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華文頭條 > 歷史

為無名者寫史,尋找遺失的可可托海

2024-01-15歷史

張夢瑤/文

我的爸爸十七歲來了可可托海,哈薩克族第一代礦工。那時間,礦山開采、選礦,方法很落後,也沒有什麽保護。爸爸三十歲不到矽肺病得下了。1967年,氫彈爆炸成功。他從北京來的大學生那兒知道,氫彈用的原料——鋰,就是他們從三號礦脈挖出來的鋰輝石。他向天上久久地望呢,眼淚流呢……——巴哈提別克·加斯木汗 「礦二代」

一曲【可可托海的牧羊人】,讓位居西北邊疆的可可托海重新走入大眾視野。如今的可可托海是國家5A級景區,以擁有世界頂級的天然滑雪場著稱,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扛著巨大的滑雪板連夜坐小火車趕到這個極寒小鎮。在節假日,它像全國各地的景區一樣,塞滿了來度假的遊客,與之相伴的是一片片正在建設中的高檔民宿與酒店。這個面積僅有17.1平方千米、戶籍人口只有4870人的小鎮,不知道將來會發展成何等模樣?

如果沒有寂靜的「大坑子」,沒有路邊被厚雪半掩的礦工雕像,沒有風情街上一家挨著一家的寶石店,你很難想象這裏曾經有過的激蕩與輝煌。在半個多世紀前,幾萬人匯聚於此,甘願做隱姓埋名的普通人,卻幹著驚天動地的大事。

可可托海的歷史,被湮沒太久。在漫長的時光中,因涉及國家機密,地圖上沒有它的地名,只能以「111」代號,以至這段塵封的歷史從1995年被解密至今,包括很多可可托海人在內的國人仍不知道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只有那些陳舊斑駁的小小墓碑,做著無聲的見證與訴說。哈薩克族、維吾爾族、蒙古族、回族、漢族……牧民、學生、軍人、選礦員、科研工作者、投奔而來的家屬……他們把一生獻給了可可托海、獻給了祖國,又留下了他們的子孫後代。

可可托海,像一顆種子紮在心裏

作家豐收關註到可可托海是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初,作為「上山下鄉」的一員,他被分配到了「宿星灘」的兵團農場,成為農場農機技術員。那時候農場窮困,買不起新機器,他們就跑到幾百公裏遠的阿勒泰礦山收購工礦企業淘汰的動力機械,發現了幾個地處深山的雲母礦,因此知道了神秘莫測的可可托海。彼時的可可托海是涉及國家機密的軍工要地,進出有嚴格的安全審查,沒有「邊境通行證」是進不去的。越是這樣神秘,就越讓豐收感到好奇。

之後,豐收轉入新疆大學中文系學習,由此走上文學創作道路。從【中國西部大監獄】【夢幻的白雲】【西上天山的女人】【綠太陽】到【鎮邊將軍張仲瀚】【鑄劍為犁】【西長城】【珠穆朗瑪的眸子】,豐收的寫作一發不可收拾,新疆這片富饒的土地賦予了他太多的寫作激情。2020年,可可托海那顆沈睡的種子在他心中蘇醒,他想為浩瀚歷史中的無名者寫史。擅長紀實文學寫作的他,在接下來的兩年多時間中,走訪了一百多位可可托海建設者,從數百萬字的口述材料中,最終整理並創作出長篇紀實作品【太陽是一顆種子:尋找遺失的可可托海】,於2023年10月出版。

為什麽要寫可可托海?在豐收心裏,這不僅僅是因為好奇,還是一個夙願。豐收並非土生土長的新疆人,他祖籍河南夏邑,還在母親腹中時便跟隨父母援疆,在解放軍部隊西進途中出生在甘肅玉門,隨後又跟著父母走進戈壁荒原,開荒屯田建農場。他的家庭像當時所有四面八方走進新疆的家庭一樣,人生命運和家族命運就此覆寫。那時的人們有強烈的家國情懷,只要國家一句需要,就會以「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的士氣奔赴最前線。可可托海的建設者亦是如此。他們大多來自全國各地,山東、四川、湖南、湖北、河南、河北、安徽、甘肅……只因支援新疆、建設新疆的激情和理想,在最青春飛揚的年華走入大漠深處,在極其艱難的條件和環境下,保守國家秘密,默默無聞地開墾付出,最終成就並見證了新中國建設史上苦難與輝煌的一頁。現如今,可可托海的第一代奮鬥者大部份已經去世,如果再沒有人搶救性地采訪、記錄可可托海的故事,這段歷史恐怕就真的湮沒在了歷史中。在豐收心底,這些有功於國家的無名者理應被銘記。

在美麗景觀的另一面,可可托海是世界聞名的「地質礦產博物館」。世界已知的有用礦物146種,這裏就有86種。發生在可可托海的寶藏故事要追溯到清朝。在新疆,自古就有「艾爾泰山七十二條溝,溝溝有黃金」的說法。清乾隆年間的艾爾泰山哈熊溝、哈圖山一帶年產金有六、七萬兩之多。巨大的財富,也早早吸引了比鄰而居的俄羅斯人前來探寶。1935年,蘇聯政府組織艾爾泰特別地質考察團。此後數次考察,確定了可可托海地區稀有金屬的儲量遠景廣闊。與此同時,蘇聯政府借助新疆督辦盛世才的政治投機,取得了新疆礦產資源的優先勘探權,後又與中國國民黨政府簽訂【中蘇友好同盟條約】,加快了可可托海稀有金屬的大規模采掘。

新中國成立後,1950年2月14日,中蘇兩國簽訂了【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中蘇關於貸款協定談妥後,雙方達成在中國創辦有色金屬、航空等合營公司的協定。1950年,中蘇有色及稀有金屬股份公司成立。1955年,礦區全部移交中國獨自經營。隨著中蘇關系惡化,在國內經濟極度困難時期,可可托海響應國家號召,在1960年前後開展「保出口大會戰」,其中三號礦出產的礦產資源用等價的方式作為償還貸款的資金,在極端困難的條件下為國家償還了對蘇聯的巨額債務的很大一部份。此外,從上世紀五十年代起,大量鋰、鈹、鉭、鈮等稀有金屬從可可托海采掘運出,冶煉提純變成航空航天和國防尖端制品,震驚世界的「兩彈一星」核心元件中的稀有金屬材料就出自可可托海三號礦坑。可以說,沒有可可托海三號礦坑的資源,中國的「兩彈一星」計畫也無法如此順利地實作。

在幾十年內,可可托海人還分別完成了「海子口大會戰」和「百日大會戰」,在冬天硬得像石頭一樣的土地中建起了位於地下136公尺深處的海子口水電站,並用8噸鉭鈮礦石為中國第一艘核潛艇進行聯合試驗裝填核燃料……

在這個偏僻極寒的小鎮,在經濟貧困、環境惡劣、工業裝置極其落後的年月,樸實的可可托海人何以能完成如此轟轟烈烈的建設?他們的沈默與他們的付出、成績如此的不相稱,這是豐收在書中想要解答的。

尋找「在場感」,

以口述再現一百個跌宕人生

當下的非虛構寫作,少有以口述史的方式展開。這是一種非常費力的寫作方式,需要做大量的田野調查,然後在數百萬字的資料中捕捉有效資訊。更何況,將不同樣貌的口述編織進作者的寫作風格體系下,是很有挑戰的一件事。但豐收卻恰恰願意進行這種有難度的寫作。於他而言,「真實」是非虛構寫作的靈魂,而當事者的口述在還原歷史真即時可信度最高。口述能更好地提供閱讀時的「在場感」,語言帶來的通情和賦能可以跨越時空界限,將講述者與讀者緊緊關聯。

在【太陽是一顆種子】中,豐收甚至刻意保留了每個講述者的語言腔調和表達習慣。書中收錄了大量哈薩克族第一代礦工的講述,在口述部份,豐收便使用了「哈薩克漢話」。那是一種節奏舒緩、音調溫柔、風趣可愛、夾帶感嘆的倒裝句。它像一種方言,內建浸入感。比如阿依達爾汗·恰勒哈爾拜在若幹年後回望那段歷史時感慨:「我們的大坑子,裝下太多的寶石,也太多的故事有呢……」堅鐵克·木汗買提講起自己年幼剛進小水電站的工作是砍柴、燒鍋爐時說:「這個鍋爐能吃得很,就跟一次能吃一只羊的人一樣,餵不飽就不幹活兒,蒸汽不足就發不了電。緊趕慢趕鋸上一天木頭,兩只胳膊都是腫的。累我不怕,心裏高興呢。」而被稱為「雪山雄鷹」的勞動模範加潘·哈不都拉病重時對妻子說:「我要走了,心裏知道呢。我走了,你不要帶上娃娃……找公家……麻煩……」豐收在處理這些口述語言時,盡量保持了口述者的講述風格,同時也將最有價值的細節提煉、呈現出來,使即使同是哈薩克族礦工,也能被感受出性格不同。在對其他人物口述的處理上,豐收也遵循了這一準則,盡量透過細節的張力和語言的錘煉,使「現實」與文學價值和諧統一。礦難事故中王吉勝的口述、劉灝夫人對往昔艱苦而又甜蜜生活的回憶、俄羅斯老太太吉娜講述自己家世等口述細節,豐收都進行了謹慎、細致地處理。加之作者在文中不時出現的復調敘述,為閱讀搭建起了一個浸入場景。這與前幾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白俄羅斯作家亞歷克賽耶維奇的寫作方式不謀而合。

當然,豐收的寫作語言本身就有獨特的魅力。記得同樣進行非虛構寫作的馮驥才先生說過,「文學是用語言和文字表達的,語言與文字是否精當與生動不僅關乎表現力,還直接體現一種審美」,而「語言,離不開一個人的素養」。豐收的語言帶有鮮明的新疆地域特色,是溫柔、浪漫、富於詩意和哀傷的,同時又是廣闊、唯美、充滿激情和色彩的。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地域文化與民風世情對作家的滋養更是如此。新疆給予了豐收感性、細膩的性格,更讓他天然有一種博大、寬厚、悲憫的情懷。「秋日斜斜,掠過原野的風,借助嬉戲的光束,給一片杏林鍍了一層深淺不一的金色,賦予大地柔美溫情。」「一只土撥鼠扒開月光的洞口張望,一棵小小白樺夜風裏黑眼睛等著星芒。月光熄滅了最後一苗篝火,往事千年,沈入夜色。」你很難不被這樣靈動的語言迷醉,從翻開作品第一頁的第一句話起,你就進入了豐收的文學世界。當然,這個世界也是現實中的,你未曾抵達,卻在文字中觸及。這種語言、細節、表達的魅力,說到底是作家藝術境界的外化,是自我風格的純熟。

如果從1983年開始發表作品算起,豐收的創作生涯整整四十年了。從兵團史到新疆地方史,豐收的寫作像是一塊拼圖。在他心中,最終要完成的是不同於傳統史誌的另一半新疆史。他一直試圖在宏大敘事與個體經驗中尋找一種平衡,在探尋歷史的無限真實與豐富中,能夠對大歷史補述,對家族命運、個體人生軌跡流轉予以多層次的歷史關註。口述,保證了這種真實與在場感的純粹性。

在女性身上,見證新疆的性格

在可可托海的建設歷程中,有幾個群體會讓你覺得分外醒目。

一是哈薩克族礦工。在新中國成立前,他們是在可可托海一片遊牧的牧民,在放牧過程中發現礦洞,建國後成為可可托海的第一代礦工。哈薩克族人天性善良、樸實、樂觀,做事穩重,有擔當和責任感。可可托海有色金屬礦業開發,起步是哈薩克族礦工打下的。從散采到集中開采,那龐大的開采數據都是這些工人用榔頭一下下敲打出來的。無論春夏秋冬、極寒雨雪,成噸的礦石由他們肩背手提地扛出礦山,硬是將三號礦由一座礦山開采成了一個長250公尺、寬240公尺、深達140公尺的礦坑。

二是新疆兵團建設者。尤其是「工五團」進駐可可托海後,剿匪維護地區生活秩序,為礦山開發建設提供安全保障,部份戰士被抽調投入礦山開發建設,從井下打鉆、爆破、開挖到礦山機械加工、維修,他們為可可托海基礎設施建設貢獻了巨大力量,後來大部份又集體轉業成為可可托海礦區首批產業工人。

三是從四面八方援疆來可可托海的轉業士兵、學生、科研工作者。除了從事基礎開礦及相關工作,他們中一大部份人在這裏成長為各個門類的行業專家。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因為采礦留下的硬根多,張誌呈研究爆破,不斷試驗,最終竟搞成了可以控制爆破品質的微差起爆器,他研究的耐高寒銨油炸藥也被推廣到了全國。建設海子口水電站遇到地下防滲問題,水利工程師宗家源提出「沈井法」成為最終解決方案。還有孫傳堯、朱瀛波、張涇生、肖柏陽、蔡祖風等等,可可托海成為中國有色及稀有金屬工業發展的起點和人才輸出地。

四是可可托海的女性群體。她們是參軍進疆被分配可可托海的山東女兵、可可托海寶石隊女工、雲母礦女工、礦區職工家屬。在【太陽是一顆種子】中,除了每節采訪有女性物件外,豐收還特意將六卷中的一卷「可可托海的冬天」獻給了對女性的書寫。很難想象,在可可托海冰天雪地的世界,如果沒有這些溫柔、堅韌、包容、勇敢的女性,可可托海還能成就如此恢宏的家國偉業嗎?

豐收的寫作一直對女性有特別的關註。在他成長過程中,母親給了他非常多的影響。他的母親也是西進新疆為國建設的無數偉大女性之一。因此,無論從情感上還是經歷上,豐收對她們都充滿了理解與敬意。【太陽是一顆種子】中的女性群體,被豐收稱為「礦山母親」。1952年參軍進疆被分配到可可托海的三十位山東女兵,最大的十七八歲,最小的虛歲才十三。在如今還是上初中的年紀,這批女兵已經下礦跟著專家學習辨識寶石、雲母。可可托海對她們的考驗不只有寒冷,還有工作艱苦、環境惡劣。據沙吾提江·木哈買提江回憶,這批山東女兵非常能幹,能吃苦,一雙手沒有好的地方,「你想,肉整天和石頭打交道呢,肉不流血石頭流血嗎?」1962年,三年困難時期剛過,礦區實行「勤儉持家」政策,精簡礦工,幾乎所有女性都成了被精簡物件。因為生活艱難,她們又不可能做居家的全職主婦,只能加入了被礦區稱為「寶石隊」的家屬隊,從礦區的廢料中再精選寶石,活兒比正式工累得多,薪資卻比正式工少很多。但這些家屬隊的女性沒有怨言,她們一邊工作,一邊撐起家庭,即使冬天凍傷了身體、夏天被曬去幾層皮、手指甲被磨禿磨爛也沒讓她們退縮。國家要還債,她們心甘情願少掙一些。

礦區工作除了艱辛,還有艱險。一次在撿石頭的路上,張蘭英被拉尾礦的車倒車觸動的一塊大石頭砸中,左腿的韌帶、神經砸壞,在醫生已經放棄治療的情況下,她回家自己治療,硬是在幾個月後重新回到了礦場。「礦二代」劉樹東的母親也是家屬隊的一員。在三號礦脈工地,因挖掘機司機操作失誤,失控的巨大鏟鬥重重砸在了她身上,造成她的尾骨、盆骨粉碎性骨折,脊椎骨斷,肋骨紮在肺上,等她在醫院清醒時已經是高位截癱。病痛折磨無數次讓她痛不欲生,但為了家庭和孩子們,她堅強地活了下來。這樣悲傷的故事還有很多,蘆潤善失去了她最愛的丈夫胡久孝,賈新農四歲就失去了倒在工作中的母親,趙新的母親為擺脫自己的家庭成分將全身心獻給礦山、獻給黨,最終因耗盡心血早逝……豐收以最真摯的筆觸記錄了這些人世悲涼。「礦山母親」是普通人,她們需要生存、生育,要照顧孩子、丈夫和家庭;她們又是那麽不平凡,在極端的困苦中以最英勇、最堅強的姿態尋得一絲又一絲生機,不僅保護了自己的小家,更為國家做出了巨大貢獻。她們生命中最閃光的部份,在【太陽是一顆種子】中被豐收一一呈現,那是女性之所以為女性最有力量的部份。在這點上,豐收甚至超過了很多女性作家。如果以關註女性、了解女性、展現特別時期的女性生存、挖掘女性精神魅力而言,豐收或許能被稱為一位女性主義作家。「礦山母親」的那種剛強、堅韌、溫柔、博大,與新疆這片土地的剛柔並濟、博大包容是一致的,也與豐收創作中的博大、包容、寬厚、悲憫一致。豐收寫出了這些偉大女性的性格,也寫出了新疆的性格。

在當下越寫越窄,越寫越瑣碎、越個人的非虛構創作中,【太陽是一顆種子】的出現是向讀者證明,一部力圖填補歷史空白的主題創作是可以同時兼顧國家敘事、家族敘事與個人敘事的。四十三萬字,一百多人的命運故事,這背後是數百成千上萬可可托海人的人生,遺失的可可托海終得以從歷史中被打撈。無論是抗美援朝、回國轉業到可可托海的趙祥偵,還是為了生存由牧民轉為礦工的堅鐵克·木汗買提,亦或是為了家國情懷援疆至可可托海的宗家源,跟隨山東父親、俄羅斯母親從符拉迪沃斯托克輾轉數千裏落腳可可托海的楊順山,他們因各種緣由走入可可托海,卻都在艱難中拿起榔頭、鐵釬,不計報酬地用汗水、血水、健康、生命完成了國家交付的幾乎難以實作的任務。可可托海的第一代礦工大多留下了無法治愈的終身疾病與殘疾,矽肺、風濕、關節炎、陳舊傷、意外傷殘,甚至是早逝,但他們和家人卻從沒後悔過自己的付出。這種樸實的家國情懷,在一代人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這是當下的我們無法理解的情懷與信念,豐收為這些有功於國家的無名者鑄造了一座豐碑,讓我們穿越歷史時空,看到了那個時代的精神剪影。

當我們無數次質疑文學到底還有沒有力量,文學到底能給我們帶來什麽時,這本書就是答案。「追夢者心中種下了一顆太陽的種子——信仰,為夢想支付青春、健康,甚至生命,成就關系國家命運的千秋大業。」這是豐收寫在後記中的話。我相信,在他心中也有一顆太陽的種子,是寫作者的信仰,讓他寫出了如此厚重感人的無名者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