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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惜英雄:中央問誰能當哈軍工校長,粟裕強烈建議,非陳賡不可

2024-04-09歷史

提起來軍界陳粟大軍,大家都知道,是指華東野戰軍陳毅、粟裕。但是軍界還有一對「陳粟」配,知道的可能不多,這就是粟裕、陳賡。

粟裕、陳賡兩人都是軍界頂流,率領各自部隊打出過輝煌戰績,兩人在新中國成立前幾乎沒有太多交集,只在1947年劉鄧、陳謝、華東三路大軍挺進中原時,有過短暫的共同作戰經歷,時間大概不到三個月。但就是這三個月,粟裕和陳賡宛如蒼鷹會神雕、雄獅會猛虎,見到了另一種風格的自己,那種高視萬裏、洞見明徹的氣質,令陳粟二人互相佩服、吸引,從此結成終生至交,成為軍中一段佳話。

一、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粟裕、陳賡都是湖南人,投身革命的時間差不多,都是頗有頭腦、智慧高絕的人物,但兩人之前卻緣慳一面,很少有見面的機會。

先說說粟裕大將。粟大將是個很低調的人,1926年11月他才加入了共產主義青年團,蔣介石發動反革命的叛變後,他從湖南來到武昌,走上從軍救國之路,先是在葉挺部下當兵。後來隨葉挺來到南昌,並參加了那場歷史性的起義——八一南昌起義。

此後,粟裕隨朱德、陳毅參加了湘南起義,繼而上了井岡山。1928年粟裕當上了連長,1929年後,屢立戰功,逐步升遷,一直做到師長。1934年,擔任北上抗日先遣隊紅十軍團參謀長。

這是粟裕最初幾年的經歷。8年多的時間裏,粟裕並沒有和陳賡有什麽交集。

陳賡早年的經歷豐富多彩,是聞名國共兩黨的風雲人物。

陳賡比粟裕大4歲,早在1916年時13歲的陳賡便加入湘軍魯滌平所部,當了個童子兵。1922年進入毛澤東倡導開辦的自修大學,同年入黨。1924年5月考入黃埔軍校,成為第一期黃埔生。

與學弟林彪在軍校的木訥寡言截然相反,他生性好動,十分活躍,又因軍政雙全,出類拔萃,與同期同學蔣先雲、賀衷寒一道成為當年知名的「黃埔三傑」之一。

他早年在黃埔學生軍第二次東征的戰場上,曾救過黃埔軍校校長、東征軍總指揮蔣介石一命,將戰敗之際準備自殺的蔣介石火速背下戰場,脫離險境。蔣介石對有「再生之德」的陳賡頗為器重。

八一南昌起義時,陳賡在賀龍部下,以營長的身份參戰了戰鬥。那時粟裕還只是一個班長,兩人在不同體系,各自不知彼此。起義部隊撤出南昌南下廣東途中,兩人先後首次負傷。但在這3萬多人的隊伍裏,他們分別處於總部與一線部隊,任務有別,戰事又異常激烈頻繁,兩人未曾見面相識。

1928年後陳賡來到上海,在周恩來領導下參與中共中央特科工作,後來又到鄂豫皖蘇區的徐向前麾下開始掌兵,參加了那裏的反圍剿戰爭。直到1933年5月,陳賡才輾轉趕到中央蘇區的江西瑞金擔任紅軍步兵學校的校長,與時任紅7軍團參謀長的粟裕同處一個戰區,互相聞名,但依然不曾見面。

北上先遣部隊被國民黨軍打散之後,粟裕留在浙江、福建交界一帶,開展了艱苦卓絕的遊擊戰。粟裕的軍事天才開始逐漸展現,他以數千疲弱之兵,對抗國民黨軍數十倍之眾的圍攻,卻始終打不爛、打不垮,深深紮根到國民黨統治的核心區。

粟裕當年北上之時只有一部與中央聯系的電台,後來在戰鬥中遺失,與中央的聯系斷絕長達3年之久。中央根本不知道這支部隊在浙江堅持了這麽多年,一度認為粟裕已經犧牲。1937年5月中央一度把粟裕列為烈士,直到1938年初新四軍副參謀長周子昆輾轉得知粟裕還活著,而且在浙江那麽艱難的環境堅持了三年之久,立即向中央報告「粟裕還在」。毛澤東得知後無比震驚,對這個年輕後生刮目相看。

相比粟裕默默無聞地堅持,陳賡在長征之後的經歷堪稱高光。陳賡擔任了紅軍幹部團團長,幹部團當時保存著紅軍的幹部精華,是中央直接掌握的最核心的幹部力量,可見陳賡受中央器重之深。土城戰鬥紅軍失利,陳賡率幹部團作為最後的預備隊出擊,為順利突破敵軍包圍立下大功。

抗戰時期,陳賡率部在山西堅持抗戰,386旅名震天下,打得日軍聞風喪膽。粟裕則進入新四軍系統,當了新四軍第一師師長,蘇中抗戰打頑,粟裕獨立領軍的潛質逐漸顯現,成為華中最負盛名的將領。

粟裕、陳賡雖然極少見面、沒有共事的經歷,但二人各自久聞對方之名,直到1947年挺進中原時,兩位天生將才,終於走到了一起。

二、三個月打出的惺惺相惜

解放戰爭爆發後,粟裕率領的華中野戰部隊與山東部隊合並,成為華東野戰軍。粟裕實際負責華野的軍事指揮,雖名為副司令員,實際上是華東野戰軍之支剽悍之師的軍事主官。

陳賡則是晉冀魯豫野戰軍劉伯承、鄧小平麾下的第4縱隊司令員,但更多的時候,他的部隊被毛澤東當作一支小方面軍使用,也就是聞名遐邇的「陳謝大軍」,一段時間裏直屬中央軍委指揮。

1947年9月,從山東轉戰到中原戰場的粟裕統率華東野戰軍主力,與劉鄧、陳謝兩路大軍,呈「品」字形經略中原,粟裕、陳賡在戰略上終於有了共事的經歷。

古語雲,一葉浮萍歸大海,人生何處不相逢。作為人民解放軍最頂尖的將軍,在面對最為繁重的戰略任務上,粟陳並肩作戰,既是歷史的選擇,更是個人際遇的華彩篇章。

1947年12月,粟裕敏銳發現蔣介石有集中兵力,先搞垮大別山的劉鄧大軍,再轉攻其他兩路的企圖,馬上向毛澤東請戰,說要跟陳賡一起,長期配合劉伯承、鄧小平作戰,打破蔣介石這一意圖。毛澤東當即應允,還指令粟裕統一指揮陳賡的人馬,「沿平漢向南直迫武漢」。

粟裕指揮兩路大軍,發起平漢等戰役,先後打掉蔣介石的整編第3師等部4.5萬余人,破路400余公裏,攻克許昌等50多座重鎮。粟裕與陳賡會師後一見如故,十分投緣。

粟裕在此之前,連連創下宿北戰役、萊蕪戰役、孟良崮戰役、豫東戰役等神仙仗紀錄,善打大仗、算度精準的名聲遠播海內。陳賡則縱兵豫西、智鬥白崇禧、「牽牛」破敵,打仗既狠又巧,往往出人意表,以少勝多。

陳賡說:「真是聞名不如見面,以前光聽說粟裕如何厲害,今日一見,果然了得。」

粟裕很謙虛,直說陳賡了不起。

盡管相處之日甚短,兩人英雄相惜,各自欣賞對方身上卓犖高絕、才華橫溢的軍事天才,不過20來天,卻在血與火的戰鬥中結下了深厚的友誼,而且馬上感染了雙方的部下。

打掃戰場的兩軍指戰員互相推讓戰利品。陳賡的部下們說:「我們只不過在前面攔了一下,實際功勞應歸華野同誌。」華野的官兵們則按粟裕的命令,高高興興地將最好的繳獲武器都劃歸陳賡部隊。

三、英雄所見略同

粟裕和陳賡的作戰風格相近,在一些戰役戰術問題上,雖然未在一處,卻有過驚人的相同見解。

1948年11月的淮海戰役第一階段,粟裕指揮華東野戰軍包圍黃百韜兵團4個軍,曾提醒擔負主攻的突擊集團,要嚴格區分運動之敵與駐止之敵的打法,命令聶鳳智的9縱進攻前采取近迫作業。

當時華野一線部隊貪功心切,沒把黃百韜放在眼裏,戰術上有些輕敵,許多準備沒能完成,展開攻擊行動後,被黃百韜兵團嚴密的子母碉堡群阻斷,遭遇不小的挫折。

粟裕下令停止攻擊,當晚召集突擊集團的幾個主攻縱隊司令員開會,決定采取幾項緊急措施,其中之一是明確戰術上由野戰攻擊轉為近迫作業,要求利用暗夜把交通壕挖到敵占村莊附近,距敵前沿陣地50公尺至30公尺處。突擊集團的官兵們隨即奉命揮鋤掄鎬,一條條可攻可守的交通壕悄然前伸,直到黃百韜陣地前沿約100公尺處。近迫作業的威力很快顯露出來,華野重新發起攻擊後,黃百韜的明碉暗堡連同裏面的官兵一個個消失,最終全軍覆沒。

相同的問題,在陳賡兵團也出現過。

淮海戰役第二階段,中原野戰軍在雙堆集包圍黃維兵團。中野司令部致電毛澤東和華野:「估計三天內可能解決戰鬥。」但他們遇到了與華野圍殲黃百韜之初相似的情況:密集的子母碉堡群和對手強大的火力,野戰突擊似的攻擊行動很快受阻。

政委鄧小平胡副政委張際春在戰後上報毛澤東的【殲滅黃維兵團的作戰總結】中回顧說:「在最初兩天,我們對敵人戰鬥力的消耗和混亂的狀態估計過高,對敵人防禦堅強能力估計不夠,故在作戰上,實行了過於猛勇的突擊,我們的傷亡也在這兩天最大,而收效則甚小。」

當時比較清醒的是4縱司令員陳賡。他與粟裕一樣,越是處於必勝之勢,打得越謹慎,對敵人在戰術上越是重視。

他認為當前最重要的是要進行迫近作業,築成堅固的攻防陣地,以便在攻擊前把部隊掩蔽在地下,既阻擊對方的攻擊,也減少部隊傷亡。同時,還要逐步將工事向前推進,壓縮對黃維的包圍。因此,他下令4縱進行迫近作業。

這與粟裕的判斷是何等一致!

但中野司令部一位負責人認為這樣進度太慢,怕耽誤了期限影響淮海戰役大局,不斷打電話要求陳賡加快攻擊。陳賡情知不妥,最後索性不接電話,命令繼續挖戰壕搞迫近作業。

正在這時,中野司令部與華野司令部之間的電話接通,陳毅馬上拿起話筒與華野的粟裕通話。許久未見面的粟裕剛向陳毅問好,陳毅便迫不及待地打斷說:「你先不要說。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們打黃百韜用的是什麽辦法?」

粟裕曾估計到中野由運動戰轉為攻堅戰之後,進展必然較慢,傷亡也較大。陳毅主動詢問後,粟裕馬上告訴他:「挖坑道,迫近敵人陣地,然後突然發起攻擊,分割殲滅它。」他還詳細介紹了華野圍殲黃百韜的情況。

劉、陳、鄧幾位首長都聽到了粟裕的建議,不由得想起陳賡的辦法,諸人面露驚訝之色,這兩個高手居然不約而同地采取了一樣的戰法,看來這樣準行。

中野指揮部立即通知全軍,照陳賡的辦法打。

陳賡隨即在原有基礎上放開手腳開展近迫作業,溝壕像絞索一樣步步向包圍圈中的黃維兵團套緊。不久,粟裕又派華野參謀長陳士榘率幾個縱隊的華野部隊前來支援,包括蔣介石五大主力之一18軍在內的黃維兵團支撐不住,終於土崩瓦解,第二階段作戰結束。

陳賡對屢打大仗、惡仗,智謀百出的粟裕由衷地欽佩。淮海戰役第三階段時,他和政委謝富治特意組織了一個專門的參觀團,到粟裕的華東野戰軍學習。

陳毅曾對毛澤東說:「我認為中國共產黨二十多年來創造傑出軍事家並不多。最近粟裕、陳賡等先後脫穎而出,前程遠大,將與彭、劉、林並肩前進。」這是陳毅眼中的「五虎將」,毛澤東欣然回電說:「所見甚是,完全同意。」

四、哈軍工校長非陳賡不可

短暫地相會後,粟裕、陳賡又分道而馳,粟裕率華野向東南進軍,陳賡則在劉鄧帳下席卷大西南,天各一方,各戰一域。

1951年9月,周恩來、朱德找到粟裕,當面傳達中央命令,要他到總部擔任副總參謀長主管作戰。

粟裕連稱不可,自感資歷不夠,轉而推薦了年長、入黨時間早且戰功卓著的陳賡,認為陳賡比自己更合適。

周恩來說:「主席和我們研究決定,要你到總參來工作。這個事我們醞釀了好久,大家認為還是你最合適。」

進入總參謀部不久,正逢中央考慮要創辦中國自己的高水平的軍事工程學院,正好粟裕也一直有這方面的考慮,中央便讓總參立即籌辦。

創辦軍校,首要的問題就是誰來當校長。頗費躊躇之下,他又一次想到了陳賡,認為陳賡畢業於黃埔軍校,戰爭年代又當過「紅浦」——紅軍學校的校長,是最合適的不二人選。當中央咨詢粟裕的意見時,粟裕推薦:非陳賡不可。

這真應了能者多勞那句話。陳賡完成解放大西南的戰爭任務後,馬不停蹄地被調入北韓戰場,協助彭總指揮戰爭,當時正任誌願軍副司令員兼3兵團司令員、政委。

中央認真考慮了粟裕的建議,當時北韓戰場已經基本穩定下來,雙方打打停停,以談為主,指揮戰爭的任務不再繁重,於是調陳賡。

陳賡隨即一臉征塵趕回國內,成為軍事工程學院第一任院長。他沒有辜負老戰友的期望,盡管白手起家,也很快使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初具規模。

錢學森後來贊嘆說:「在中國現有條件下,這麽短的時間內辦起這樣一所完整的、綜合性的軍事技術學院,在世界上也是奇跡。」

1954年10月粟裕擔任總參謀長後,陳賡以軍事工程學院院長之職兼任副總參謀長,多數時間在總參謀部工作,兩人開始正兒八經一個鍋裏吃飯。

粟裕欣賞陳賡打仗的能耐,也念念不忘幾年前自己的推薦,總參謀部份工的時候,他便讓陳賡接管了自己過去的職責:分管作戰。因故不在總參時,粟裕還經常指定陳賡代理總參謀長職責,替他主持總參謀部。

外出後,一旦想到一些重要事情,他都放心地委托陳賡辦理。1956年2月,正在廣州休養的粟裕獲悉抽調30萬部隊參加國防工程的計劃尚未落實,當即致電代理他職務的陳賡,再次建議采取這一項重大措施。

第二天,他又親筆給陳賡和軍委秘書長黃克誠寫信,信中最後說:「我仍再三建議,今年必須以30萬人左右(或者20幾萬人)參加工程建築,以便爭取時間,加強國防,而防萬一。」

他特派秘書專程將信送往北京。陳賡馬上將粟裕的建議轉報中央軍委,軍委辦公廳不久便將粟裕的信印發給了中央軍委幾位主要負責人。朝夕相處之間,他們的感情更加融洽起來,兩人之間無話不談,相得益彰,成為合作共事的典範。同為副總參謀長的張愛萍,是這一段歷史的見證人。他後來回憶說,很懷念和贊賞粟裕良好的領導方法,以及他對同誌的真誠的友誼。他還說:「粟裕同誌任總長的時期,是總參最好的時期,也是我心情最愉快的時期。也可以說,是軍隊建設最好的時期。」

五、粟裕替陳賡承擔責任

粟、陳不僅互相欣賞對方的才華,私人關系上也是肝膽相照。

有一次,華東軍區要給一個師進行嘉獎,有關報社獲悉後,準備發表這條訊息。

涉軍的新聞,按制度必須要由總參進行審查。報社方面打電話給作戰部,要求審查這篇新聞報道。

當時因作戰部代部長王尚榮等人正在宴請蘇聯專家,不太方便處理這件公務,便轉告報社,可以將新聞稿送給陳賡副總參謀長審閱。

報社將稿件送到時,身體正有病的陳賡已躺下休息。他被叫醒後,聽送稿者說稿件是經過作戰部同意後才送來的,以為作戰部看過了,便說「既然作戰部看了,就可以了」。

於是,報社第二天釋出了這則新聞。兼任中央軍委副主席的劉少奇看到後,立即給粟裕打電話,嚴肅地說:中央軍委已經有過決定,對師級(含)以上單位的表揚,只有軍委才有這種權力,大軍區級無權批準。

他要求粟裕查詢此事。粟裕調查後才知事情原委,對作戰部的行為表示批評,陳賡也是個有擔當的人,馬上說是他同意的,責任應由他承擔。

粟裕則慨然說,他是總參謀長,應由他承擔責任。劉少奇獲悉後說:「你們這種精神很好,今後註意就行了。」

1961年2月,陳賡與粟裕一同在上海療養。兩人常聚在一塊上下古今閑談,共度病中時光。一個月後,陳賡在撰寫【作戰經驗總結】一書時,因心臟病突然發作,不幸撒手人寰。箴言在耳,斯人已逝。不久前還談笑風生,轉眼卻已陰陽兩隔,粟裕悲痛萬分,不顧羸弱的病體,踉踉蹌蹌趕往醫院,見了陳賡最後一面。

在陳賡火化之後,他還堅持與李克農、廖仲愷的女兒廖夢醒等人一起,到機場給運往北京的陳賡骨灰送行。一直到飛機消失在茫茫的雲端,他仍久久不肯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