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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興亡系於南洋(下)

2024-07-22歷史

劉剛/文 到中國去的馬尼拉大帆船

麥哲倫亡去,西班牙人一次又一次卷土重來。

與葡萄牙人穿越馬六甲海峽來到中國不同,西班牙人則從墨西哥跨越太平洋而來,他們是先到達並占領墨西哥,之後才來到菲律賓。西班牙對墨西哥的征服,是在16世紀初。

1519年埃爾南·科爾特斯率西班牙軍登陸墨西哥。1521年,僅以兩年時間,他就征服了阿茲特克帝國,這一年,環球航海第一人——麥哲倫也航達菲律賓,見證了地圓說,卻被土人砍了腦袋,而腦袋是圓的這一點,則不需要證明。

麥哲倫是航海家而非軍事家,是探險者而非征服者,但他在菲律賓卻做了科爾特斯在墨西哥做的同樣的事情,以航海家來做軍事,以探險者來搞征服,這就難免錯位了。

科爾特斯不求地圓說,但為海權論,專門做其擅長的事——軍事,從古巴到墨西哥,從加勒比海到墨西哥灣,一路殺伐,遇神殺神,遇國滅國,其於西班牙,猶如葡萄牙之有達·Gamma,皆為大航海時代以來最強征服者,但影響卻差遠了。

麥哲倫死,大航海時代結束。歷史的行程,也就到了海權時代,科爾特斯成為海權時代到來的第一位國家英雄。

科爾特斯雖然贏了,但他贏在世界歷史的邊緣地帶,而非贏在了如麥金德所說的對世界歷史起決定作用的「世界島」上,所以,他還不能像達·Gamma那樣標誌一個他的時代。盡管他在墨西哥的成就,有助於西班牙成為海權時代的第一個海權帝國,但其歷史地位,卻被國運左右了。在美國主導世界之前,整個美洲,尚未進入世界歷史的主流,談起對世界歷史的影響,當然也就提不到他了。

當美國主導世界時,西班牙又成了失敗的國家,被英國、荷蘭打敗後,接著又被美國打敗,不但在歐洲,而且在美洲、在西班牙都失敗了,這樣一來,他那點成就便更沒人提,也不值一提。一個失敗的國家,其國家英雄又有什麽好說的。

不過,那時候的西班牙人倒也沒忘哥倫布大航海的初心,「到中國去」,依然還是歐洲人不斷進取的宿命。

如何將西班牙人在美洲的進展,帶到世界歷史的行程中去?有一條必由之路,他們知道,那就是「到中國去」。

在麥哲倫死了40多年後,西班牙重新開機麥哲倫航線。1565年,米格爾·羅培茲·德·萊加斯皮再次遠征菲律賓。1564年,他受命於新西班牙總督路易士·德·貝拉斯科,前往菲律賓拓殖,於1565年4月抵達宿務島,與當地首領立約,建立第一個居民點,同時,他發現了從菲律賓到墨西哥的新航線,1571年占領馬尼拉,建都菲律賓,從此,馬尼拉大帆船起航。

這是一條太平洋往返航線,起航從馬尼拉出發,由西向東,循北緯40-42度間海域航行,返程則循東北信風和北赤道洋流,沿北緯10-13度海域返航,經由關島而至馬尼拉。以此確立太平洋跨洋貿易東部航線,使之與葡萄牙人開辟的跨洋貿易西部航線——裏斯本至澳門、澳門至長崎連起來,就形成了一條以中國為中心的、由西班牙主導的環球貿易航線。

這條環球航線如漩渦,渦卷中國,要將中國卷入由西方人主導的世界歷史行程。但中國體量太大,不僅經濟體量大,文明體量更大,依靠傳統航海動力和傳統歐洲重商主義的馬尼拉大帆船,顯然卷不動,相反,它被中國的巨大體量吸入其中,不但為中國的資本主義萌芽提供了一個「白銀時代」,且為中華文明的傳播,提供了一條東學東漸的新航路,超越日本,通往新大陸。

大帆船啟航時,適逢隆慶(明朝第十二位皇帝明穆宗年號)開關,解放海禁,設「洋市」於月港——漳州河入海口,因其港道「環繞如偃月」,故稱「月港」,顧炎武在【天下郡國利病書】中說:「閩人通番,皆自漳州月港出洋。」自馬尼拉開港以後,就成了閩人出洋的一個好去處,有大帆船在那裏等他們,等候來自中國沿海港口的平底帆船。

就這樣,在西班牙人與中國人的來往中,馬尼拉如「半壁生海日」一般,從歷史的地平線上冒出頭來,成為了世界近代史的一個地標,從月港到馬尼拉、再到墨西哥的阿卡普爾科,這條航線就成為了一條歷史大動脈,脈動著全球化的歷史行程。

我們今日試號此脈,已知其脈象為絲銀——中國絲與西班牙銀,沿此脈執行,自1565年始,至1815年終,大帆船每兩年一往返,年均一、二艘,載重約300噸,渡洋至中國。

大帆船在馬尼拉建造,建造者多為中國工匠,由西班牙人僱用。據說,它是當時最先進的船只,從馬尼拉啟航,滿載亞洲商品,前往墨西哥,抵達阿卡普爾科,再轉運各地。

一開始,放任自流,自由貿易。20年後,從1593年起,西班牙開始限制貿易,限船往來,年僅2艘,限重約300噸,此非有錢不賺,亦非因中國產能太大,而是由於其經濟體量不夠,產業規模太小,對中國產能一時難以容納,難以消化。

為實作其利益最大化,必須打壓中國制造。故以限制貿易,對市場經濟實施超經濟強制——削中國產能之足,適西班牙經濟之履。在重商主義追求中,采取抑商措施;在自由貿易的沖動中,盡量采取控制貿易逆差的方式。

好在其壟斷了航線,想怎麽限就怎麽限,而大明王朝對此不知不覺,未明就裏,就被其掐住了貿易的咽喉。

所以,較之全球化貿易的另一端——葡萄牙那一線,不但其市場經濟的程度相去甚遠,而且其貿易量也差得遠。

關於這一點,我們只要將這兩條航線上往來帆船數量及其噸位稍作比較就知道,行駛在馬來海面的中國帆船,據英國人約翰·克勞佛【印度半島史】記載,大約是每年26只,總噸位是17100噸。相比之下,按馬尼拉大帆船被限制到每年不過兩艘、噸位不超300噸計,250年來,全部船只約500艘,合計噸位約1.5萬噸,將每年都加起來,其總噸位還不及中國帆船下南洋一年的噸位。

當然,這是就其限制貿易而言的,實際情形究竟如何,還有待深入考察。一般來說,限制必有走私,限制有多大,走私的敞口就有多大,貿易可以壟斷,需求不能壟斷,西班牙人對中國商品的需求以及中國人對白銀的需求,不是權力能壟斷的。

全球化的兩種近代語境

西班牙限制貿易的方式,與清朝以「一口通商」來壟斷中外貿易的方式類似,都反映了權力支配經濟的王權內容。更有甚者,西班牙與葡萄牙分庭抗禮,為了劃分海域,瓜分海權,還在大航海初期,兩國就拉著教皇劃定了一條「教皇子午線」,也稱「教皇分界線」。

1493年——哥倫布啟航的第二年,教皇亞歷山大六世就頒發了多份詔書,設立了一系列想象中的界線。這些界線,位於大西洋上,用以劃分葡、西兩國海外殖民的勢力範圍。

最初,教皇子午線位於維德角群島以西100裏格(League),將世界分為兩部份,西班牙獲得了線東的所有新發現土地的權益,而葡萄牙獲得了線西的權益。次年,兩國又簽訂了【托爾德西裏亞斯條約】,重定分界線於370裏格以西,大致透過亞速爾群島和維德角群島中間,使得更多的大西洋中部和東部地區歸葡萄牙所有。這條分界線,對後來的殖民擴張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它基本上確定了葡萄牙在非洲和亞洲的殖民地範圍,以及西班牙在美洲的領土。

就這樣,在教皇主持下,葡、西兩國將全球海域一分為二,劃定各自海權範圍,未征求任何一國意見,但求神權認可,以為搞定了教皇,就能瓜分地球,以此不惜冒犯了全世界。

可僅此還不夠,還要進一步統一起來,於是,一個歷史的蘋果墜落。1578年,葡王塞巴斯蒂昂一世在北非戰死,因無子嗣,王室議決,由叔祖恩瑞克還俗,任阿維什王朝國王。然因其亦無子嗣,故欲娶妻,又因其主教身份,需教宗恩允,其時,教宗格列高利十三世因與哈布斯堡王室關系良好,故不肯解除其誓言而允其娶妻,以此,其在位也就是個過渡。

王位繼承人問題還得解決,其合適人選當時有三位:曼紐爾一世第六子杜艾爾特王子之次女布拉幹薩公爵夫人卡塔裏娜,曼紐爾一世次子路易士之私生子克拉托修道院院長安東尼奧,還有曼紐爾一世外孫時任西班牙國王的腓力二世。

可卡塔裏娜是個女人,其夫名聲不好,卻是腓力二世的擁躉,若按當時習俗,嫡傳繼承人應為杜艾爾特王子已故長女瑪莉亞的長子拉努喬·法爾內塞,但其父親帕爾馬國公爵也是腓力二世的支持者。而安東尼奧則是私生子出身,在與腓力二世的競爭中,不論文鬥,還是武鬥,都處於不利地位,但他也有社會基礎,那就是當時貴族傾向於腓力二世,但下層民眾卻擁護國家獨立,若以腓力一身二任,那就意味著獨立泡湯。

茲事體大,王位繼承關乎國運,是做小——保持國家獨立,還是做大——與西班牙一體化,實作伊比利亞全球化?為此,恩瑞克一世召開宮廷會議,邀請王位候選人或其代表前來參加,並要求他們宣誓,服從會議透過的決議。

腓力二世卻拒絕邀請,宣稱其繼位無可爭議。

1579年,宮廷會議召開,兩名候選人,卡塔裏娜自動結束,只有安東尼奧打平民牌,為此,恩瑞克一世令他離開。1580年,紅衣主教恩瑞克逝世,其遺囑未提及王位,只任命了一個由五人聯合執政的班子,在新國王產生之前暫時代行國王權力。

腓力二世趁機發動西葡戰爭,攻入葡萄牙,擊敗安東尼奧,王位之爭就此結束。其結果,形成西葡帝國,開啟如【世界的四個部份:一部全球化歷史】所說的「伊比利亞全球化」。

對於「伊比利亞全球化」,當時流行一種形象的說法,叫做「經由菲利普二世之王土,可以走遍世界」,也有人說,這句話出自十七世紀西班牙詩人維加。

對於「王土世界」說,我們並不陌生,這仿佛就是兩千多年前中國歷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近代西洋的回音,也可以說是東方君主制天下觀,對西方天主教君主制普世性的一個引領,當然,我們還可以說是「伊比利亞全球化」重新開機了中國詩經時代的「現代性」,古代王權所憧憬的一個政治文化圖景——「王土」,被菲利普二世開啟的「伊比利亞全球化」浪潮變現。

不過,在接踵而來的英、荷人的語境中,「王土世界」說不再流行了,取而代之的是「日不落帝國」。語境不同,含義有別。「王土世界」說,仍以君權神授,重在王權和神權。西葡帝國的出現,是王權與神權的一次合作,透過將教皇子午線劃定的兩國的海權和海域合二為一,而把「世界的四個部份」——歐洲、非洲、亞洲、美洲統一起來,形成一個天主教君主制的世界王國。

然而「日不落帝國」的說法,重心已變,並非王權和神權,而是變為國權。國權之中,雖然包含了王權和神權,但民權已然不斷成長,從【自由大憲章】提出「王權有限、法律至上」的原則,到【權利法案】對個人自由與國民權利的確立,期間四百余年,隨著教權結束政權,王權亦從君主專制退到君主立憲。

由此可見,民權以議會的形式,在國權中逐步取得進展,據此而言,「日不落帝國」只是個全球化的國家樣式,論世界的統一性,亦非基於某個王權——由「世界之王」對全球的覆蓋,而是取決於跨越國界的市場經濟和超越主權的自由貿易。

以此帶來的「全球化」,就不是王國式的「王土世界」,而是跨國公司化的「全球市場」,而自由貿易的主場,也不在陸地,而在海洋。因為陸地,早已國家化,被主權分割了。只有海洋,還是自然存在,應由自然法主宰,可以自由安排。

從全球化退居「白銀時代」

於是,一篇檄文——【論海洋自由】橫空出世,挑戰教皇子午線,一舉刺破了「伊比利亞全球化」的大泡沫。

面對西葡帝國對海洋聲稱其統治權,該文作者格勞修斯指出,從歷史上看,這兩國從未擁有過海洋,也沒在海洋上留下財產,所以,教皇子午線有悖於自然法,是一條基於政教合一的王權和神權的、為了人為瓜分自然界而假想出來的分界線。

葡、西王權分贓,教皇的神權也參與進來,玩起了海權神授的把戲,對於如此違背自然的行為,焉能使其合法?船行海域,所過之處,不過浪花而已,哪有什麽財產的痕跡?哪來一星半點的法律權利?葡萄牙憑什麽禁止他國同東印度進行貿易?

荷蘭人吹響「海洋自由」的號角,以此吹破了「伊比利亞全球化」布局的泡沫,然而,西葡帝國對此不以為然。

葡萄牙不得不追隨腓力二世的戰略部署,加大了從印度往中國進取的力度,從西洋到東洋,向墨西哥—馬尼拉一線靠攏,將大東洋航線與大西洋航線連成一條「全球化」航線,不但對中國形成合圍之勢,而且形成了一個東洋與西洋夾擊的天下。但其葡屬東印度殖民地卻被荷蘭趁虛而入了。

盡管如此,在「伊比利亞全球化」中,最大的問題還是中國問題。對於英、荷崛起,葡、西可謂後知後覺,而在「到中國去」的歷史性的追求中,葡、西早已占得先機,尤其是其有關「世界王國」的拼圖,中國版圖當屬最重要的一塊。

當我們從【世界的四個部份:一部全球化歷史】的第一章中讀到「世界王國」時,就發現,作者格魯金斯基挖掘出來的史料,簡直就挖到西班牙人的心坎裏去了,他說,1566年,一位墨西哥貴族在給國王菲利普二世的拉丁語信件中,聲稱他「統治了中華新世界」。同年,另一位貴族也毫不猶豫地聲稱,西班牙已經擁有了「中國最大的、最好的一部份以及琉球群島和日本群島」。過了十幾年後,還有人在接著說,「這個大國成為我們西班牙國王征服的地區」。

現在我們都知道,他們說的都是願景,而非事實。情有可原的是,他們是從大東洋另一端的墨西哥探頭探腦地遙望,所知甚少,傳說居多。而在馬尼拉,就不能這樣看了,中國就在身旁,順風揚帆,很快就能到達,所以,要仔細地看——「凝視」。

西班牙人在馬尼拉「凝視」中國,他們究竟看到了什麽?而我們又如何得知?好在有個中文名叫「謨區查」的英國人,1947年,他在倫敦的一次拍賣中,發現一部手稿,他命名為【馬尼拉手稿】,其學術同人則以他的中文名命名曰【謨區查抄本】。

【抄本】總計612頁,文字314頁,手繪插畫97頁,空白197頁,抄本分為22個部份,其中5個部份標名作者,插畫者無名。有關明朝風物的內容,占了抄本的三分之二,計有插圖58幅,文字110段,其編撰者乃當時總督或其子,其書寫以西班牙文,為手寫體,所用紙張產自中國,裝訂方式為伊比利亞風格。

經謨區查確認,【抄本】插畫屬於明代中國繪畫,其中,有關神像的插畫,可能出自【封神演義】和【三國演義】等,每幅插畫上均有邊框和畫的名稱,而名稱則以廈門方言的羅馬體(Romanization)寫成,呈現中西合璧的風範。

這個【抄本】,是西班牙文與中國畫的結合,是中國紙張同西方書籍的結合,並非「伊比利亞全球化」在馬尼拉就變味了,而是應了一句「無知者無畏」,什麽話都敢說。可一旦「知」了,就不敢亂說了,轉而與中國合作,一起「悶聲發大財」。待在馬尼拉才知道,中國不是墨西哥,中華帝國也不是阿茲特克帝國,其國土之廣,人民之眾,經濟體量之大,文明底蘊之深,不是區區西葡帝國吐幾個「世界王國」的「伊比利亞全球化」的泡沫就能搞定的,既然搞不定,那就參與,參與到中國的「白銀時代」去。

更何況「伊比利亞全球化」浪潮,很快就被英、荷兩國新一輪的全球化浪潮拍死在時代的沙灘上了,隨著腓力二世的「無敵艦隊」被英國擊敗及其不久去世,西葡帝國行將解體。

但馬尼拉大帆船還在行駛,西班牙仍享有大航海時代帶來的紅利。馬尼拉兩手抓,一手抓中國,一手抓墨西哥,抓出閩粵口岸至馬尼拉、馬尼拉至墨西哥阿卡普爾科港兩條航線,連線起來,形成閩粵—馬尼拉港—阿卡普爾科港的大東洋新航線。

那麽,這兩條航線,究竟為中國的「白銀時代」貢獻了多少白銀呢?按照布羅代爾在【十五至十八世紀的物質文明、經濟和資本主義】中的說法:「一位中國歷史學家最近認為,美洲1571-1821年間生產的白銀至少有半數被運到中國,一去而不復返。」

或問,這位「中國歷史學家」是誰?據查,名曰全漢昇,1970年,他發表【明清間美洲白銀的輸入中國】一文指出,從馬尼拉流入中國的白銀,為墨西哥流入馬尼拉白銀總數的1/2,以此估算出1700-1830年間,輸入中國的美洲白銀約為6億元,折合約4.3億兩,每年往中國輸入的白銀約為330萬兩。

三百年來,期間雖有明清易代,但中國在對外貿易中,還是長期處於結構性的順差之中,經濟優勢極為明顯,以至於法蘭克在其著作【白銀資本——重視經濟全球化中的東方】中,透過對1500-1800年間全球經濟的考察,將歐洲國家在與中國貿易中存在的結構性的貿易逆差,戲稱之為「商業上的納貢」。他說,中國憑借其絲、瓷等方面的制造和出口,與任何國家貿易都是順差,所有外國人,包括歐洲人,為了同中國人做生意,都得向中國人支付白銀,難以擺脫「商業上的納貢」。

由此,得出一個結論,三百年來,在經濟全球化中,東方一直是世界經濟的中心,直到工業革命之前,放眼世界經濟中心,不在歐洲,而在亞洲,這樣說來,當然是基於中國。

以中國為中心,形成環繞全球的白銀漩流,席卷世界各地的經濟生活——「從波士頓到哈瓦那,從塞維利亞到安特衛普,從莫耳曼斯克到亞歷山卓,從君士坦丁堡到科羅曼德爾,從澳門到廣州,從長崎到馬尼拉,商人們都使用西班牙比索或裏亞爾作為標準的交換媒介」,法蘭克在他的【白銀帝國】裏如是說。

可要有多少白銀才能形成這樣的全球化旋流?

同樣「占世界白銀產量的一半」,較之全漢昇的估算,在法蘭克那裏竟然多了一倍,他認為,在1800年以前的250年中,中國大約獲得了6萬噸白銀。6萬噸白銀以銀兩計,約合19.2億兩,平均每年輸入中國的白銀,大約為768萬兩。

不但西班牙,就連中國明清兩朝,都被這巨大的白銀漩流漩暈了頭,當工業革命來臨時,還在暈眩中,難以清醒。

(作者近著【文化的江山】1-8卷,中信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