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鄭麗莉
帶小朋友去閱讀會，準確地說，是小朋友陪我去閱讀會。因為閱讀會的書目對於小朋友太深，會開到一半時，小朋友百無聊賴，開始鉆椅子玩。
椅子上有個可轉動的小桌板，這個小桌板就成了小朋友遊戲的機關。她先像泥鰍一樣，從椅子和小桌子的縫隙中滑下去，回過頭，像小猴子一樣，又從桌子底下爬上來。
爬上來時，她的眼睛正對著我。這是一雙多麽活潑透亮的眼睛呀！這雙眼睛靈活地轉動著，黑色的瞳孔，像鉆石一樣發著光芒。
突然間想起來，在像她那麽大的時候，我經常玩一種遊戲：在鏡子裏看瞳孔，在自己的瞳孔裏，看萬物的倒影。
這是一個媽媽在幫我梳辮子時，偷偷進行的遊戲。媽媽往後扯著我的頭發，我靠近鏡子，定定地看著，忽略一切，只看自己的瞳孔。
瞳孔裏面的東西似乎是倒著的，我可以隱約看見院子裏的墻，稍遠一點的樓，還可以看見鏡子！瞳孔和鏡子，在互相的倒映下，不斷重復對方的映像，就像時光隧道，無窮無盡，有趣極了！
而媽媽對這一切毫不知情，還很高興：「看我把辮子梳得多好！這丫頭都喜歡得舍不得離開鏡子了。」
這個遊戲太過悠遠，遠到我自己都差點把它遺忘在時間隧道裏。
從小學二年級開始，我就近視了。經過十幾年的發展，到現在，已經到了摘掉眼鏡，幾乎看不清一切東西的程度。
那麽，現在，我還能看見自己的瞳孔嗎？
隔著眼鏡是沒法玩這個遊戲的，回到家，我摘掉眼鏡，又在鏡子前看起來。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鼻子已經觸到了鏡子，仍舊看不清瞳孔。
我嘆了口氣，把眼鏡戴回來。
「媽媽，你在幹什麽？」小朋友拉著我問。幹什麽？難道，告訴她我在玩看瞳孔這個無聊的遊戲？我蹲下來，摸著她的頭，笑著回答：「沒什麽。」
就在這時，我看到一雙明亮的瞳孔，像黑珍珠一般，映著我的倒影。這雙瞳孔，像時空隧道一樣，把我吸回那個寂靜的夏日午後，鏡子裏，有雙明亮的瞳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