會官網上並未查詢到與種牙基金、種牙補貼相關的資訊。記者撥打該基金會電話詢問，對方表示，沒有聽說過基金會內有種牙基金的計畫。
隨後，記者又來到北京勁松口腔醫院，在醫院內同樣沒有看到種牙價格表。醫院工作人員表示，種牙是客製服務，要醫生給出種植方案，才能知道完整價格。當記者要求查詢種植的牙齒的種類和價格時，對方則質疑記者：「你是同行嗎？醫生說什麽，你就聽什麽就好。」
套路三：車接車送、免費檢查，「羊毛或出在羊身上」
「我們提供上門車接車送服務，您告訴我您的位置，我安排車接您去最近的醫院。」北京中諾口腔醫院的工作人員對北京的劉大爺說。
今年春節前，劉大爺牙疼，路過超市時，正好看到北京中諾口腔醫院的工作人員在超市門口做推廣。劉大爺知道自己有牙周炎的毛病，就想去醫院檢查一下。工作人員非常熱情地留了他的聯系方式，並安排車輛上門接他去醫院。
「本來是炎癥，但那兒的大夫讓我上下都種4顆牙，還讓我把其他有炎癥的牙都拔掉，讓我交6萬元。我質疑大夫，大夫不耐煩了，讓我趕緊走。」劉大爺說。
值得關註的是，記者在國家衛健委相關網站查詢北京中諾口腔醫院旗下醫生資質，隨機輸入醫生姓名後，網頁顯示「未查詢到符合條件的執業醫師」。
在國家衛健委相關網站未查詢到北京中諾口腔醫院旗下醫生資質
在位於北京方莊橋的北京中諾口腔醫院內，記者看到，大廳內候診的幾乎都是老年人。工作人員告訴記者，看診的醫生都是具備醫師執業資質的專家。
記者註意到，在大廳的角落，有醫院工作人員正在勸說一位老人接受醫生給出的診療方案。在這位老人走出醫院後，記者上前詢問，老人表示，此前電話中銷售人員給出的價格是幾千元/顆，總價不過1萬元。來到醫院，工作人員給出的總價是5萬元左右，她覺得實在太貴了，工作人員一直在勸說她，交談持續了一個多小時，她反復表示要再回去和家裏人商量一下，工作人員才讓她離開。
中國商報記者就消費者及自身經歷的以上問題，多次嘗試與北京中諾口腔醫院及北京勁松醫院取得聯系，均未得到回復。
專家點評：有「釣魚上鉤」嫌疑
當前，口腔醫療市場需要加強監管，種植牙市場更需逐步規範，口腔藥品和醫療器械流通、銷售等環節要公開透明。
北京盈科（長沙）律師事務所律師劉高對記者表示，口腔醫院釋出「北京發放全民種牙補貼的資訊」屬於虛假宣傳，而且假借官方名義，也在一定程度上損害了有關部門的形象。消費者點選文章連結或者視訊廣告之後，自動被截取個人電話號碼，屬於違法收集公民個人資訊，違反了個人資訊保護法。再者，口腔醫院提供的價格表與消費者實際到店獲取的價格不同，消費者到店後價格要貴很多，這既是一種違法的虛假廣告行為，也是一種價格欺詐。以上種種，均嚴重損害了消費者的合法權利。
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教授劉俊海表示，口腔醫院的以上行為有「釣魚上鉤」的嫌疑，侵害消費者知情權、選擇權、公平交易權，有的口腔醫院鑲牙技術不佳，也侵害了消費者的安全保障權。另外，銷售人員透過視訊廣告獲取消費者的聯系方式，進行花樣推銷，誤導消費者，在一定程度上也侵犯了消費者的私密權。希望口腔醫院能夠及時改正，真實準確完整地披露資訊，不要釣魚行銷。消費者也得學會明明白白看廣告，認認真真簽合約，淡定從容存證據，依法理性去維權。監管者要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用好、用夠、用足法律賦予的行政指導、市場準入、行政監管和行政處罰等許可權，保護消費者合法權益，制裁侵權行為，打造誠實、公平、公正的口腔市場生態環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