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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贛會戰,日軍作戰目標連變三次失先機,雖戰術精良,可戰略稀爛

2024-04-21歷史

太平洋戰爭爆發後,雖然日軍在太平洋戰場一路高歌猛進,但日本的有識之士卻意識到,中國戰場就像一個巨大的泥潭,牢牢地把百萬日軍吸住,日本是沒有能力在背負著中國戰場的情況下打贏和美國的這場戰爭的。

因此,日本各屆內閣在上任後,都在尋找著中日和談的門路。

雖然和談的門路找了很多,也談了很多次,但均無果而歸。在蔣氏看來,日本跑到中國來,把中國打了一頓,現在打不動了,就想要體面地撤出中國?門都沒有!這個仗,一定要打下去!

既然談不下去,那也只好接著打下去了。

可現實就擺在那裏,以日軍現有的兵力想要讓中國屈服,是根本就做不到的事。如果能這麽容易地就解決中國戰事,那還何必要和談呢?

鑒於此,日本大本營經過反復研究後認為,要想快速解決中國戰事,然後騰出手來在太平洋戰場與美國作戰,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在中國戰場投入更多的兵力,攻打中國抗戰的大方後重慶,從而解決中國戰事。

因此,一個旨在攻打西安、重慶,采用忽必烈滅南宋故伎的「五號作戰」計劃出爐了。

「五號作戰」計劃

日本大本營也清楚,這場代號為「五號作戰」的計劃註定是一次規模宏大的會戰,以日軍現有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完成。因此,日軍準備向中國戰場增兵36萬人。

作戰計劃分為兩期:

1期,由岡村寧次擔任司令官的第5方面軍10個師團加兩個旅團為主要攻擊力量,進攻西安和寶雞。

2期,1期目標達成後,再由寶雞進攻漢中,然後進入四川。

同時,作為助攻力量,駐紮在武漢的第十一軍以5個師團的兵力在第五方面軍發起進攻之時,溯江而上,由常德和宜昌進攻重慶。

為了此次會戰,日軍下了「血本」,空軍派出了第3飛行師團,關東軍派出了三個坦克聯隊,又加強了6個炮兵聯隊和10個工兵聯隊。

如此一來,用於「五號作戰」的兵力達到了40余萬人。這比淞滬會戰的28萬人,武漢會戰的30余萬人還要多出了10余萬人,是自日軍侵華戰爭以來兵力尤為雄厚的一次。

可就在日軍在集結兵力,準備發起這場會戰的時候,變故發生了。

浙贛會戰

1942年4月初,日軍中國派遣軍命令第十三軍司令官澤田茂發起對第三戰區的進攻,意圖驅趕正在廣德、寧國等地的中國部隊,還該地區所謂的「治安工作」的穩定。

本來,這次戰役僅是日軍的例行作戰,出動的兵力也不多。可就在澤田茂剛下達作戰命令不久,他突然接到了中國派遣軍司令官畑俊六的緊急命令,立即終止作戰,準備「浙江作戰」。

原來,就在4月18日,從美海軍「大王峰號」航母上起飛的杜立特編隊空襲了東京。

自甲午戰爭以來,還從來沒有過外國戰機飛臨日本上空,並且還進行了轟炸。雖然在抗戰之初,中國空軍也曾遠征日本,但投下去的僅是愛好和平的宣傳品。

為此,日本大感丟臉,下令追查此事。

可由於日本根本不相信轟炸東京的飛機是從航母上起飛的,一致認定是從中國飛來的,為了洗刷恥辱和避免類似事件再次發生,日軍決定,對江浙沿海地區的中國機場群進行一次破壞,由此才緊急叫停第十三軍的「掃蕩戰」,改為「浙江作戰」。

日軍此次的作戰意圖是:擊潰第三戰區當面的中國部隊,摧毀飛機場,粉碎中國利用該地區的機場轟炸日本之企圖。

具體的作戰計劃是:

其一、以地面部隊攻占麗水、衢州、玉山附近的中國機場群。

其二、對其他地區的機場群,視空軍部隊的作戰能力及時控制或破壞。

其三、攻占麗水、衢州、玉山附近的中國機場群後,在一定時間內予以確保。在形勢不允許時,要對各種設施進行破壞後返回原駐地。

鑒於此次出戰的作戰任務要遠大於之前的任務,日本大本營還指示畑俊六,要從武漢的第十一軍抽調部份兵力加強給第十三軍。由此,日軍此次出戰的作戰兵力達到40個大隊。

可當命令傳達給畑俊六的時候,畑俊六卻不以為然。他認為,單純的把這些機場群打掉沒有什麽用。今天你打掉了,明天中國就能再修起來。要想一勞永逸地解除中國機場對日本本土的威脅,只有把第三戰區的主力消滅才能實作以上意圖。

為此,畑俊六根本就沒聽東條英機的命令,而是在獲得了澤田茂的支持後,獨斷專行的集結了82個大隊,把「浙江作戰」變成了「浙贛作戰」。

這是日軍一次改變作戰目標。

在日軍內部,同樣也面臨著派系林立的局面。在畑俊六擔任日本陸軍大臣的時候,澤田茂是次長,二人聯手讓東條英機、杉山元、寺內壽一等人很是吃了一番苦頭。同樣,東條英機等人也有過不服從畑俊六命令的時候。

既然大家都有前科,這次畑俊六不服從命令,東條英機等人在表示憤怒之外也確實沒有啥好辦法制止。

其實,畑俊六之所以違抗命令,還真的與浙贛會戰關系不大,他對此次會戰真的不感興趣。

讓他感興趣的是,是因為有情報顯示,為了加強第三戰區的力量,蔣氏已經抽調了王耀武的第74軍和丁治磐的第26軍來到了第三戰區。

在畑俊六和澤田茂看來,如果能夠在此役打掉第74軍,那他們的軍事履歷就更加豐富了。畢竟,在抗戰時期,還沒有一支日軍能夠戰勝第74軍。

因此,在攻擊令下達後,澤田茂指揮第十三軍5個師團加4個旅團的兵力一線排開,向金華、義烏一帶殺來。

當時,防守在金華、義烏一線的是李覺第25集團軍的88軍何紹周部和馮聖法的暫編第9軍。

要論起指揮作戰,李覺、何紹周和馮聖法都不差。

李覺是湘軍名將,所率的第70軍雖然裝備差了點,但是作戰意誌頑強。在上高會戰中,第70軍雖然三次攔阻日軍不成,但卻始終沒有脫離戰場,而是死死纏住日軍,為第74軍大量殲敵創造了條件,李覺也因功被提升為第25集團軍總司令。

何紹周和馮聖法二人的背景更是了不得。何紹周是何應欽的侄子,又畢業於黃埔1期,在軍中素有「太子」的稱號。但何紹周卻不是紈絝,雖然驕橫了點,但作戰還是很勇敢的。

至於馮聖法,則是由第74軍58師師長的位置上被提拔起來的,一向驍勇善戰。在萬家嶺之戰中,要不是第58師死死守住了張古山,日軍106師團很有可能會逃脫。

按理來說,有這三位勇將頂在一線,日軍來勢雖然兇猛,第三戰區不至於沒有一戰之力。

可蔣氏和第三戰區司令長官卻忽視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何紹周和馮聖法打攻堅戰和防禦戰都行,可對於如何打遊擊戰,可就不那麽在行了。

果然,在浙贛會戰剛打響不久,何紹周就兩次遇險,差點把命給丟了。

如此一來,第三戰區想要在金華一帶與敵決戰的決心開始動搖了。

此時遠在重慶的蔣氏也發現了問題,從日軍第十三軍出兵的主要地區杭州到金華一線的戰略縱深太淺,第三戰區各部回旋的余地太小。反之,日軍利用鐵路和公路可以快速進兵,中國部隊向兩翼迂回穿插還未到位,日軍就已趕到。

因此,蔣氏給顧祝同下令,放棄在金華一線與敵決戰,部隊轉向衢州集結,在衢州與敵決戰。

5月18日,第三戰區發給暫編第9軍的電報被日軍破譯,澤田茂見暫9軍意欲往金華一線轉進,就命令此次出戰的主力116師團立即展開追擊。

可命令剛下達,澤田茂乘坐的大型汽艇就觸雷沈沒,11名參謀當場斃命,幾十人受傷,澤田茂本人也落水,這次觸雷事件讓第十三軍司令部幾乎全軍覆沒。

惱怒之下的澤田茂失去了理智,他不顧天降大雨的事實,下令116師團緊追暫9軍,第十五師團立即向88軍第63師駐守的蘭溪發起進攻。

可緊接著另一個噩耗傳來,第十五師團長酒井直次觸雷身亡。

原來,63師早就接到了撤退命令,可師長趙錫田卻感到很可惜,他早就在蘭溪布置好了堅固的陣地,就等著小鬼子來攻,就這麽放棄,有些太可惜了。

因此,趙錫田仗著自己是顧祝同的外甥,堅持要在蘭溪阻擊日軍,要盡可能的遲滯日軍的進攻速度。顧祝同見趙錫田這麽有決心,就答應了他的請求。

不過,趙錫田也沒給顧祝同丟臉,在蘭溪頑強堅守,讓日軍寸步難進。見蘭溪久攻不下,酒井直次就親赴一線督戰,可不料又遭到了63師小股部隊的偷襲,倉皇逃命之時踩了雷,一條大腿當場被炸飛。隨軍的醫生雖然進行了急救,可也沒能挽回性命。

酒井直次一死,日軍的進攻更加瘋狂,而63師此時已經完成了阻擊任務,在漫天大雨的掩護下脫離了陣地,跑得無影無蹤了。

蘭溪一戰,日軍傷亡達到了4000余人,還搭上了一位中將師團長的性命,可卻毫無所得。

再來說金華方向。

進攻金華的是日軍70師團第61旅團。

第70師團是日軍剛編成不久的治安師團,戰鬥力在日軍中是墊底的。

而且,日軍的用人也有問題,率部出戰的旅團長野副昌德是從關東軍調來的,在與抗聯的作戰中懂得一些遊擊戰的戰法。

第三戰區是在敵後,平常的作戰方式以遊擊戰為主,把野副昌德調到第三戰區,就是想發揮他的強項。可沒想到,此次作戰,野副昌德在金華遇到的卻是城市攻堅戰,這就讓野副昌德一時間找不到感覺。

經過4天惡戰,第61旅團同樣付出了幾千人的傷亡代價才得以沖入金華,可和蘭溪一樣,中國部隊又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5月30日,澤田茂終於弄清楚第三戰區主力都集結在衢州附近。

畑俊六下令,以第十一軍的兩個師團沿著浙贛線向東進攻,第十三軍從金華向西進攻。作戰意圖是,兩軍在衢州會師,包圍夾擊第三戰區主力。

見日軍出動如此之多的地面部隊,蔣氏再次改變作戰計劃,原定於衢州的決戰不打了,立即放棄衢州,主力跳至外線,展開遊擊戰。

6月3日,日軍主力趕到衢江邊,見衢江上的橋梁都炸毀,船只都被堅壁一空,只能下令工兵就地尋找器材搭建浮橋。

可沒想到,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鋪天蓋地而來,連續下了三天三夜,毫無遮蔽的十余萬日軍被澆成了落湯雞。

待到6月7日大雨停歇之後,日軍終於攻入了衢州城,可中國部隊再一次消失的無影無蹤。

自5月5日開戰,5月29日攻取金華、蘭溪,6月7日占領了衢州,又分兵占領了麗水和溫州,歷時不過1個多月,日軍已經完成了東京交給他們的作戰任務了。

雖然遭了很多罪,傷亡也不小,但戰略優勢仍然在日軍一方。只要他們立即撤兵,然後集結兵力實施「五號作戰」計劃,將給中國的抗戰帶來巨大的危害。

可畑俊六和澤田茂再一次改變了作戰計劃。

由於此次出戰,不僅澤田茂的司令部幾乎被全殲,連第十五師團長酒井直次也戰死了,剛才華北調來的小薗江旅團的一個聯隊誤吃桐油炸雞,近3000人集體食物中毒。若不是周邊沒有中國部隊,這個聯隊就將全軍覆沒。這一切,都讓日軍感到很丟臉。

更重要的是,因選擇在雨季作戰,日軍的空軍和炮兵並沒有發揮出太大作用,失去火力掩護的日軍在瓢潑大雨中與在預設陣地上的中國守軍作戰,吃虧不小。

為此,在一線指揮的澤田茂不顧戰前大本營下達的在攻占麗水、衢州、玉山一帶的中國機場群後就撤兵的命令,一定要擴大戰果。

畑俊六本來就不支持東條英機和岡村寧次準備發動的「五號作戰」計劃,他認為,現有的兵力能夠維持住中國戰場的均勢就不錯了,即使增添兵力也不見得成功。

打贏了,功勞是第五方面軍司令官岡村寧次和陸軍大臣東條英機的;打輸了,則是他這個中國派遣軍司令官的過錯。

見澤田茂和自己是一個意思,畑俊六就回復大本營,前線部隊需要破壞機場,這是需要時間的,因此不能馬上撤兵。

這是在浙贛會戰期間,日軍第2次改變作戰目標。

其實,日軍想要破壞機場只是他們不撤兵的一方面原因,他們的真實意圖是想要擴大戰果。因為在浙贛會戰中,中國部隊並非是真的戰敗,而是采用的故意放開正面,撤往兩廂,想要在日軍撤退的時候予以反擊的策略。

這種戰術在抗戰中被中國部隊反復使用,日軍也很了解,因此,澤田茂認為,一定要在金華、衢州一線盡可能的打擊第三戰區主力,如果能夠抓住第74軍,打擊第74軍,那就太好了。

可第74軍卻滑溜得很,無論澤田茂想了多少辦法,74軍總是在日軍主力邊緣晃來晃去,始終讓日軍抓不住。

終於,日本大本營吃不住勁了,難道破壞幾個機場費勁嗎?雖然中國的機場群修建的很堅固,但也不至於讓十幾萬大軍破壞這麽久吧?

就在日本大本營再次提醒畑俊六要及時撤兵,為接下來的「五號作戰」計劃做準備的時候,畑俊六第3次改變了作戰目標,下令日軍開始對浙贛一帶的物資進行淪陷性的掠奪。

在一場大戰中連續三次改變作戰目標,這可犯了兵家大忌。

要知道,在一場大戰中,無論是兵員、裝備、後勤補給等方方面面的要素都是需要在戰前經過嚴密核算過的,擅改作戰目標,會給部隊帶來難以預料的後果。

就像阿南惟畿發起的第3次長沙攻略戰那樣,本來是為了配合日軍攻打香港的一次牽制性作戰,可阿南惟畿擅改作戰目標,對長沙發起了第3次進攻,缺乏準備的日軍落入了薛嶽的「天爐戰法」,大敗虧輸。

此次浙贛會戰,日軍之所以沒有吃大虧,完全是因為第三戰區司令長官顧祝同為了保存實力而故意避戰所致。

一直到了8月25日,日軍第十三軍才撤出了衢州,這離他們在6月7日攻取衢州,已經過去了80天。

就是在這80天裏,局勢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為了實施「五號作戰」計劃,在日軍攻取衢州之後,日軍大本營開始了一輪新的人事調整,南方軍參謀長冢田攻被任命為第十一軍司令官,接替在第3次長沙會戰中戰敗的阿南惟畿,華北方面軍司令官岡村寧次準備調任第5方面軍司令官。

同時,用於發起「五號作戰「的各師團以及配屬部隊也陸續開始集結,就等著第十三軍從衢州撤兵就開始實施。

可在關鍵時刻,畑俊六和澤田茂卻來了這麽一手,讓東條英機等人猝不及防,本來占據戰略優勢的日軍瞬間喪失了先機。

戰術精良,戰略稀爛

其實,在抗戰時期,日軍將領做出這種只顧眼前利益,不顧大局的事情早已有之,並不奇怪。

如在保定會戰之後,本來負責掩護南下日軍側翼的板垣征四郎就不甘心第5師團淪為配角,獨斷專行地向山西發起了進攻,提早引發了太原會戰。

日本華北方面軍司令官寺內壽一無奈,只得先停下南下進攻的腳步,抽調兵力配合板垣征四郎,這就讓退至徐州一帶的中國部隊有了準備的時間。

還有像在淞滬會戰中,由於日軍兵力不足,在開戰之初,被中國部隊壓著打。日軍哪裏能夠受得了這個「恥辱「?

因此,日軍不顧早就將定下的以華北地區部隊為主力,沿著平漢鐵路南下直取武漢的策略,把本來用於華北的部隊增援到了淞滬。雖然後來仗是打贏了,可也把精銳的機械化部隊擺在了南方河網地帶,在戰略上處在了不利地位。

還有像在武漢會戰之時,日本的戰略是沿著平漢路南下,津浦線僅是一條輔助的進攻路線。可占領南京後,日軍一線將領好大喜功,偏要在津浦線搞一出南北大軍會師的鬧劇出來,他們的目的是要在津浦線沿線形成一個穩固的防禦圈,從而確保南京。

可如此一來,日軍就耽誤了進攻武漢的時間,讓抗戰軍民得以有相對充分的時間建立戰線,往大後方運輸物資,為抗戰積蓄了力量。

以上種種,都是日軍一線將領在看到短期利益的時候放棄了整體戰略。

而在浙贛會戰中,日軍再次犯了同樣的錯誤,雖然他們在4個月內從浙贛地區洗劫了大量物資,甚至連鐵軌、枕木都搜刮的一幹二凈,但在戰略上卻貽誤了戰機。

待到他們回過味來,想要實施「五號作戰「的時候,已經晚了。由於在1942年發起的「瓜島之戰」中慘敗,他們再也沒有能力集結起強大的兵力發起一次戰略級別的會戰了。

由此可見,日軍雖然可以利用在戰術上的精細屢屢獲勝,但由於其短視,在戰略上卻稀爛。這就應了戰後世人對日軍「戰術精良,戰略稀爛「的評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