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誠回憶親歷蘇中車橋戰役，殲滅日軍465人

1943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取得決定性勝利的一年。這年盟軍在義大利登陸，義大利宣布投降；蘇聯紅軍發動了強大的攻勢，德軍基本上被驅逐出蘇聯國境，敗局己定。在亞洲，日軍在太平洋戰場上連續失利，遭到我敵後各戰場軍民的沈重打擊。華中敵後也發生了變化，蘇中四分區的反"清鄉"、三分區的反"清剿"已取得決定性的勝利，我軍已逐步取得了戰爭的主動權。"今年消滅希特勒，明年打敗小日本"的響亮口號已傳遍各地。但鬥爭的過程仍是艱苦的，我們仍不能掉以輕心，要如履薄冰，腳踏實地。日軍妄圖依托大陸作最後掙紮。我蘇中抗日根據地當前的日偽軍事力量仍很強大，各個分區被分割的局面還未曾改變，領導機關經常處於流動狀態。由於沒有一個相對穩定的地方，訓練幹部、訓練部隊和發展生產都很不利。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迎接大反攻的到來，1944年新年前，各分區、地委及各旅的負責人和蘇中區委負責的同誌一起，召開了蘇中區委黨委擴大會議。在黨委擴大會議上，與會人員都在興致勃勃地議論著1944年的大好形勢。副師長葉飛說道："我們在極其艱難的情況下度過了1943年。然而，這一年也是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取得決定性勝利的一年，盟軍在義大利登陸，義大利宣布投降。尤其是冬季以來，蘇聯紅軍展開了強大攻勢，德國敗局已定。"

"是啊！"粟裕接過話題，"小日本在太平洋戰場也連吃敗仗。從我們華中地區來看，目前日軍從第11、第13軍所轄十四個師團中抽出八個師團參加湘桂作戰，以新編成的獨立步兵旅團和偽軍補充隊接替調離師團的任務，總兵力由21萬人減少到17萬人。華中日軍為彌補兵力不足，一方面收縮防區，另一方面大規模地擴充偽軍，現在偽軍的兵力已經增至35萬人。中共曾有指示，新四軍軍部也已經決定，要進一步恢復原有地區，爭取新的發展，主動地有重點地對敵展開攻勢作戰。同誌們研究一下，我們下一步的反攻作戰目標，選擇在哪裏比較好？"

粟裕的話引來大家更為熱烈的發言。

大家經過研究認為，為進一步改變蘇中的鬥爭局面，並為深入開展整風運動創造一個比較穩定的環境，應在淮安、寶應以東發起以奪取車橋為目標的攻勢作戰。粟裕見大家的意見與自己不謀而合，便說道："車橋是聯系蘇中和蘇北的樞紐，是日軍第65、64師團的結合部，僅有日軍一個小隊和偽軍一個大隊據守，比較突出孤立。我們決定集中五個團兵力組成三個縱隊發起車橋戰役。一個縱隊攻堅，兩個縱隊打援，務必拿下車橋。"他們認為，取得這次戰役勝利的主觀條件是具備的：反"清鄉"、反"清剿"鬥爭的勝利，使軍民鬥誌高昂；主力地方化以後，部隊實力得到了加強，在鬥爭中又發展了一批次於主力團戰鬥力的縣獨立團；透過集中的冬季練兵，部隊的戰術、技術都有了新的提高。同時，政治工作也發揮了威力，部隊開展了群眾性的擁幹愛兵運動，士氣更加旺盛。會議經過分析和比較，一致同意發起車橋戰役。

車橋，是淮安城東南20公裏的大鎮，位於淮安城、涇河鎮、涇口鎮、曹甸鎮之間，是日偽控制淮安東南寶應地區的重要據點之一。敵偽軍在車橋和涇河、曹甸、涇口一線構築了據點，分割了蘇中一分區，但是敵偽據點的空隙較大。這裏又是日軍華中派遣軍駐揚州第64師團與駐徐州第65師團的結合部。兩部之間配合較差，便於我軍插入其結合部，以開啟蘇中根據地的局面，控制兩淮邊區的戰略機動地區。

經過反復權衡，我們決定先集中兵力打車橋。第一，因為車橋是該區敵軍指揮中心，拿下車橋，則涇口、曹甸孤立，便於我軍之後的進攻，以擴大戰果；第二，車橋處於敵中心地區，又有日軍駐守，敵人以為比較安全，估計不到會繞過外圍打車橋，便於我軍采取掏心戰術，突然進攻，出奇制勝；第三，車橋周圍地形比涇口有利於攻擊部隊接近；第四，車橋敵軍雖然來援方向較多，但距敵兩個師團駐地徐州和揚州都較遠，一時得不到大部隊增援。而且敵軍主要增援的方向﹣﹣距車橋六公裏的蘆家灘一線，有良好的設伏陣地，便於我軍伏擊來援之敵。

我軍集中蘇中新四軍1師主力5個團和4個縣獨立團，協同蘇北新四軍3師7旅部隊，由新四軍1師兼蘇中軍區粟裕司令員、陳丕顯政委、葉飛副司令員統一指揮作戰。當時戰場部署是：1師3旅7團和6師18旅52團攻擊車橋據點守敵，蘇中其他部隊協同3師7旅部隊打擊由淮安向日偽軍增援的部隊，基本上是采用"攻點打援"的戰術。

這是一場硬仗。敵偽軍在車橋深溝高壘，設防十分嚴密。四周築有大土圍子，外壕裏面還有許多土圍子，沿大小土圍僅碉堡就設有五十三座，還有許多暗堡封鎖地面，裏面駐有日軍四十余名，偽軍六百余名。很明顯，敵人以深溝高壘對付我們，我軍必須發揚高度的進攻精神，實行攻堅。我們還要準備打援。敵人控制點線，交通便利，增援容易，如果沒有力量消滅援敵，也就無法拔去據點；只要援敵離開據點，就便於我軍在運動中殲滅他們。因此，我們把參戰部隊分為三個縱隊，確定攻堅、打援同時並舉而以打援為主，以一個縱隊擔任攻堅，兩個縱隊擔任打援。

3月4日午夜，月明星稀，車橋高聳的圍墻、林立的碉堡，清晰可見。午夜2時許，攻擊車橋的7團傳來捷報，1、2營分兩路向土圍實行襲擊。突擊隊員泅過了外壕，同時架起數十架雲梯，登上圍墻，隨後戰士們潮湧般地越過了深壕，三顆訊號彈躥上夜空，北面的1、3連首先突破圍墻。

占領碉堡的偽軍負隅頑抗。被譽為"飛將軍"的6連戰士陳稻田，腰上別滿手榴彈，背上梯子，冒著彈雨，飛身爬上碉堡頂蓋，掄起十字鎬挖個窟窿，將一連串的手榴彈塞進了碉堡，"轟"的一聲，瞬間頑抗的敵人就被消滅了。接著3連乘勝繼續攻擊偽別動大隊，占領澗河以北的街道房屋，監視小圩內的敵人。

1連向圍墻上的兩個碉堡發起進攻時，戰士蔡心田發揮"百步穿楊"的神技，飛步竄近碉堡，一枚手榴彈淩空而起，準確地從敵槍眼裏投進了碉堡，突擊隊沖了上去，全殲駐守偽軍。接著，他們又向偽軍補充大隊發起攻擊。

告捷的訊號彈此起彼伏地躥上夜空，不到一小時，一千余健兒次第攻入市鎮，向街心擴充套件。2連泅渡了兩道兩丈多寬的外壕，突破圍墻，在偽軍尚未來得及占領碉堡時就將其大部殲滅。4連由西南角突破圍墻後，越過敵火力封鎖，在墻上開洞，迅速打進警察局，偽軍猝不及防，全部被俘。6連泅水渡壕時，被偽軍哨兵發現，前衛班奮勇前進，活捉哨兵，先後占領兩個碉堡，隨即向縱深擴充套件，躍過第二道圍墻，攻擊東南碉堡。

5日上午10時，偽軍補充大隊駐守的兩個碉堡，被我7團攻占。我軍沖進屋內進行白刃戰，全殲守敵，俘獲偽大隊副以下八十余人。11時，偽軍一個中隊全部投降。

正當攻堅縱隊圍殲日偽軍之際，車橋西北的打援戰鬥也打響了，成為師指揮所關註的焦點。

車橋西北的打援地點選擇在蘆家灘一帶，南有澗河，寬二十余米，流水湍急，河岸險陡，不易徒涉；北面是一片草蕩，寬約1裏，長約2裏，蘆葦密布，淤泥陷人；中間形成狹窄口袋形地域，淮安到車橋的公路就由這裏穿過。來援之敵進入這個地域後就施展不開，有利於我軍在這裏殲敵。

根據情報，師指揮所查明：在我軍攻打車橋後，淮陰、淮安、泗陽、漣水等地日軍第65師團第72旅團的60大隊，先後在淮安集結，由山澤大佐統率，將分批馳援車橋之敵。

果然，不久敵第二批增援部隊約二百人來到；午後5時30分，第三批援敵一百余人趕到。緊接著，第四批跟著到來……但由於遭我軍側擊，這些增援日軍都猥集於韓莊。

黃昏，風沙依舊，暮色昏暗，韓莊之敵多次偷襲我三營陣地。7時許，敵又集結主力猛攻，企圖突破我軍正面陣地，均被我軍擊退。我軍愈戰愈勇。由1團2營和特務營組成的突擊部隊猶如猛虎下山，分成四個箭頭撲向日軍。六連首先攻入，進占韓莊西頭。4連和特務營一連分別由北、西兩個方向攻入韓莊，隨後5連也自東面突破，把日軍截成四段，戰士們和敵人展開了白刃戰。10時許，3營俘虜的日軍軍官中，有一名身負重傷而又狂呼亂叫的軍官，身掛銀鞘指揮刀，戰士們把他擡到包紮所時，他已經死了。經俘虜辨認，這正是山澤大佐！

車橋戰役以殲滅日軍465人（內含俘虜中尉山本一三以下24人）、偽軍483人，繳獲92式平射炮兩門及其他軍用品無數的輝煌勝利，向全國人民告捷，並由此揭開了華中敵後戰場局部反攻的序幕。

車橋戰役後，我軍乘勝擴大戰果。不久，曹甸、涇口、涇河、周莊、塔兒頭、望直港、張家橋、揚戀橋、螞蟻甸、蛤拖溝、魯家莊等鄉鎮日偽據點全部解放，百萬人民重見天日，人民莫不歡騰萬狀。

第二天，新聞台收到了延安新華社廣播"蘇北新四軍大捷，收復車橋"的訊息，贊揚我新四軍一師"以雄厚兵力"打了一個"大殲滅戰"。第三天，又詳細報道了車橋戰役的經過。這是來自延安黨、毛主席的聲音，鼓舞了所有參戰部隊和全軍區的軍民。車橋之戰作為華中敵後戰場轉入反攻的標誌，表明抗戰的最後勝利已經在望了。

車橋戰役的勝利，打破了日寇向我抗：日根據地擴張據點、掠奪戰略物資的計劃，讓淮寶地區百裏以內無日偽據點。同時使我蘇中、蘇北、淮南、淮北四大戰略區連成一片，擴大了中國共產黨、我軍工作戰鬥的範圍。戰後，新四軍領導和蘇中區黨委、軍區、行署紛紛來電祝賀車橋戰役偉大勝利，傳令嘉獎參戰部隊指戰員，還特別指出：車橋戰役的偉大勝利，是我蘇中六年抗戰以來的重大創舉。新四軍【抗敵報】發表社論：祝賀蘇中車橋戰役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