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聖誕節,我的上司朱迪(化名)為我們每人準備了一份特別的禮物——一盆迷你多肉植物。她深知我們為了滿足緊迫的截止日期和應對那些有時近乎苛刻的客戶要求而付出的努力。
朱迪相信這些小生命能為我們的工作環境增添一抹美麗,讓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個提振精神的小伴侶。
那些嬌嫩的多肉植物被裝在紙袋裏,朱迪小心翼翼地將它們一一擺放在她的辦公桌上。
「選一盆放在你的桌上吧,就當是養了個小寵物,」她笑著說,那神情仿佛聖誕老人在給孩子們分發禮物。
我們各自挑選了一盆,放在電腦顯視器前。但遺憾的是,對於這些植物中的許多來說,這將是它們余生中唯一能直接接觸到的光線。
我的一位同事提出了一個大家都在想的問題:「我們該怎麽照顧它們呢?」
說實話,我們中沒有人在成年後真正養過植物。我最後一次照顧植物還是12歲的時候,而且我敢肯定,那時候大部份工作都是我媽媽做的,我只是偶爾給它們澆澆水。
「哦,它們很容易照顧的。多肉植物不需要太多打理,它們喜歡陰涼,每周澆一次水就夠了,」朱迪一邊揮手一邊說道。
然而,正如我們所預料的,大多數植物在幾周內就開始枯萎。朱迪原本設想的那個綠色美麗的工作環境很快就變成了一片植物的墓地。她似乎並不在意,甚至告訴我們如果植物死了就可以扔掉。
我的大多數同事最終都選擇了放棄。但我和我的另一位同事安吉(化名)卻堅持了下來。
我開始癡迷地搜尋關於多肉植物護理的技巧。每次看到那些在脆弱塑膠容器中掙紮的植物,我的腦海中就會湧現出無數問題。
是我們澆水過多了嗎?還是澆得不夠?是不是缺乏陽光?室內植物真的需要陽光嗎?「低光照」對植物來說意味著什麽?我是不是應該每天把它們放在陽台上曬幾個小時?
安吉對她的多肉植物並不上心,她的植物也像我的一樣,開始倒在塑膠盆裏。所以我決定也幫她照顧。
每天早晨,我都會把那些掙紮的小多肉植物放在陽台上的直射陽光下,盡管那是指定的吸煙區,我並不喜歡那裏。但我別無選擇,我不能就這樣讓它們死去。
「辦公室裏有植物對心理健康有好處。研究表明,辦公室裏有植物時,員工的表現會更好,」我幾乎每天都會對我的同事重復這句話,他們對我的植物護理程式非常好奇。
盡管我每天都非常擔心把植物帶到充滿煙霧的陽台,但我還是帶著微笑去做了。
下午,我會把它們帶回來,盡管能看到的自然景色並不多,除了那些腐爛的灰色莖。我的多肉植物在兩周後失去了大部份肉質葉子,安吉的看起來更糟。
「你還要這樣多久?這太瘋狂了,」安吉有一天不安地看著那些腐爛的植物說。「噓!它們能聽到你,」我瞪著她。
「植物?你瘋了嗎?」安吉笑了。「看在上帝的份上,把它們扔掉吧。」
「像垃圾一樣扔掉它們?現在誰瘋了?那是一個生命!如果有人把你的狗或貓扔進垃圾桶,你會怎麽想?」我抗議道。
安吉看著我,好像我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
我不怪她。我想我確實失去了。
這太尷尬了,我不得不眨眼回退淚水,因為我感到一陣憤怒在我內心升起。「我不能拋棄它們!你看不到我在這裏盡力嗎?!你甚至不在乎。沒有人在乎。」
安吉舉起雙手投降,翻了個白眼,好像在說,「隨便你,失敗者。」
於是我繼續。每次我在辦公室,我都會心情糟糕,因為那兩盆已經死了的多肉植物整天都在我眼前。
過了一會兒,我停止給它們澆水或把它們拿出去曬太陽,因為我知道它們已經死了。其中一盆甚至有一點腐爛的氣味。如果我們的辦公室沒有那麽冷,可能會有蛆或其他昆蟲在多肉植物的殘骸中安家。
但我還是不忍心扔掉它們。
有一天,我的經理朱迪來到我的辦公桌前聊天,她看到展示的死植物時感到震驚。
我向她道歉,因為沒有照顧好它們,她很快向我保證那不是我的錯。她繼續承認,她給我們送我們不知道如何照顧的植物也犯了一個錯誤。
當她提到不是我的錯時,我感到非常寬慰,因為我覺得我讓小多肉植物失望了。我無法擺脫內疚,也許我沒有做足夠的事情來照顧它們,我可能造成了它們的過早死亡。
當朱迪伸手拿起兩個小容器,把它們扔進垃圾桶時,我保持沈默。令我驚訝的是,我沒有本能地試圖阻止她。
一旦她這麽做了,我看到我的桌子上沒有了垂死的植物,感覺就像卸下了沈重的負擔。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但我很高興它們走了。我沒有意識到放手會感覺這麽好。
回顧這件事,我意識到我本可以做得更多。多肉植物不適合在辦公環境中生活,一旦衰退開始,我就無法逆轉或阻止它。
此外,我對園藝沒有太多經驗。當我和媽媽談論這件事時,她告訴我,盡管她認為自己有園藝技巧,但多年來她也殺死了許多植物。
植物生活和死亡。有時它們會生病,有時它們會在年輕時死去,尤其是在沒有經驗的人手中。
這就是生活。我們對此無能為力。我們只需要放手,從我們的錯誤中學習,這樣我們就不會在未來重蹈覆轍。
從那以後,我在沒有進行適當研究的情況下從未買過另一株植物。
即使在進行研究之後,我也提醒自己,即使我按照書上的一切去做,仍然可能會失去植物。植物護理中有太多的變量,我需要接受這樣一個事實,有時我們只需要讓它們走。
就像人類一樣。我們盡我們所能生活,但疾病和事故可能會發生。大多數時候,這不是任何人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