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華文頭條 > 歷史

國博館刊︱唐墓壁畫中T形杖功用新解

2023-12-17歷史

唐代墓葬壁畫常繪有由上部短橫桿和下部長直桿組成的T形杖。持此類T形杖的侍女影像均出現在表現墓主人生活場景的壁畫中,並且相伴隨的其他侍女通常持有拂、杯盤、瓶、團扇、方盒、包袱等日用器具。因此,T形杖應當也屬於唐代生活用具範疇,是研究唐代物質文化史的重要資料。

目前,已有學者就此類T形杖的稱謂和功能做出了一些解釋。朱笛稱此類杖為「丁字杖」,並將唐墓壁畫中丁字杖影像的出現和唐代書畫鑒賞活動的盛行相聯系,推測丁字杖是「展障玉鴉叉」之「鴉叉」,也即主要用於展挑畫障的畫叉,並提出畫叉的出現可能受到行障的影響。張維慎認為,初唐至高宗、武周時期貴族階層書畫鑒賞活動盛行,但固定掛畫習俗尚未形成,丁字杖與掛軸式樣的行障有相似性,應當是用於展示立軸書畫的畫叉。劉顯波和熊雋則將此類杖分為「丁」字形杖和「丫」字形杖,並進一步提出「丁」字形杖和「丫」字形杖的關系問題。但是,目前尚未有學者就唐墓壁畫中T形杖的特點進行細致闡釋,認為T形杖是用於展示畫障或立軸書畫的畫叉的觀點也缺乏合理解釋。因此,本文在全面整理繪T形杖唐墓壁畫資料的基礎上,首先明確唐墓壁畫中T形杖的特點,並透過綜合分析歷史文獻、傳世實物和考古資料,來探究唐墓壁畫中侍女所持T形杖的歷史稱謂和實際功能。

繪T形杖的唐代壁畫墓

考古發現繪T形杖的唐代壁畫墓葬一共有12座,相關資訊如下。

李震墓

該墓位於昭陵博物館東墻外,墓葬年代為初唐時期。墓主人李震去世時任梓州刺史,官居四品。李震墓中持T形杖侍女影像位於第三過洞西壁,圖中侍女橫持T形杖,T形杖上部短橫桿平直(圖一:1)。第三過洞東壁繪執拂侍女圖(圖一:2)。

圖一 李震墓壁畫(【昭陵唐墓壁畫】第103、104頁) 1.第三過洞西壁壁畫 2.第三過洞東壁壁畫

新城公主墓

該墓位於禮泉縣煙霞鄉東坪村,墓葬年代為初唐時期。墓主人新城公主是唐太宗第二十一女,去世後高宗詔以皇後禮陪葬昭陵。新城公主墓中持T形杖侍女圖共有兩幅。其中一幅持白色T形杖侍女圖位於墓室北壁西側(圖二:1),另一幅持淡褐色T形杖侍女圖位於墓室東壁南側(圖二:2),兩幅圖中侍女所持T形杖上部短橫桿均平直。墓室西壁南側繪有持拂侍女(圖二:3)。

長樂公主墓

該墓位於禮泉縣煙霞鄉陵光村,墓葬年代為初唐時期。墓主人是長樂公主,唐太宗第五女。長樂公主墓中持T形杖侍女圖位於甬道東壁,侍女所持T形杖上部短橫桿平直(圖三)。同一幅持物侍女圖中還繪有持拂侍女。

圖三 長樂公主墓壁畫(【昭陵唐墓壁畫】第37頁)

韋貴妃墓

該墓位於禮泉縣煙霞鄉陵光村,墓葬年代為初唐時期。墓主人韋珪於貞觀元年(627年)被封為貴妃,太宗去世後被冊為紀國太妃。韋貴妃墓的持T形杖侍女圖位於後墓室東壁南側的侍奉女主壁畫,圖中左側男裝侍女持上部短橫桿平直的T形杖於胸前,右側男裝侍女持侈口細長頸膽瓶於胸前,中間之人應為韋貴妃(圖四:1)。後墓室東壁北側侍奉男主壁畫中,左側繪持拂侍女(圖四:2)。

圖四 韋貴妃墓壁畫(【昭陵唐墓壁畫】第109、110頁) 1.後墓室東壁南側壁畫 2.後墓室東壁北側壁畫

趙澄墓

該墓位於太原市董茹莊,墓葬年代為初唐時期。墓主人為秦府大夫趙澄。趙澄墓壁畫影像資料僅披露部份,其中有一幅壁畫繪有持上部短橫桿彎曲的T形杖的侍女和持盤侍女(圖五)。

圖五 趙澄墓壁畫(【太原地區唐墓壁畫研究】第51頁)

太原市金勝村第6號唐墓

該墓位於太原市金勝村,墓葬年代為盛唐時期。墓主人骨骼已朽,身份性別不明。該墓中持T形杖侍女影像位於墓室西壁,圖中侍女斜持上部短橫桿彎曲的T形杖(圖六:1)。墓室東壁壁畫繪掩口狀侍女(圖六:2)。

圖六 金勝村第6號唐墓壁畫(【太原市金勝村第六號唐代壁畫墓】) 1.墓室西壁壁畫 2.墓室東壁壁畫

太原市金勝村第4號唐墓

該墓位於太原市金勝村,墓葬年代應為初唐時期。墓主人骨骼已朽,身份性別不明。該墓中持T形杖侍女影像位於墓室西壁,侍女左手持上部短橫桿彎曲的T形杖(圖七:1)。墓室東壁壁畫中繪有持拂侍女(圖七:2)。

圖七 金勝村第4號唐墓壁畫(【太原南郊金勝村唐墓】) 1.墓室西壁壁畫 2.墓室東壁壁畫

太原市南郊焦化廠唐墓

該墓位於太原市南郊金勝村,墓葬年代為初唐時期。墓主人為一男一女,身份不明確。該墓中持T形杖侍女影像繪於墓室西壁,侍女左手持上部短橫桿彎曲的T形杖(圖八:1)。墓室東壁壁畫繪有持拂侍女(圖八:2)。

圖八 太原市南郊焦化廠唐墓壁畫(【太原市南郊唐代壁畫墓清理簡報】) 1.墓室西壁壁畫 2.墓室東壁壁畫

太原市金勝村第337號唐墓

該墓位於太原市金勝村,墓葬年代為初唐時期。墓主人為成年男性,身份不明確。墓中持T形杖侍女影像位於墓室東壁,侍女左手持鮮花,右手握上部短橫桿彎曲的T形杖(圖九:1)。墓室西壁壁畫繪有持拂侍女(圖九:2)。

圖九 金勝村第337號唐墓壁畫(【太原金勝村337號唐代壁畫墓】) 1.墓室東壁壁畫 2.墓室西壁壁畫

赫連山及夫人墓

該墓位於山西省太原市晉源區,墓葬年代為盛唐時期。墓主人為上柱國赫連山及其夫人李氏。墓中持T形杖侍者影像位於墓室東壁,侍者持上部短橫桿彎曲的T形杖(圖一〇:1)。墓室西壁壁畫中繪有持拂侍女(圖一〇:2)。

圖一〇 赫連山及夫人墓壁畫(【山西太原唐代赫連山、赫連簡墓發掘簡報】) 1.墓室東壁壁畫 2.墓室西壁壁畫

郭行墓

該墓位於山西省太原市萬柏林區,墓葬年代為初唐時期。墓主人為上騎都尉郭行。墓中持T形杖侍女影像位於墓室東壁,侍女持上部短橫桿彎曲的T形杖(圖一一:1)。墓室西壁壁畫中繪有持拂侍女(圖一一:2)。

圖一一 郭行墓壁畫(【山西太原唐代郭行墓發掘簡報】) 1.墓室東壁壁畫 2.墓室西壁壁畫

太原市晉源鎮唐墓TC2001M1

該墓位於山西省太原市晉源鎮,墓葬年代為初唐時期至盛唐時期。由於棺床毀壞,墓主人身份性別不明。墓中持T形杖侍女影像位於墓室東壁,侍女左手持上部短橫桿彎曲的T形杖(圖一二:1)。墓室西壁繪有持拂侍女(圖一二:2)。

圖一二 晉源鎮唐墓TC2001M1壁畫(【山西太原晉源鎮三座唐壁畫墓】) 1.墓室東壁壁畫 2.墓室西壁壁畫

唐墓壁畫T形杖的特點

上述12座繪持T形杖侍女影像的墓葬具有顯著的共性。墓葬年代方面,依據墓主人去世年份和考古文獻對墓葬年代的判斷,12座繪T形杖的唐墓壁畫中,初唐時期墓葬有9座,分別是李震墓、新城公主墓、長樂公主墓、韋貴妃墓、趙澄墓、太原市金勝村第4號唐墓、太原市南郊焦化廠唐墓、太原市金勝村第337號唐墓、郭行墓;初唐至盛唐時期的墓葬有1座,為太原市晉源鎮唐墓TC2001M1;盛唐時期的墓葬有2座,分別是太原市金勝村第6號唐墓、赫連山及夫人墓。地理位置方面,繪T形杖壁畫唐墓集中發現於關中地區和太原地區,其中關中地區有4座,分別為李震墓、新城公主墓、長樂公主墓、韋貴妃墓,太原地區有8座,分別為董茹莊趙澄墓、金勝村第6號唐墓、金勝村第4號唐墓、太原市南郊焦化廠唐墓、金勝村第337號唐墓、赫連山及夫人墓、郭行墓、晉源鎮唐墓TC2001M1。墓主人身份性別方面,已知墓主人身份的7座墓葬的墓主人均為貴族。已知墓主人性別的9座墓葬中,有4座墓主人為男性,有3座為女性,還有2座男女皆有。由之可見,繪T形杖壁畫墓葬均分布在唐代政治核心區域,年代集中於初唐至盛唐時期。T形杖的使用應當不存在性別差異,且在貴族階層的生活中更為普遍。

此外,從T形杖上部短橫桿的形狀來看,唐墓壁畫中的T形杖有上部短橫桿平直和上部短橫桿彎曲兩種不同形制。前一類壁畫唐墓有李震墓、新城公主墓、長樂公主墓、韋貴妃墓,均位於關中地區;後一類壁畫唐墓有董茹莊趙澄墓、金勝村第6號唐墓、金勝村第4號唐墓、太原市南郊焦化廠唐墓、金勝村第337號唐墓、赫連山及夫人墓、郭行墓、晉源鎮唐墓TC2001M1,均位於太原地區。因此,唐墓壁畫中的T形杖可以分為「丁」字形的關中型別和「丫」字形的太原型別。但是,這兩種型別在墓葬年代、墓主人身份、持杖者形象、器物組合現象等方面差異均較小。因此,「丁」字形杖和「丫」字形杖的稱謂和實際功能應當相同或類似,其形制上的差異可能是緣於不同地區生產T形杖的工匠或繪制T形杖的畫匠的制作習慣不同,也可能是緣於不同地區居民在審美取向或生活習慣上的細微差異。

在傳世實物資料中,日本正倉院所藏的兩件唐代玳瑁杖與唐墓壁畫所繪T形杖極其類似(圖一三)。原田淑人介紹,該二件唐代玳瑁杖中,一件豎桿長121.5厘米,橫木長32厘米,配有玳瑁制作的藤蔓裝飾,杖末端鑲嵌著紅牙撥鏤;另一件豎桿長133.5厘米,橫木長24.5厘米,杖體做成八棱狀,表面裝飾金箔,塗繪綠彩,橫木兩端則鑲嵌著象牙。這兩件玳瑁杖的長高比例和兩端鑲嵌象牙的細節都與唐墓壁畫中的T形杖一般無二,應該就是唐墓壁畫中T形杖的傳世實物,反映出唐墓壁畫T形杖的真實尺寸。

圖一三 日本正倉院藏唐代玳瑁杖(【展障玉鴉叉——唐墓壁畫中丁字杖用途初探】)

還需要特別關註的是,在唐墓壁畫中,和持T形杖侍女相伴隨的其他侍女通常持有拂、瓶、杯盤、團扇、方盒、包袱等日用器具,其中尤以拂和T形杖的搭配最為常見。除趙澄墓缺乏完整壁畫影像資料,其余11座墓葬中有10座均同時繪有持T形杖侍女與持拂侍女,並且這兩種侍女影像在墓葬中的分布位置表現出明顯的聯系:長樂公主墓中持T形杖侍女與持拂侍女位於同一幅持物侍女圖的相鄰位置;韋貴妃墓中持T形杖侍女位於後墓室東壁南側的侍奉女主圖左側,持拂侍女位於後墓室東壁北側的侍奉男主圖左側;其余8座墓葬中,均可見持T形杖侍女與持拂侍女分別位於墓葬東壁和西壁的相對位置。這些具有一定規律的分布情況表明,持T形杖侍女和持拂侍女關系密切,基本形成固定組合。此外還需要指出的是,在同樣繪有持拂侍女的房陵公主墓(圖一四)、永泰公主墓(圖一五)的持物侍女壁畫中,沒有出現持T形杖侍女,但是都繪制了和T形杖形制略似的如意杖。並且,在永泰公主墓壁畫中,持拂侍女和持如意杖侍女也同樣位於相鄰位置。可見,T形杖和拂的使用具有強烈關聯,和如意杖的功能可能有一定相似。

圖一四 房陵公主墓壁畫(【唐墓壁畫集錦】第60、61頁) 1.墓室南壁壁畫 2.墓室西壁壁畫

圖一五 永泰公主墓墓室東壁壁畫(【唐墓壁畫集錦】第132頁)

T形杖與帷帳

在唐墓壁畫中,T形杖和拂的使用具有強烈關聯,和如意杖的功能具有一定相似。T形杖、如意杖和拂可能都屬於同一類器具,並且T形杖與拂的組合與如意杖與拂的組合可能可以相互替代。其中,如意杖是上端呈雲形或手形的棒狀物,通常有骨、鐵、木等不同材質。拂是由長柄和棕、麻、牦牛尾等制作的穗組成的器具,具有衛生潔具、清玩用器、樂舞用具等多種功能。將如意杖和拂聯系在一起的史料有敦煌蒙書中屬於小學類字書的【雜集時用要字】。【雜集時用要字】主要記錄當時日用器具的相關字詞,其中記載,屏風、障子、如意杖、拂、鏡台等都屬於屏障具。但是,無論是如意杖還是拂,本身都不具備屏具或障具的功能。之所以被列入屏障部用具,應該是由於如意杖和拂的使用與屏具、鄣具有密切關聯或者對屏具、障具的使用具有重要的輔助功能。比如,在唐墓壁畫中,持物侍女所持之拂具有衛生潔具的性質,其主要功能應該就是撣拭屏風、鄣子等屏障具上的塵埃。而結合壁畫影像中T形杖、如意杖的形制和正倉院藏玳瑁杖的尺寸來推測,如果T形杖、如意杖是輔助或配合某種屏具或障具來使用的器具,其主要功能應該是用於張設、展挑帷帳。

帷帳在古代文獻中是對類似的用於障蔽視線、分隔空間的設施的較為籠統的說法,包括帷、幔、帳、幄、幕、帟、綬等多種鄣具。敦煌蒙書【雜集時用要字】中屏障部一條記載的「障子」應該就是指稱帷帳。用於張設、展挑帷帳的T形杖很可能就是李商隱【病中聞河東公樂營置酒口占】詩中「鎖門金了鳥,展障玉鴉叉」之「鴉叉」。過去學者將唐墓壁畫T形杖和鴉叉相聯系,提出「鴉叉」也作「丫叉」,「丫」的字形和「丫」形杖的形制相似,認為T形杖應該就是鴉叉。並且又聯想到唐代畫叉的使用和貴族階層賞畫習俗的盛行,推測鴉叉是用來展挑畫障或立軸畫的畫叉。這一觀點有尚待商榷之處,其一,唐墓壁畫T形杖不僅有「丫」字形杖,也有「丁」字形杖。其二,唐墓壁畫中並未出現侍女持T形杖展挑畫障或立軸畫的畫面。事實上,「鴉叉」「丫叉」都是吳語方言,在吳語中的發音音同「椏杈」,其具體含義也與此相關,本意指樹木枝杈,因此,並不是只適合形容「丫」字形杖,也適合形容「丁」字形杖。此外,「展障玉鴉叉」的「鄣」並不一定指畫鄣,「鴉叉」也不一定是畫叉。鴉叉的功能具有多樣性,從史料記載來看,鴉叉可以作為畫叉來展挑畫障,可以作為拐杖輔助行走,也可以用來張設和展挑帷帳。李詩寫「鎖門金了鳥,展障玉鴉叉」時,還寫到「樓迥波窺錦,窗虛日弄紗」。「樓迥波窺錦」意謂遠觀樓台內的錦繡帷帳如同層層波浪,「展障玉鴉叉」正是體現了鴉叉展挑帷帳的功用。此外,還有「銀泥步障玉鴉叉,金屋人來走鈿車」「護風不用蘇幕遮,支以荻簾竹丫叉」「鎖開金屈戌,簾卷玉鴉叉」等詩句,也都說明鴉叉可以用來張設或展挑帷帳。

在唐墓壁畫中,持鴉叉侍女和持拂侍女組合的出現與消失可能與唐代六尚二十四司制度的建立與演變有關。六尚二十四司制度是唐代宮官制度的主體,直接因襲隋煬帝始建的六局二十四司制度,設尚宮局、尚儀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寢局、尚功局,每一局下又設四司,從而將宮廷事物劃屬於二十四個承擔不同職責的侍女群體。盡管六尚二十四司制度是宮官制度,但是也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唐代貴族生活,尤其是位於唐代政治核心區域的貴族生活中一般侍奉人員的職責分工情況。作為墓主人生前侍奉人員的縮影,持不同器物的侍女或侍女組合或許就是不同職責的侍女群體的象征,也是六尚二十四司制度的間接體現。而這些侍女或侍女組合的職責分工,則透過其手中所持的不同器物來具體表現。鴉叉和拂形成固定搭配的組合,不僅是由於鴉叉和拂的功能具有關聯,實際上也反映出持鴉叉的侍女群體和持拂的侍女群體的分工關系密切。結合文獻對六尚二十四司制度的記載和唐墓壁畫持物侍女圖的考古發現,負責燕寢進禦之事的尚寢局設有「掌帷帳茵席、灑掃張設」的司設、「掌輿輦傘扇羽儀」的司輿、「掌園苑種植蔬果」的司苑和「掌燈燭」的司燈,而唐墓壁畫持物侍女圖中侍女所持之物常見有鴉叉、拂、包袱、團扇、羽扇、花、萱草、燭等,可見唐墓壁畫中的持物侍女與負責燕寢進禦的侍女似乎具有一定聯系。其中,鴉叉可以用於張設和展挑帷帳,拂可以用於撣塵清潔,持鴉叉侍女和持拂侍女的組合應該就是代表在六尚二十四司制度影響下唐代貴族生活中「掌帷帳茵席、灑掃張設」的侍女群體。這一組合在初唐至盛唐時期的高等級唐墓壁畫中重復出現,也從側面反映出這一時期六尚二十四司制度的穩定。直到玄宗即位後,為清除太平公主余黨和武、韋二女主主政的影響,才對六尚二十四司制度進行改革,大規模縮減宮官群體,僅留尚宮、尚儀、尚服三局,在開元後期才恢復六尚的建置。或許是受到這一歷史事件的間接影響,也或許是由於中晚唐社會動蕩,皇權不穩,經濟衰落,這一時期墓葬的墓葬形制、墓葬設施以及隨葬品的種類、數量、品質都趨於簡略,墓葬壁畫也趨於簡化,持鴉叉侍女和持拂侍女的組合在中唐以後的墓葬壁畫中徹底消失。

結論

綜合形制尺寸、方言發音、流行年代、器具組合、歷史背景等方面的論據,可以明確唐墓壁畫中呈「丁」字形或「丫」字形的T形杖和拂的使用有強烈關聯,和如意杖的功能有一定相似,應該是用於張設和展挑帷帳的鴉叉。在唐墓壁畫中,鴉叉和拂子不僅是具有實際功能的日用器具,也是持物侍女職責分工的象征。持鴉叉侍女和持拂侍女的固定組合實際上反映出負責張設、展挑帷帳的侍女和負責撣塵清潔的侍女的分工關系密切,象征在唐代六尚二十四司制度影響下的「掌帷帳茵席、灑掃張設」的侍女群體。盛唐以降,持鴉叉侍女和持拂侍女組合在唐墓壁畫中徹底消失,可能是中晚唐時期墓葬設施趨於簡略所致,也可能受到玄宗改革宮官制度、縮減宮官群體的影響。

(本文摘自【中國國家博物館館刊】2023年第11期,作者孫晨瑜 [西北大學文化遺產學院]。澎湃新聞經授權釋出,原文註釋從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