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國中將廖漢生回憶隨王震南下前往原洪湖蘇區現為襄南地區工作

毛主席強調了團結問題，剖析了山頭主義，要求我們到了新的地方，第一要非常謹慎，雖然在黨校裏學了馬列主義，究竟學的怎麽樣，現在還沒有測驗，到那裏人家很擁護你，開展了工作才算有成績;第二要尊重人家，不要亂批評，要多談心，必須堅持真理，隨時改正錯誤。

毛主席還以柳樹和松樹作了形象、生動的比喻，要求南下工作的同誌學習柳樹的靈活性和松樹的原則性，像柳樹那樣可親，像松樹那樣可靠。

王震司令員、王首道政委向我們傳達了毛主席的上述指示。王「胡子」還宣布:毛主席要我們學習松樹和柳樹，這次南下我們就要把這兩種精神很好地結合起來。

周恩來副主席從重慶回延安參加黨的七大籌備工作和整風學習，也給我們講了南方的抗日鬥爭形勢。

中央書記處書記、原新四軍政治委員劉少奇代表黨中央直接向我們交待了任務:擴大部隊，擴大根據地。同時劉少奇同誌提出了搞好團結的兩點要求:你們到了新的地區工作，領導者和被領導者都變了，要註意一個是團結原有同誌，一個是服從新的領導。

新四軍代軍長陳毅給我們作了兩次報告，介紹了新四軍在長江兩岸堅持抗日鬥爭的戰鬥歷程，介紹了5師部隊和幹部的情況，歡迎我們去那裏工作。

我們第5幹部大隊將要去的洪湖地區是賀龍率領紅2軍團開創的老蘇區，幹部們大多是賀老總從那裏帶出來的老部下，因此我到陜甘寧晉綏聯防軍司令部向他匯報了南下準備情況，希望多聽一聽他的指示。賀老總只是強調要貫徹中央指示，要我多去聽聽中央領導同誌的指示。當時陳雲同誌擔任西北財經辦事處副主任，住在聯防軍後勤機關那裏，賀老總叫我去聽聽陳雲同誌的指示。

我按照賀老總的意見到陳雲同誌的窯洞，請他給我做指示。陳雲同誌在延安擔任過多年的中央組織部部長、中央書記處書記。

.........................................

從受領任務到出發前，我接連三次來到關向應政委的病榻前探望，話別，聆聽教誨。有時是我一個人去，有時跟賀炳炎等一路去。關政委的肺病已經到了晚期，病魔的折磨使他形消骨瘦，衰弱到了極點，但看到我們來他還是撐著病體緩緩而談。關政委興奮地談起國際國內的時局，鼓勵我們去工作，去戰鬥，去奪取抗戰的最後勝利。他深情地談起洪湖老蘇區人民對革命的支持，相信我們一定可以大有所為。他沈痛地談起左傾路線給黨和革命造成的巨大損失，告誡我們經過延安整風之後對左傾、右傾的錯誤路線搞清楚了，不要再犯過去的錯誤。他嚴肅地談起團結的重要性，要求我們註意搞好黨內黨外、這一部份與那一部份的團結。

關政委語重心長地對我說:「你跟賀炳炎兩個脾氣都不好，你們自己要團結好，同時也要團結下屬，尊重上級，遇事不要急，要冷靜思考，虛心聽取別人的意見，虛心向群眾學習、向人民學習，要克己寬人，取人之長來補己之短。」

當我們最後一次向關政委告別的時候，他躺在病床上伸出瘦骨遴遴的手拉著我們，激動地說:「去吧，你們如今已經是能夠獨當一面的負責幹部了，象一只只羽翼漸豐的鳥兒就要毛幹各自飛了!’’說著，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

我們緊緊握著關政委的手，眼含熱淚，說:「放心吧，關政委!我們一定記住你的話。」

我在延安四年，經常可以聽到黨中央領導同誌的報告。但是在這麽短的時間裏，針對一項具體任務，有這麽多的領導同誌耳提面命，使我們得到如此之多的教誨，這還是我所經歷的第一次。領導同誌諄諄善誘，推心置腹，既交待任務又提出要求，既闡明中央方針又教給工作方法，為我們這次南下指明了方向，給予了完成任務的信心和力量。

當告別延安南下的時候，我們已經樹立起這樣一個思想:我們是從黨中央身邊出發的，是經過中央黨校學習和延安整風鍛煉的，應該牢記黨的教誨，不辜負黨的期望，堅決完成任務!

從八路軍到新四軍

1944年11月7日，「十月革命節」的這一天，我告別了黨中央領導和黨校的同誌們，告別了賀關老首長和老部隊，告別了妻子白林，從延安出發，踏上南下征程。

我們第5幹部大蔔隊比整個南下支隊早走三天，因為原358旅教導隊的幹部要到晉西北去換槍。我們東渡黃河，來到離石縣的晉西北軍區，在呂正操司令員的關照下，把教導隊原來參差不齊的槍都換成了清一色的馬步槍。

我們與隨後到來的南下支隊主力會合後，向南翻越呂梁山，徒涉汾河灘，透過同蒲路，進入太嶽根據地，來到晉東南分區，在沁水縣休整了幾天，做南渡黃河的準備。

南下支隊計劃從垣曲渡口渡河，但在那裏只找到一只小船，整個支隊5000人馬及大量軸重很難全部過去。支隊司令員王震下令:各大隊的騾馬統統丟下，交給晉東南分區的幹部。

王「胡子」命令一下，我們幾個幹部大隊都有點不願意:把騾馬丟下，有了傷員病號怎麽辦?軸重糧食哪個馱?今後還有長長的一段路怎麽走?何況就要進入敵占區，各種困難少不了，南下的征途才剛剛開頭嘛!但是帶著騾馬看來又過不了黃河。我們只得做減裝準備。

那幾天特別冷，氣溫驟降，已是臨近12月底了。偵察人員發現，距垣曲渡口數裏外的一段河灣，就在這一兩天中忽然結起了一層冰，形成一座天然冰橋。

據當地老百姓講:「黃河結冰在這個地方是百年罕見的奇觀，真是天公作美，天助我八路軍!’’

整個南下支隊帶著騾馬軸重從冰橋上從容地走過黃河，沒有丟下一人一馬。

過了黃河，我們進入河南境內。這裏原是國民黨第1戰區駐守的地方，但在1944年春天日軍發動中原戰役，國民黨40萬大軍一潰千裏，中原大地淪入敵手。南下支隊一面行軍一面不時地跟日偽軍交火，且戰且走，越過隴海鐵路，涉過洛河、伊河、汝河，來到魯山縣境。

這時日軍已經發覺了我們的南進意圖，沿魯山公路嚴密布防，企圖將南下支隊堵截消滅。

過路的這天夜裏，前衛突破封鎖線，大部隊順利過去了，我第5大隊跟隨後衛走在後面。正要過路時日軍機動部隊趕來，把我們與前面隔斷了。我們面臨著過不去路和遭敵消滅的危險，好在大家多是身經百戰的老幹部，臨危不亂。

賀炳炎和我組織人員用駁殼槍暫時頂住敵人，指揮大家不顧一切猛沖，在敵人的炮火下硬是透過了封鎖線，還帶過來前面跑散的同誌，接著連夜涉過沙河，在天亮時趕上了天部隊。回想昨夜過路的情形真是太險了!我們這個幹部大隊被攔在那裏要是過不來，百多名幹部就全完了，那將如何向黨中央交待。

魯山過路後，南下支隊進入黃淮平原。這裏是中原著名的產糧區，由於戰禍和天災，呈現在眼前的竟是赤地千裏、餓浮遍野。我們原以為能在這裏補充糧食，卻不得不以每人每天幾塊紅薯裹腹，忍饑耐寒，頂著漫天大雪，渡過渣河、淮河，越過平漢鐵路，一路向南挺進。

1945年1月底，南下支隊到達湖北境內的大悟山區，與李先念同誌領導的新四軍5師會合。

兩個多月來，我們孤軍深入敵後，在冰天雪地中跋涉數千裏，沖過道道封鎖線，渡過條條冰河，一往無前，不可阻擋。

在大悟山區的5師司令部駐地，新四軍5師暨鄂豫邊區為八路軍南下支隊舉行了隆重的會師聯歡大會。「向八路軍老大哥學習!」「向新四軍5師戰友學習!’’的口號聲融合在一起。5師首長和邊區領導鄭位三、李先念、陳少敏、任質斌、張樹才聯名發出了【為慶祝大會師慰問八路軍兄弟書】:同誌們！你們帶來了新的力量，這力量象征著廣大敵後的新發展，新勝利……;你們帶來了新的力量，帶來了黨中央、毛主席的指示，我們已號召邊區的黨政軍民以最虛心最赤誠的心來接受，來向你們學習，這將必然使邊區各方面的工作迅速地走上更鞏固的道路!同誌們，讓我們緊密地攜起手來，讓我們團結得像一個人一樣，肩並肩地為完成黨給予我們的任務而奮鬥!

2月初，南下支隊和各幹部大隊負責同誌參加了鄂豫邊區黨委擴大會議。邊區黨政軍領導分別作了關於軍事鬥爭、根據地建設、群眾鬥爭、政權工作的報告，介紹了邊區軍民孤懸敵後堅持抗戰的戰鬥歷程。南下支隊負責同誌傳達了黨中央關於大發展的指示，介紹了華北抗日鬥爭形勢以及延安整風和大生產的經驗。兩軍同誌在一起學習中央指示，結合邊區情況，分析形勢，研究任務，確定了今後的工作方針:以發展為主，同時兼顧現有解放區的鞏固。

在大悟山休整幾天後，王震、王首道率領南下支隊1,2,3,4大隊繼續南下，渡過長江，向湘粵邊地區挺進，完成下一階段在那裏建立根據地、與東江縱隊會合的任務。

文建武帶領的第6幹部大隊留在大悟山，補充到5師機關和部隊中去。

我們第5幹部大隊把原120師司令部參謀處長唐健伯、保衛處長黃新遠等幹部留給5師。李昌因為跟邊區黨委副書記陳少敏很熟悉，提出留在邊區工作，我們也把他留下了。賀炳炎和我帶著大部份幹部離開大悟山，前往我們的目的地—原洪湖蘇區、現為襄河南北的3分區和5分區工作。到襄北時把吳子傑等襄北籍幹部留給5分區，我們帶著另一部份幹部渡過襄河，於3月2日抵達襄南3分區。

一路上，我們受到根據地人民的熱烈歡迎，沿途各地早就計算好我們的行程，在經過的村鎮街道擺上茶桌、備好手巾，在宿營地號下住房、備好飯食睡鋪。熱烈之情，感人至深。

3月3日，襄南地委、專署和第3軍分區聯合在潛江縣熊口鎮孫家台召開了歡迎大會。駐地軍民以及從各縣趕來的代表數千人參加大會。十裏八鄉的老百姓成群結隊前來助興，打旗子，吹喇叭，耍龍燈，舞獅子，劃彩船，踩高蹺，把過大年的所有名堂一下子全搬了出來，熱鬧非凡。婦救會、兒童團提著雞蛋、鞋襪、香煙、小吃，一個勁往我們手裏、衣袋裏塞。

歡迎大會在雄壯的歌聲中開始，第3軍分區政治部主任劉放致了熱烈的歡迎詞。賀炳炎和我代表南下幹部感謝襄南黨政軍民的熱情歡迎，表示要和襄南人民一道為完成大發展的任務共同奮鬥。軍分區原司令員吳世安、政治委員方正平胡反戰同盟的日本友人大久保、農救會的黃會長也講了話。接下來，演劇隊登台慰問演出，我們拉著兒童團娃娃的手請他們坐在台前一起觀看，直到天黑才盡興而散。

一連三天，各種慰問、聯歡、座談活動不斷。地委機關報【襄河報】也以頭條報道【八路軍大批幹部蒼襄河—軍民歡迎盛況空前】。各縣、鄉的老百姓自發前來駐地慰問，對我們寄予厚望:「無能的國民黨拋棄了襄南老百姓，新四軍來後我們才有了保障，現在八路軍來了，老百姓的力量更強了!」

來到襄南後，按照5師首長命令和鄂豫邊區黨委決定，賀炳炎擔任了第3軍分區司令員，我擔任中共襄南地委書記兼軍分區政治委員，原司令員吳世安、地委書記兼政治委員方正平調回大悟山另行安排。我們帶來的幹部也都充實到軍分區機關、部隊和各縣指揮部去。其中王紹南任軍分區副司令員，魏國運任司令部參謀長，朱紹田任政治部副主任，史可全任後勤部長，谷佑篇任後勤部副部長，董家龍任衛生部長，張秀龍任獨立團長，王立中任教導團政委，劉林、劉彬、蔡誠、張鴻卿、沈國棟、陳一勛、熊四鈞等擔任了各縣軍事指揮部指揮長。

從此，我們正式加入到新四軍的行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