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5月初,日軍在擊敗遠征軍的阻擊部隊後,其先鋒部隊無阻礙地推進至滇西。若日軍成功渡過怒江,侵入雲南,局勢將會失控。
在此緊急關頭,位於重慶的蔣介石面臨調兵困難。
宋希濂受命處置危機
宋希濂
遠征軍初次進入緬甸作戰,十萬大軍損失過半。雖然重慶軍委會及蔣介石預料到可能戰敗,但戰敗的速度及損失的程度遠超預期。在日軍的追擊下,向滇西方向撤退的遠征軍已無法形成有效抵抗。
日軍組建了一支快速縱隊,沿滇緬公路迅速推進,5月初已經占領了芒市和龍陵,並迅速向惠通橋西岸推進。
倚靠遠征軍殘部在滇西對抗日軍已不可能,需調動新的兵力。但這種遠距離調兵無法迅速解決眼前的危機,這使得重慶軍委會陷入了調兵難的困境。
雲南有兩支戰鬥力較強的集團軍,一個是由滇軍主力組成的第一集團軍,另一個是關麟征指揮的第九集團軍。但自日本從法國手中接管越南後,軍委會在滇南設立了滇南邊區總司令部(盧漢擔任總司令),調動了這兩支集團軍在滇越鐵路西側及東側布防,與日軍對抗。
無論局勢多麽緊急,這兩支集團軍都不可調動,一旦滇南防線崩潰,整個戰局將無法挽回。
因此,軍委會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第十一集團軍總司令宋希濂身上,蔣介石緊急電令宋希濂迅速調動兵力趕往滇西,必須阻止日軍渡過怒江。
宋希濂這位集團軍總司令,雖名聲在外,但其實只指揮著第六十六軍(軍長張軫)和第七十一軍(軍長鐘彬)。
第六十六軍曾加入遠征軍,在緬甸作戰中,除了孫立人率領的新三十八師表現良好,大部隊撤至印度外;新二十八師(師長劉伯龍)和新二十九師(師長馬維驥)被日軍迅速擊潰,退至滇西時,部隊損失嚴重。
張軫退至滇西後,與兩位師長互相指責,無法控制殘部。此時,宋希濂只能依靠他曾指揮過的老部隊71軍,他曾率領71軍在武漢會戰的富金山阻擊戰中聲名鵲起。
盡管71軍戰鬥力不俗,但當時其部隊分散部署,大部份還在從川
康趕往雲南的路上。宋希濂知道不能再耽擱,直接向重慶的蔣介石發電報,請求調配運輸車輛。蔣介石馬上指示軍委會西南運輸處配合宋希濂,所有車輛專用,違者軍法處理。
西南運輸處接到指令後,立即與宋希濂聯系,宋希濂要求其調派所有車輛,將71軍的36師迅速運送至滇西保山。
就在36師開往滇西的同時,惠通橋一帶幾乎陷入困境。
命運的決定性一刻
惠通橋舊景
5月5日清晨,日軍攻占松山,山下兩岸的惠通橋擠滿了潰兵和難民,哭泣聲和嘈雜聲此起彼伏。
眾多人群中,夾雜著偽裝成平民的日軍人員,他們計劃趁亂過橋後阻止橋對面的守軍炸橋,以徹底控制惠通橋。
守橋部隊包括一隊憲兵,工兵營及少數滇軍,這樣的兵力難以抵擋日軍的大部隊。
工兵營長張祖武面對混亂的人群不知所措時,一輛汽車停在他附近,車上下來三名穿將官服的人。其中一人張祖武認識,是工兵少將指揮官馬崇六。
另外兩人顯然地位更高,馬崇六介紹後,張祖武得知一個是軍事參謀團中將團長林蔚,另一個是參謀團中將參謀處長蕭毅肅。
三位國民黨將領向張祖武了解情況後,吩咐他隨時註意橋對面的動向,一旦有異動,立即炸橋,切勿遲疑。三人隨後急忙離開。
張祖武立即召集工兵營骨幹,布置炸橋事宜,並迅速完成炸藥的安置。為確保安全,張祖武設立了雙重保險,既設定導火索也準備了發電器引爆。
接近中午分時,由於人群擁堵嚴重,橋頭憲兵與過橋民眾發生爭執,其中偽裝成平民的日軍誤以為暴露身份,拔槍射擊,企圖趁亂過橋。
與此同時,日軍一支兩千余人的先頭部隊已至對岸,開始向橋頭開炮。守橋部隊大多是臨時組成,面對此情形許多人恐慌失措,有的工兵營副連長甚至跪地痛哭。
張祖武內心極度煎熬,他明白一旦炸橋,對岸的民眾將遭受苦難。就在他猶豫之際,日軍的戰車也抵達對岸,他不敢再拖延,一邊大喊「點火」,一邊按下發電器手柄。隨著一聲巨響,惠通橋坍入怒江。
日軍極其憤怒,一邊向岸邊無辜民眾開槍泄憤,一邊瘋狂向對岸炮擊。
工兵營長張祖武在關鍵時刻果斷炸橋,為36師趕來支援爭取了寶貴時間,此舉被譽為「一分鐘覆寫歷史」。
事後對此次行動的表彰引發爭議,工兵營長張祖武被記大功,全營獎勵一萬元,這是公認的功績。然而,軍委會過度宣傳林蔚、蕭毅肅、馬崇六三人的功勞,特別是將蕭毅肅宣揚為主要功臣。
宋希濂得知此事後表達不滿,認為:「就算頒發功勛,也不該是他(蕭毅肅)!」他堅稱自己的老部隊第71軍的功績更大。
張祖武同樣對蕭毅肅的冒領功績表示憤怒:「蕭毅肅完全是冒功,林、蕭兩人是在我們之前逃往保山的。」
宋希濂和張祖武曾向軍委會投訴蕭毅肅冒領功績,但軍政部長何應欽偏袒一方,稱:「張祖武沒有勇氣擅自炸橋,那麽是誰下令的呢?」
張祖武回應說他是按照馬崇六的命令列事,而馬崇六與蕭毅肅不僅是同鄉,還都是何應欽的親信。馬崇六選擇沈默,此事便無果而終。
惠通橋毀壞之後,雖然暫時遏制了危機,但對岸的日軍得到工兵的幫助,乘坐舟船強行過江進攻。保衛橋梁的部隊中,具備戰鬥能力的警衛兵僅一百余人,工程兵主要負責技術支援,加上數量有限的滇軍,難以阻擋日軍的強行渡過。到了夜晚,已有超過五百名日軍成功渡過江面。
正當保橋部隊感到絕望時,第36師的前鋒部隊及時趕到。他們分兩路行動,一路將已經過江的五百多名日軍切斷並包圍,另一路則占領制高點,利用輕重型武器封鎖江面,阻斷日軍的後續部隊過江。這時,炸毀惠通橋的重大意義顯現出來,在對岸的機槍火力封鎖下,日軍無法繼續渡江,已渡過的日軍因無援軍而成為困獸。
宋希濂回憶稱,形勢當時非常危急,第36師及時到達,保橋部隊已接近潰敗。如果延遲幾小時,後續的日軍將會源源不斷渡江,一旦數千甚至上萬的日軍成功過江,僅憑第36師前鋒部隊是難以抵抗的。
第8日早上,第36師的主力部隊趕到後,對岸占據橋邊高地的日軍發起了沖鋒,雙方展開了激烈的肉搏戰。最終,除了幾十名日軍跳江逃生(大多數溺亡)外,剩余的日軍均被消滅。
惠通橋戰鬥結束後,重慶的軍事委員會稍作休整,卻誤判了追擊至滇西的日軍規模,僅有三千多人,因此命令宋希濂帶領第十一集團軍反攻,奪回日軍占領的騰沖、龍陵等地。
最初,第十一集團軍過江較為順利,擊敗了日軍大隊長及其部下的數百人。但不久後,敵情急轉直下,日軍第56師團的二萬內送流量備援容錯機制力已經到達騰沖、龍陵地區,宋希濂將這一情報上報給軍委會。軍委會大為震驚,迅速命令宋希濂帶領部隊撤回,堅守怒江防線。
如此,兩軍在怒江對峙,直至1944年5月,遠征軍開始了滇西反攻。
在遠征軍第二次重組並建立指揮部之前,滇西地區的軍事由宋希濂負責。宋希濂對張軫指揮的第六十六軍表現,表達了不滿。他回憶稱,在第一次緬甸作戰時,張軫指揮的新二十八師、新二十九師,在滇緬公路上未能有效抵抗,被日軍快速部隊一沖擊便全線崩潰。
宋希濂回憶,張軫部撤退回滇西後,軍紀松散,士兵成群結隊地搶奪民間財物,擾亂民生。
為重整旗鼓,宋希濂召開了軍事檢討會。在會上,張軫與新二十八師師長劉伯龍、新二十九師師長馬維驥互相指責對方,相互謾罵,失去了高級將領應有的風範。
會議結束後,宋希濂向軍委會匯報,建議撤銷張軫、劉伯龍、馬維驥的職務,並取消第六十六軍及新二十九師的番號,將其殘余部隊五千余人並入新二十八師。
宋希濂的建議很快得到批準,但他未料到張軫很快便東山再起,成了第二十集團軍的副總司令。劉伯龍則透過何應欽的幫助,後來也成為了軍長,而馬維驥則相對不幸,未再擔任軍職。
面對這種名為「懲處」的措施,宋希濂顯然感到不滿,但他又能做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