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原對外貿易部部長、中顧委委員李強寄了一封信給中南海,信的主要內容是向中央要一個名額,一個評定為軍事家的名額。
李強要爭取的這個人,叫彭幹臣。
彭幹臣是誰?在開國將帥和領導人的名單裏,好像並沒有這個人的名字,老革命李強為什麽要建議他評為軍事家呢?
彭幹臣
黃埔良才 東征幹將
五四運動帶動了全國的革命浪潮,家住湖北英山(原屬於安徽省)的彭幹臣20歲,同樣受到革命思想的感召在當地加入共青團,積極開展各種革命運動。
1922年,23歲的彭幹臣領導了反對軍閥的「六二」學潮運動,遭到了當地軍閥的鎮壓。這是他首次展現出非同一般的領導能力和指揮能力,面對軍閥威逼,他冷靜地指揮同學撤退。
這次學潮雖然被鎮壓,但是軍閥的暴行引發了工商業和教育業的指責,並大有再度形成學潮的趨勢。
新上任的省長迫於形勢和輿論的壓力,不得不對外宣布在學潮中犧牲的同學為烈士,並且由政府補發撫恤金。
1923年,「二七慘案」發生之後,彭幹臣再次帶領學生和工人們進行遊行。
因為遊行人員一氣之下燒毀了賄選官員的房子,北洋政府便以「學匪暴亂」的名義開始通緝彭幹臣等骨幹。
彭幹臣在組織的安排下趕往上海,考進了正在招收學生的黃埔軍校。
當時的黃埔軍校,還嚴格遵守孫中山「聯俄聯共」的方針進行辦校的,周恩來在擔任政治部主任的同時,在校內建立了共產黨黨支部,彭幹臣和陳賡等人分別擔任黨支部負責人。
黃埔軍校
在黃埔,他像海綿一樣瘋狂地吸收著知識,這段時間他的軍事理論和革命知識都有了很大的提高。
畢業後,他和陳賡搭班子,任連黨代表,參加了討伐陳炯明的戰鬥。
這是他第一次實際指揮作戰,卻讓陳炯明的老兵油子們叫苦不叠。
彭幹臣親自組建敢死隊,率先沖進淡水城,隨後又在攻打五華城時表現出色,再立新功。
這時的蔣介石已經開始對共產黨有了敵意,故意將彭幹臣等人收容傷兵的情況說成是臨陣退縮,幸好周恩來發現了問題,當即予以糾正。
周恩來戎裝照
可以看出,這時候的彭幹臣因為突出,已經被蔣介石記錄在名單上了。為了保護,也是為了培養彭幹臣,中央安排他暫時離開北伐軍,到莫斯科東方大學進修。
經過在上海短暫停留,1925年10月,彭幹臣登上前往莫斯科的火車。
在蘇聯,彭幹臣和後來的中央宣傳部副部長張繼春、外交家曾湧泉、軍工泰鬥劉鼎還有朱德等人,成為了吃住在一起的同學。
彭幹臣對哲學和外語問題不清楚,他們就教彭幹臣;他們對軍事不懂,彭幹臣和朱德就教他們。
1926年,國內的鬥爭形勢有所好轉,國共開始合作北伐,由於迫切需要人才力量,中央決定從蘇聯調回一批有生力量,彭幹臣就是這批人的代表。
葉挺
回國之後,彭幹臣到北伐主力葉挺的獨立團,擔任葉挺的團參謀長,可見,彭幹臣的能力是很被中央看重的。
回國首戰,便是進攻「鄂南第一門戶」汀泗橋和鹹寧縣。彭幹臣和葉挺配合十分默契,兩次都采用迂回穿插的戰術,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不僅順利拿下汀泗橋,而且還創造了北伐以來以一個團便占領一座縣城的首勝。
在接下來的戰鬥裏,彭幹臣仿佛又變成東征時那個勇猛的年輕人。
他兩次組建「奮勇隊」,一次解決了部隊被圍的困境,第二次在沒有炮火掩護的情況下,硬是憑借猛勁沖上武昌城外通湘門。
葉挺獨立團團旗
可是,這時蔣介石的國民黨隊伍又耍起了心機。
劉峙謊稱已經攻入城門,需要獨立團給予支援,因為擔心炮火造成誤傷,所以彭幹臣在率領奮勇隊攻城的時候沒有炮火支援。
這在無形間便增加了部隊的傷亡,彭幹臣也在戰鬥中腰部受傷。
獨立團的出色表現讓他們所在的第四軍被稱為「鐵軍」,葉挺成為人們口中的「北伐名將」,升為師長。表現突出的彭幹臣被人稱為「鐵將」,出任武昌城衛戍司令。
隨後不久,中央給彭幹臣一個新的任務:到上海幫助地下黨發動反抗北洋軍閥的武裝暴動。
占領武昌
1927年3月21日,在彭幹臣專業的指揮下,工人糾察隊很快便占領了警察局、警備隊。
在攻打上海防衛司令部時,彭幹臣讓人把鞭炮放在油桶裏點燃,又在司令部外面吹響沖鋒號,嚇得防衛司令李寶章帶著衛隊趕忙從後門逃走。
僅僅一夜時間,工人糾察隊這群「業余人事」,武裝占領了兵工廠、法院、造船廠、鐵路總署等重要目標,在其他各區工人武裝的配合下,成功占領了上海。
中央派出陳獨秀、周恩來等人組成指導組,又由周恩來組織顧順章等人成立了特別軍委,在最短的時間裏穩定了上海的局面。
蔣介石在這時再次使出了卑鄙手段,發動了「四一二」事件,在杭州、南京等地同時對共產黨員和愛國進步人士進行逮捕和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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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保存革命力量,彭幹臣在工會的幫助下,緊急將工人糾察隊撤離,自己則掩護著周恩來轉移到武漢。
起義南昌 血灑贛北
隨著蔣介石在全國發動反革命行動,汪精衛也向共產黨人舉起了屠刀。迫於形勢,中央指示彭幹臣從武漢撤離,帶著一部份骨幹,回到老家繼續發展群眾,繼續革命。
1927年中旬,黨中央決定趁著汪、蔣兩個國民政府內鬥的機會,聯合國民黨左派發動一場震懾反動政權的武裝起義,中央自然就想到了有軍事能力又有暴動經驗的彭幹臣。
起初,周恩來和彭幹臣等人計劃在7月30日舉行起義,但當時的中央領導張國燾突然叫停了起義,理由是時機不成熟。
張國燾
張國燾認為,武裝起義一定要有完全的準備和十足的把握才行,如果沒有得到張發奎準確的訊息,起義還是不要進行的為好。
原本已經準備好的行動,就這樣被張國燾的出現給打斷了,最後還是在周恩來和惲代英的反復勸說下,才確定把時間改為31日晚繼續行動。
在行動前,起義指揮部就已經對起義之後的職務進行了任命,彭幹臣負責起義行動和接替朱德維持治安的工作。
起義進行得比較順利,第二天,也就是8月1日清晨時,城內百姓已經看到起義軍張貼出來的安撫告示,以及彭幹臣組織進行巡邏的警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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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義後,彭幹臣被增補為中央軍委委員,奉命回到上海潛伏,在配合上海的地下工作的同時,在國民政府的眼皮子底下主持軍政幹部訓練班的工作。
在那一段時間裏,彭幹臣夫婦和周恩來夫婦在頻繁的工作接觸中,加強了彼此之間的友誼。
當孫德清、許光達、王首道、蔡申熙等人在樓上進行培訓和學習的時候,鄧穎超等人就在樓下嘮家常、逗一逗鄰家孩子,為他們站崗放哨。
從訓練班中走出了許多革命功臣和重要人物,化名「黃經理」的彭幹臣也因此被周恩來稱贊是「將才經理」。
顧順章
1931年,中央特委的負責人顧順章意外被捕叛變,導致上海的地下組織被大規模破壞,白色恐怖迅速籠罩整個上海。
彭幹臣奉命轉移,到贛北蘇區方誌敏的紅十軍團擔任參謀長,同時在彭楊軍校繼續培訓革命骨幹。
由於當時領導人王明發動的左傾錯誤運動,曾經在白色恐怖籠罩下工作過的彭幹臣被錯誤地列為重點懷疑物件,不僅停止了他的工作,還進行了長期的單獨關押。
一直到1934年底,彭幹臣才恢復了工作職務。
王明
雖然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但是革命重任在肩,彭幹臣並沒有抱怨,用最快的速度和極高的熱情投入到戰鬥中。他帶領的部隊一路勝利挺進,解救了被重兵圍困的紅十軍團。
由於左傾錯誤造成的影響,此時的紅軍隊伍內部指揮、管理系統都產生了一些問題。
雖然紅七軍團和紅十軍團進行了合並,但是戰鬥力卻已經大不如前,並且其中還有一些隱藏的機會主義分子。
從1934年12月開始,紅十軍團就一直在與數倍於己的敵人作戰,經歷幾次突圍之後,部隊傷亡情況嚴重,同時也有越來越多的人叛變、投降。
1935年1月,因為叛徒的出賣,部隊在懷玉山一帶再次受到敵人包圍,彭幹臣在掩護方誌敏突圍時壯烈犧牲,方誌敏也因突圍失敗,被俘不久後遭到敵人的殺害。
方誌敏英勇就義
始評殊榮 不忘忠魂
方誌敏被俘、犧牲的訊息,中央是知道的,但是因為戰鬥時情況混亂,並沒有人能夠提供彭幹臣準確的訊息。
彭幹臣的妻子江鮮雲多次托人打聽訊息,也同樣始終音訊皆無。好長一段時間內,彭幹臣這個名字,如同被塵封的書籍一樣,很少有人提起,即便是與其相關的歷史事件時,也是一帶而過。
但是,這並不代表人們都忘記了他,中央領導和他曾經的那些戰友、同學們,始終都在尋找、調查和他有關的訊息。
1982年,中央成立了黨史小組,負責整理黨史資料和指導相關工作,搜集彭幹臣確切訊息的工作也在其中,但由於時間比較久,許多線索已經變得模糊。
1995年,中央黨史研究室在和總政治部、國務院辦公廳等相關機構核實、確認之後,聯合編寫並釋出了彭幹臣「烈士年表」,將彭幹臣一生所經歷的事件和所做的功績,正式公布於眾。
此時,距離彭幹臣犧牲已經過去了60年。
1996年初,彭幹臣在蘇聯時的老同學,曾擔任過電信局局長、廣播局局長、對外貿易部部長的李強,向中南海寫了一封信,建議在剛剛增補的新中國36名軍事家名單裏,增加上彭幹臣。
1940年,毛澤東在延安高級技術幹部會議上講話,右二為李強
從1980年起,中央軍委在編纂【中國大百科全書】時,便開始對新中國軍事家的認定工作,開始了詳細的審定和評估工作。
最初的評定標準,是向蘇聯的評定標準借鑒的。
從1927年中國共產黨建軍以來,在紅軍、八路軍、新四軍部隊中擔任過高級將領職務為最低標準線。
按照這個標準,有一百多人首次跨過了標準線。經過軍委審查,認為可以再提高一下標準。
於是第二輪評定標準,改成以「大將軍銜以上」的大將、元帥以及軍事領導人為主。於是,十老帥、十大將和毛主席在內的五名國家領導人成為首批軍事家。
中國當代軍事家
隨後,軍委又陸續將已經犧牲的紅軍將領許繼慎、 蔡申熙等人添加進去,成為首批33名軍事家名單。在1994年,又增補了黃功略、方誌敏和劉誌丹。
李強認為,彭幹臣的資歷和功績,應該與方誌敏、劉誌丹相差不大,應該給予增補軍事家認定。
收到信件後,黨史小組和軍委給予極大重視,立即召集相關人員進行重新稽核。不久之後,李強便接到了中央領導的回信。
李強
中央領導認為,在1927年以後,彭幹臣的工作調動比較頻繁,在軍事方面任職的時間比較短,主要工作是在指導、培訓和後方組織工作方面,所以無法評定為軍事家。
但是,彭幹臣的軍事能力和貢獻是不容置疑的,所以,中央對彭幹臣的評價定為:工農紅軍高級指揮員。
彭幹臣雖然沒有評為軍事家,但是在多年之後,他的事跡、能力以及貢獻能夠被重新認定,他的革命精神能夠繼續指引新一代的年輕人,同樣足以讓他的英靈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