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女性選擇冷凍卵子，是為了給未來提供一個生育的可能——「減少年齡對生理的影響，讓我想生的時候還能生」，但中國的「凍卵」大門一直向單身或健康女性緊閉。就今年兩會上，多位政協委員送出的提案均與有序開放單身女性凍卵服務有關，引起社會廣泛關註。
生殖醫學專家接受羊城晚報采訪時表示，女性凍卵的需求持續上升，與大城市女性卵巢功能早衰、婚育年齡的推遲，以及隨之而來的不孕不育率增加都有一定關系。適度有序放開凍卵順應時代的發展和社會的需求，可先在技術力量強、有經驗的生殖醫學中心進行試點後，再逐步推開。
單身的「她」為何想凍卵？
23歲深圳女孩小茹（化名）今年初體檢時查出卵巢囊腫已經有7.8厘米大了，當地多家醫院均建議她盡快手術。小茹和父母商量後，一家人陷入糾結中。就在兩年前，小茹因同樣的問題已經做了一次卵巢手術，如果做第二次手術的話，小茹很可能就失去了生育能力；但不做手術的話，囊腫很可能會繼續長大。
這期間，有專業人士給到小茹建議，「盡快懷孕」是破局方法之一，等分娩剖宮產時再評估卵巢囊腫的情況，選擇合適的手術時機。這樣可以做到生育與治療兩不誤。連男朋友都沒有的小茹對記者說，她不太可能為了生孩子，馬上找個人結婚。她和父母不得已想到了「凍卵」這條路，於是在深圳、廣州兩地多家醫院打聽，但都被拒絕。
國內首例「單身女性凍卵案」當事人徐棗棗並沒有受到疾病的威脅。當身邊人都告訴她，「你開始初老了，你要為結婚、生育、成家做打算了」。徐棗棗覺得需要做一點什麽，讓安全感重新握在自己手裏，凍卵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2018年底，時年30歲的徐棗棗被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婦產醫院拒絕提供凍卵服務，而後她以「一般人格權糾紛」案由，將該醫院告上法庭，請求法院判令該醫院停止對其一般人格權的侵害，並為其提供凍卵服務。一審敗訴後，訴訟於2023年5月二審開庭，目前等待宣判中。
不敢觸碰的「紅線」
作為生殖醫學專家，中山大學附屬第三醫院生殖醫學中心主任歐建平在門診時不時會遇到像小茹、徐棗棗這樣出凍卵需求的女性。「女性的最佳生育年齡是25-29歲，但是許多女性想要生育時已經錯過了最佳生育年齡，而凍卵的確是生育力保存的有效方式，這個需求很大。」
經濟學家任澤平在其【中國輔助生殖研究報告2023】中指出，超六成被調查女性希望透過凍卵保存生育能力，其中30—34歲女性意願最高，高學歷者意願更高。
對於單身女性的凍卵請求，醫生只能婉拒。據了解，中國限制女性凍卵的政策依據主要是原衛生部於2003年出台的【人類輔助生殖技術規範】，其中明確「禁止給不符合國家人口和計劃生育法規和條例規定的夫婦和單身婦女實施人類輔助生殖技術」。
歐建平主任介紹，目前臨床上主要是為已經進入輔助生育治療周期的已婚女性提供凍卵服務，比如妻子已經取卵，但丈夫由於各種原因無法及時取到精子或身體出了問題，那麽取出的卵子可以暫時冷凍起來。
據了解，有生殖中心會為已查出患有乳癌、卵巢癌等惡性疾病的女性（包括已婚和未婚）提供凍卵服務。但為患有良性疾病或健康單身女性提供凍卵服務一直是各生殖中心不敢觸碰的紅線。
建議先試點，後放開
就在今年兩會上，全國政協委員、中國工程院院士喬傑送出了一份關於著力強化中國生育力保存保障體系，適度有序放開未婚育齡女性自卵凍存限制的提案。
他建議，中國基於患者知情、自願、自費原則，並在國家行業規範框架下，指定具有開展人類輔助生殖技術資質的醫療機構建設「自用型」卵子庫，以面向未婚育齡女性開展凍卵技術，同時應嚴格規定保存使用期限。
無獨有偶，今年兩會期間，全國政協委員、蘇州大學附屬第一醫院血液科主任吳德沛向大會送出了一份【關於支持大齡女性以及女性腫瘤患者生育力保存的提案】。
吳德沛認為，未婚女性擁有與已婚女性平等的生育權利，不應以婚姻狀況作為限制生育權的唯一標準，國家亟需完善針對大齡未婚女性凍卵的法律法規，保障這部份人群的生育權，這對於提高中國人口出生率、提升人口整體健康水平具有重要意義。
「這肯定是好事！只要條件成熟，都可以適當放開，對保護女性生育率是有意義的。」廣州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嶺南婦科研究所副所長、生殖醫學學科帶頭人周少虎教授接受羊城晚報采訪時表示。不過，他提醒，和男性凍精相比，女性凍卵過程更復雜、風險更高。女性要先註射促排卵藥物，取卵手術也屬於外科手術。另外，冷凍後的卵子復蘇存活率也遠沒有精子復蘇後的存活率高。凍卵並非給生育買了萬無一失的保險。
據了解，凍卵遲遲未放開，還與擔心會給卵子買賣、非法代孕留下空子可鉆有關。喬傑委員建議，由政府主導成立國家級的針對卵子等生物資源庫的「監管委員會或工作群組」，指定專門機構或部門，定期制定技術質控標準，開展資質審批及提請制定法規等，加強對卵子等人類遺傳生物資源儲存、轉運等管理，防止冷凍卵子、冷凍胚胎被自行取走，引發相關法律問題。
「（凍卵放開後）我們希望管理機構能盡快出台政策指引、行業指導，讓生殖中心有章可循。」歐建平主任建議，可先在技術力量強、有經驗的生殖醫學中心進行試點後，再逐步推開。
文|記者 陳輝 通訊員 周晉安 甄曉洲圖|醫院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