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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溫延安

2024-01-15歷史
延安寶塔歷史存照。
□鄧華如(湖南廣播電視台原副總編輯)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神聖的地方,或近或遠,或在眼前或在夢中。延安一直就是我向往的聖地。
延安位於陜北黃土高原中南部,地處黃河中遊,北連榆林,南接關中,東隔黃河與山西臨汾、呂梁相望,西鄰甘肅慶陽。延安古稱膚施、延州,是關中連線漠北的要沖,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古人所謂「三秦鎖鑰,五路襟喉」之說十碎形象。人文始祖黃帝曾居住在這一帶,延安是中華民族的搖籃。延安也是中國革命的聖地,1935年10月,中央紅軍順利到達吳起鎮後,從此延安便成了中國革命的落腳點和出發點,黨中央和毛澤東等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在這裏戰鬥了十三個春秋,在此領導了抗日戰爭,培育了延安精神。
年輕時,我最先在賀敬之的詩歌【回延安】中唱到了延安;
後來 我又在杜鵬程小說【保衛延安】中讀到了延安;
再後來我還在電影史詩專題片【聖地】中神遊了一次延安。
2007年的仲夏我第一次去延安,那次身不由己,下午四點多鐘到達,借宿一宵,翌日一大早就匆匆離開了,連那些向往已久的紅色革命舊址都沒來得及去好好瞻仰一番,十分遺憾。行色匆匆,充其量也僅僅是驚鴻一瞥罷了。現在回想起來,只是覺得彼時的延安還比較落後,既無高速又無高鐵更無民航,連線西安的通道還只是一條老舊的公路,好些路段坑坑窪窪,很不好走,從西安到延安單邊一趟需要六個多小時。沿途是一望無際的黃土高坡,七梁八溝的土峁光禿禿的,不見一點綠色,車輛經過塵土飛揚。農民住的還都是窯洞,看上去有點老舊了。走進延安市區,也沒看到幾幢像樣的高樓大廈,一條主街並不起眼,街上人氣不旺,城市的規模還沒有沿海地區的一些鄉鎮大。我一路上反復自問,但我問街邊擺攤的小販日子過得怎麽樣?他的答復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只見他瞇瞇笑地對我說:「廖紮咧。」我問是什麽意思,他回答說:「不愁吃不愁穿了,好著嘛。」好純樸的延邊人民,好容易滿足的陜北老百姓。我當時聽了好感動。
離開延安的前夕,那晚我獨自坐在客棧的陽台上吸煙,仰望星稀的夜空,思緒紛飛竟毫無睡意。那晚的夜幕瓦藍瓦藍的,棉絮一樣的雲朵在風中聚散不定,一勾彎月小船一樣像是高高地掛在遠方的大棗樹上,我望著彎月發呆,仿佛它也在望著我出神。此時腦海裏便莫名地傳出劉歡那首【彎彎的月亮】的旋律。一絲絲從我心中飄出來,在耳邊縈繞,又好像蝴蝶一樣飛向了夜空。我循著那聲線向遠方追尋,寂靜的崗巒,在如帔的夜色中輪廓分明,巍然挺立,有點像西北大漢背上鼓起的肌肉,顯得堅韌而執拗,仿佛是在默默地抗拒大自然的冷落和漠視。此情此景則讓我很快聯想到延安和老區人民的性格。是啊!延安和延安人民的筋骨與性格多像那隆起而光禿的崗梁,多麽樸實、憨厚、倔強!在國家大部份地區都富裕發達起來的時候,而延安和延安人民卻依然還像戰爭年代那樣保持著艱苦奮鬥的本色,為社會主義建設事業,默默奉獻,無怨無悔。這是怎樣的情懷,這又是怎樣的精神呢!第一次走進延安,我在惋惜的同時,對她更增添了幾分敬意。
往事留痕,歲月如歌。近十多年來,祖國的經濟建設駛入了快車道,神州大地的發展日新月異。於是再去延安看看的念頭就在心中一如野草般瘋長。念念不忘,還真是必有回響,十分慶幸的是,2023年11月23日,我如願以償參加了紅色之旅房車行,此行而且必經延安和西柏坡兩地。
延安革命紀念館。
這次重訪延安,交通已十分便利暢通了,高速公路、高鐵、民航已四通八達。延安這片紅色的土地,所見所聞後的感受比18年前來的那次不知好到哪去了。當飛機一離開關中的沃野進入陜北後,我便趕緊推窗鳥瞰藍天之下的黃土高原,只見得昔日那一毛不長的光禿禿的山峁與裸原已無跡可尋,延邊大地山也青了,水也綠了,自然生態完全變了,城市也既長高也長大了,而且蛻變得很時尚了,連農民住的窯洞要麽換了新,要麽改成了樓房了。飛機越是接近延安市的上空,就越發見得那山頭溝壑的草木更為茂密,十八年前的自然風貌已蕩然無存, 整個延安在青山綠水的環抱中魅力四射,時刻向遊客彰顯著現代都市的生機與活力。黃沙萬裏的黃土高原似乎搖身一變化成了塞北江南。原以為改造這片黃土高原的自然生態要比黃河倒流還難,而今卻在延安人民的手下實作了,真不知延安人民在改造自然方面付出了多少心血和代價,才創造出了這樣的現代神話。重溫延安,我看到了延安這18年來飛速發展的步伐,我感受到了黨中央的扶貧方略在革命老區開花結果的現實。延安是中國革命的搖籃,黨和國家怎能讓你掉隊呢?
重溫延安,最想去的地方,當然還是黨中央和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的舊址。這次我重點依次瞻仰了毛澤東在鳳凰山、楊家嶺和棗園的舊居以及七屆一中全會召開的中央禮堂。這些地方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簡陋樸素得讓人根本無法想象。
鳳凰山下黃家坪窯洞是1937年1月至1938年11月,毛澤東等中央領導居住的舊址,也是中共中央到延安後的第一個駐地。在此居住期間,毛澤東寫下了【實踐論】【矛盾論】【論持久戰】【反對自由主義】等著作,還會見了白求恩、衛立煌等許多中外人士。1938年11月20日,日寇飛機首次轟炸延安,延安舊城飽受摧殘。毛澤東等中央領導被迫遷往延安城西北的楊家嶺。
楊家嶺和棗園的窯洞,也同樣簡陋狹小。黨中央卻偏偏在這裏艱苦奮鬥了整整13年。13年裏黨中央在此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由小到大,由弱到強,實作了由戰略防役向戰略進攻的大轉移。1948年3月,黨中央前委依依惜別延安和延安人民,東渡黃河,挺進西柏坡。進而完成了遼沈、平津、淮海三大戰役的偉大勝利,延安見證了中國革命波瀾壯闊的奇跡。
延安楊家嶺毛澤東舊居。
重溫延安,讓我從現實穿越到了歷史。一幅幅奇異的畫面在我腦海裏不斷浮現和變幻:冥冥之中,我仿佛看到鳳凰山下那一炬燈光在夜空中璀璨奪目,驅散了鐵幕一樣的黑暗,照亮了中國革命的前程;我仿佛感受到了楊家嶺的陽光,在嚴酷的寒冬,給冰封的大地帶來溫暖;我仿佛聽到了來自棗園那清澈而宏亮的湘潭口音,響徹雲霄。那是毛澤東在張思德同誌追悼會上演講的聲音,這聲音貫穿了中國共產黨持之以恒的宗旨,那就是完全徹底為人民服務的思想。
暗淡了刀光劍影,遠去了鼓角爭鳴。我的思緒又從歷史回到了現實。 興亡誰人定,盛衰豈無憑?離開舊址後,一路上我反復思考著這個問題。在那艱難困苦的歲月裏,在白色恐怖包圍中,中國共產黨我軍還處在那麽弱小危險的境地,怎麽能摧枯拉朽將800萬美式裝備武裝起來的國民黨軍隊,打得落花流水呢?這到底是憑什麽力量呢?這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人民的力量。沒有人民的大力支持,長征後的紅軍又何以在延安立足?沒有人民的擁戴,我們的中央紅色政權又何以在延安這塊偏遠貧瘠的土地上生存、發展、壯大?在延安人們至今還流傳著這樣的口號:最後一口糧,送去當軍糧;最後一塊布,送去做軍裝;最後一個娃,送去上戰場。有這種覺悟和情懷的老百姓做後盾,中國共產黨我軍又怎不會從勝利走向更大的勝利呢?
依靠人民打江山,還要依靠人民保江山,在當年毛澤東和黃炎培的「窯洞對」中體現得非常明顯。1945年7月,毛澤東邀請民主人士黃炎培到楊家嶺窯洞裏作客,兩人整整長談了一個下午。當談到政權更替這一話題時,黃炎培說:「一部歷史,‘政怠宦成’的也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榮取辱’的也有。總之沒有能跳出這周期率。」毛澤東回答說:「我們已經找到了新路,我們能跳出這個周期率,這條新路就是民主,走群眾路線。只有讓人民來監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來負責,才不會人亡政息。」一語道破了中國共產黨治國理政的關鍵一招。
重溫延安,延安在我心中形象更加偉岸高大了。
延安是搖籃,它秉持了黨的初心,賡續了井岡山的革命火種,培養了延安精神,為中國革命與勝利,保存並壯大了有生力量。
延安是號角,它吸引無數仁人誌士團結在黨中央周圍,成為了改造舊中國建設新中國的可靠力量。它也激勵了無數革命先驅,在中國革命的歷史行程中,拋頭顱灑熱血,勇往直前,視死如歸。
延安是史詩,在它的詩行裏既有刀光劍影的勇毅,也有鐵血丹心的壯烈,還有雄才大略的睿智,更有柳暗花明、風景這邊獨好的神奇。
重溫延安,心思難收。 離開延安那天,乘坐的車緩緩駛出城外。眼前天朗氣清,陽光燦爛,塞北寒冬的蕭瑟竟了無蹤影,我眼裏是延安的一派溫暖與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