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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年前去新疆上大學的車上,農民大叔的一個盒飯,改變了我的人生

2023-12-04生活

2001年的高考,我出人意料地被新疆一所大學錄取,收到錄取通知書後,父母完全沒有一丁點考上大學的喜悅。

但我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好,對於遙遠的邊疆,我甚至隱隱有那麽一種期待。在我那時候的心目中,新疆盡管遙不可及,但卻並不是那麽陌生。

我有一個親姑姑就在那裏,我十歲那年她曾攜家帶小回來過一次,對我這個侄兒更是無比疼愛。或許就是因為這個緣故,也因為我平常的成績不是太理想的緣故,填誌願的時候我才填了一個偏遠的大學。

父親可不這麽想,對他來說,自己已經有一個妹妹算是「丟」在那裏了,幾十年也只見了兩次面,難不成又要「丟」一個兒子過去不成?

在我好說歹說之下,父親最後還是立勉強預設了我的選擇,但明確告訴我,你自己選擇去那麽遠那就自己去,我不送你了。

說句老實話,父親不肯送我去學校的決定,我一點也不怪他。因為那時候去新疆,從長沙坐火車最快也得三天,父親也從來沒有出過遠門,且不說路上的開銷,到時候一個人回來我也不放心吧,難不成我又送他回來?

就那樣,我提前了半個月出發,父親把我送到長沙的火車站,我就一個人開始了自己的新疆之行。那時候長沙還沒有直達烏魯木齊的列車,還要到武漢轉乘Z292才行。

後來我才知道,父親早就偷偷發了個電報給姑姑,說你侄子考上了新疆的大學,哪天出發哪哪天會到,到時候請她照看著點。

我也是第一次出這麽遠的門,一開始還算好,對沿路的風光非常感興趣。可時間一長就覺得有點發悶無聊了。

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上車之後一直沒有吃飯,除了喝點水之外,什麽東西都沒吃。後來我才明白,我一坐車就胃口不好。

在長沙上車的時候,車廂裏的人非常多,我身旁就是一個50上下的農民大叔,看樣子還是從始發站廣州那邊過來的,肯定是遇到什麽不順的事,反正臉上寫滿了不開心。

但大叔似乎胃口還不錯,每到飯點就從袋子裏掏出來一些吃的,有饅頭也有些廉價的水果,只有我除了喝水就沒吃過其它了。

車到武昌時天已經黑了,大叔竟然和我一起下了火車,然後在售票處竟然一起詢問烏魯木齊的火車,我這才對大叔格外註意起來。

大叔似乎也認出了我,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買好票之後還主動邀我在廣場上等一下。隨後從袋子裏掏出饅頭啃起來,一邊吃一邊問我,說你從長沙開始就沒有吃過東西,難道肚子不餓嗎?

我搖了搖頭,但沒有說話。

大叔自己啃了幾個饅頭,站起來讓我看一下行李,自己則向遠處走去,我也沒有怎麽在意,以為人家吃得有點多上廁所去了。

但大叔去了很久才回來,回來的時候手裏拿著一個盒飯,默默放在我面前,嘴裏還說了一聲:孩子吃了吧,別餓壞了。

那一瞬間,我心裏突然有那麽一種感動,眼前的農民大叔和我素昧平生,從長沙一路走來,他自己也只是吃自己帶著的幹糧,卻給我買了一個盒飯。

那時候一個盒飯五塊錢,看大叔臉上的神情,我也大概能猜得到,他自己遇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但即使如此,他還是以為我沒有錢買飯吃,買來一個盒飯遞給我,就是怕我餓壞了。

是的,即使是20多年後的今天,每一次想到當時那個情景,我心裏依舊還是感到一種暖意。

盡管我當時真的不需要他的那盒飯,但我還是很爽快地接了過來,當著他的面吭哧吭哧扒了下去,表現出一種餓壞了的樣子。

大叔的臉上這才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同時隱隱還有一種失落的憐愛。

我不知道一個普通農民大叔的神情為什麽會如此復雜,但對我那個年齡的學生來說,當時肯定是無法明白和理解的。

我們就在廣場上坐了一晚,直到第二天11點多才上車。晚上兩個人並肩躺在地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我這才知道,他是從廣州回新疆的,得知我是去新疆上大學的學生,大叔眼裏分明就露出了一種「疼愛」還有「憐惜」的眼神。

他很有坐長途車的經驗,告訴我說你別看現在人多,過了蘭州之後,車上幾乎就沒啥人了,到時候我們就能隨意躺著睡覺,根本不用買臥鋪票花那冤枉錢。

我隨意問他去廣州幹什麽,大叔沈默了,眼看著寂黑的窗外,大概過了那麽一分鐘的樣子,他才轉頭告訴我說,他去廣州是找兒子的,兒子三年前去廣州打工,從來沒有回過家,也沒有任何的資訊。

我心裏馬上就有一種難以言表的沈重,眼前這個再普通不過的大叔,身上竟然有這麽揪心的事壓著。

那一刻,我找不到任何合適的話去安慰他,只是和他對視著,盡力讓自己的眼神裏露出多一點關愛和尊重。

大叔是讀懂了我的眼神的,我從中捕捉到了那種久違的憐愛,那種眼神,我在自己父母的眼裏曾見到過。

車過了蘭州之後,一切果然如大叔所言,整個車廂裏大概還有十來個人的樣子,大家都有默契似的,各自找了一個長座位睡覺。

我和大叔還是坐在面對的座位上,他還從一個條紋袋裏拿出來一張薄毯子,說是晚上要睡覺就可以蓋一下。

後面的半程沒有什麽波瀾,我們順利地到達烏魯木齊,只是因為大叔那個盒飯的緣故,讓我心裏突然滋生一種很濃重的依戀感。

下了車之後,大叔就和我告別,我已經知道他家還在庫爾勒的,但我突然拉住他,請他送我去學校,說我沒有家長,能不能借您給我當一天家長?

大叔的臉上一瞬間有種被光照過的感覺,很爽快地答應了我的請求。

他畢竟在新疆生活了幾十年了,便帶著我一路坐公交車向學校出發,經過一些比較大的站點時,還會告訴我這附近有什麽出名的部門或者景點,你將來肯定會需要過來的。

大叔陪著我在校園裏轉了半天,很順利地辦完了入學手續,盡管他的臉上依然那麽憔悴,但神情間反倒振奮了很多,說話的語氣也不再那麽低沈。

我依稀感到,眼前這個大叔,應該不是那麽普通的農民。

大叔臨走前,寫了一張紙條給我,上面有一個手機號碼,讓我到了庫爾勒的時候和他聯系。因為我已經告訴過他,我的姑姑就在庫爾勒,放假的時候會去拜訪姑媽的。

就那樣,我開始了我的四年大學生活,一切都那麽波瀾不驚。對那時候的我來說,離家遠一點也無所謂,更能少聽到一些父母的嘮叨。

國慶長假的時候,我當然第一想到的就是去姑媽家一趟,也早就和姑媽聯系好了。

我還是選擇坐火車前去,很順利地到了姑媽家,嫁過來幾十年的姑媽,頭一回有娘家人上門,姑父和幾個表哥也都非常熱情。

我進門不久,就拿出那個大叔留給我的號碼,用姑媽家裏的固話撥通之後,話筒裏很快就傳來那個熟悉的聲音,稍微有點沙啞地問我哪一位。

得知我就是在火車上遇到的那個學生時,明顯感受到電話那頭大叔的激動,便讓我說一下地址,他很快就來找我。

大概八點左右,大叔真的來了,一見面就拉著我左看右看的,最後指著我大笑道,你這孩子不錯,適應能力很強。

姑媽一家見到大叔,臉上似乎很有點不可思議的感覺。姑媽偷偷問我怎麽認識他的,我便隨意把火車上的遭遇簡單說了一下。

姑媽告訴我,你眼前這個農民大叔,曾經是當地最有名的實幹家,家裏有個不小的農場,光是每年摘棉花就得請幾百個河南勞力。只是這幾年因為兒子失蹤了的緣故,他也無心打理,也就漸漸沒落了

我一聽這訊息就楞住了,眼裏完全看不出什麽特色的農民大叔,竟然曾經是身價不菲的企業家?同時也更為他的經歷感到惋惜,甚至有一種同情的味道。

大叔還是那副神情,喝了杯茶就邀請我去他家住,還說既然你這麽遠來了,就得讓他盡一下地主之誼。

我在大叔家住了三天,明顯感到大叔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問了我在學校的情況,鼓勵我好好學專業,將來留在新疆發展。

而我也小心翼翼地問他,怎麽一個多月不見,你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大叔哈哈大笑地告訴了我原因,原來,他「失蹤」三年的兒子最近和家裏聯系了,說自己這幾年來之所以「失蹤」了,主要就是他自己故意躲起來的,因為他最不願意自己人生按照父親的安排走下去。

已經三年了,大叔的兒子已經在廣東自己創業了,雖然還是一份微小的事業,但也開始能夠理解父親當時「逼迫」自己的心情,這才主動和家裏聯系。

經過這幾年的折騰,大叔也很多次自我檢討對孩子的期待,發現自己確實忽視了孩子的自我,得知兒子平安了,所有的陰霾很快就煙消雲散,甚至都不再提起讓兒子回家的事了。

大叔告訴我,那次在長沙會新疆的火車上,看到我一個人靜靜地坐著,什麽都不吃,後來接過他的和飯後,故意表現出來的那種狼吞虎咽,心裏想到的其實是自己的孩子,如果也能這麽體貼自己,何嘗不就是人世間最幸福的事了呢?

就這樣,我在新疆讀書的四年裏,大叔基本就相當於我的一個家長了,而我只要有假期就會往他家跑,用自己學到的農學知識,幫他逐步改善一些不足的地方,更主要是憑他那麽多年經營的頭腦和經驗,大叔的農場很快就恢復到幾年前的水平了。

這些年來,大叔的兒子也終於主動回家了,得知我和他父親離奇的相遇,也經常驚嘆命運的奇跡,和我也一直以兄弟相稱。

我畢業之後,大叔一定要留我在他公司工作,話裏行間隱隱流露出太多對自己孩子的那種期待。而我也算是學以致用,和老家的父母一商量,最後就決定留在了新疆,甚至還把父母也接了過來。

父親感嘆說,當年很想阻止你走這麽遠來新疆讀書,就是因為你姑姑遠嫁的緣故,想不到就這麽六七年時間,他們兄妹竟然在晚年能夠團聚在一起。

如今,大叔已經垂垂老矣,已經多年不再過問家裏的事業了。而我父母和他三個老人住在一起,遠在廣州的老哥,反倒成了一個「遠方的親人」。

命運就是這麽神奇,一盒普通的盒飯,讓開兩個素不相識的人成了親人,也讓我的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