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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我開車路過湖南婁底,危急分時,老戰友竟然突然出現!

2024-01-05生活

1985年年底,我脫下了穿了八年的軍裝,從邊疆汽車團退伍回了老家,然後娶妻生子,開始了自己與大貨車的情緣。

一開始我是給私人車主跑運輸,後來他的車老是出毛病,三天兩頭維修,最後也是賠錢經營不下去了。此後,我換過幾個車老板,在1993年時,經人介紹,進了老家市裏的一家貨運公司,全國各地到處跑。

90年代,軍工企業的日子普遍不好過,當時老家有一家軍工企業也開始轉民用,主打產品是高低壓電控櫃。運輸工作就包給了我們公司,當時深圳正在搞開發,這方面產品需求很大,我們主要的路線就是南下跑深圳。

1996年,我和另一位同事隨車一起跑深圳,結果在路過湖南婁底的時候,發生了驚險一幕。關鍵時刻,我的老戰友竟然意外出現,幫我解了圍,讓我至今難忘。

1996年4月,我們裝了一車電控櫃,就踏上了征程。當時的高速路並不發達,我們一路上都是走國道和省道,全程大約2100公裏。

當時公司的車,是經典的東風140-2,依然是那種傳統的「長鼻頭車」,也叫「尖頭車」。外觀那些就不說了,我最喜歡的是這車有轉向助力,以前總是開那種不帶助力的車,簡直就是受罪,開一天車簡直是腰酸背痛,特別是倒車,更是費勁。

和我搭檔的同事也是從部隊汽車連退伍的,姓陳,當時二十六七歲,之前一直在我們本地開車,這次也是他第一次跑長途。一路上,我們倆人換著開,一切都風平浪靜,無事發生。

進入湖南境內後,我的精神繃緊了。 在這裏這樣說,沒有地域黑的意思,希望湖南的朋友不要罵我。確實在90年代,跑廣東的車路過湖南時,大家無不捏一把汗。

我提醒小陳: 一定要註意,千萬要穩一點,這裏民風很彪悍。一點小事往往就會有一大幫人圍過來,到時候想要脫身很難。

當時沒有手機,完全是看著交通圖,對著路標走。沿途雖然有些地方可以停車休息,但人生地不熟的,我們一般都不敢在陌生地區停車吃飯,錯過休息區之後,往往就是啃一些幹糧了事。這種飲食不規律,也是我後來飽受胃病之苦的主要原因。

本來按照計劃,我們是走宜昌-常德-益陽-長沙-衡陽-郴州這條線到深圳的。但過了益陽之後,路上的車越來越多,而且有同行掉頭選擇繞路。我們問過,才知道長沙到湘潭的國道上出現了重大車禍,將路堵死了。

我和小陳仔細研究了地圖之後,決定從婁底繞行。 從益陽南下,走婁底、經過雙峰縣,再到衡陽。 路程雖然遠了一點點,但看起來路況還可以,也不會太耽誤我們的行程。

過了婁底市,便奔雙峰而去,那是一條省道。當時的道路情況不像現在,省道也不寬,只有兩車道,但過路的大貨車挺多,速度也都比較慢。

當時天色已經不早,我們便計劃晚上在雙峰縣找個旅店吃飯休息。 可是在經過一個叫「兩頭塘」的地方時,意外發生了。

小陳本來緩緩跟在一台本地車後面,準備伺機超車。在兩頭塘附近時,前車拐到了一條岔路,小陳跟在後面吃了大半個小時的灰,感覺很憋屈。現在前方讓開了,就一腳油門想要提速,準備早點趕到雙峰。

我坐在一旁提醒他: 不要著急,前面路過村鎮時一定要小心。 沒想到我話音未落,就聽到「咣當」一聲,似乎是車廂處發出的聲音。

小陳也聽到了動靜,準備停車下去看看情況。我一把拉住了他,看了看周圍情況,示意讓他繼續向前開。小陳不解,問我怎麽回事?我跟他解釋, 那聲音應該是有人拿石頭在砸車,趕緊走不要多停留。

當年全國各地的車匪路霸事件很多,越是偏遠的地方,這種情況越普遍。我之前跑長途時雖然未親身遇到過,但也聽別人說過不少。我一邊讓小陳繼續往前看,一邊警惕的觀察著四周。

此時的天已經麻麻黑,突然我汗毛倒豎, 原來前方路中間竟然放著一塊釘板。 這要是一時不察,直接從釘板上碾過去,輕則爆胎,重則可能發生嚴重的事故,車毀人亡也不是不可能。小陳也有些慌,他急踩剎車減速,想要從側面避過去,但右後輪還是壓到了釘板。

可能有人會問,為什麽不停車,將釘板拿開再通行。 說實話,是因為不敢。 因為這種拿釘板逼停車輛就是常規手段,只要一停車下車,就很有可能沖出一堆人圍住你,問你要錢。

輪胎被紮破後,不想停車也沒辦法。下車前,我們將帶的3000塊錢, 一部份塞到檔桿的皮套內,還有一部份放到副駕駛座椅下方的暗袋中。 另有200多塊的零錢,放在駕駛位的坐墊下面(如果真遇到劫道的,這些錢被搶也就搶了)。

我拿著扳手和撬棍,小陳也帶著千斤頂和工具,下了車準備換備胎。當我們正在費力的用千斤頂舉升車時,七八個年輕人湊了過來。

「師傅,要不要幫忙?」其中一個20多歲的年輕人叼著煙,問我們。

我和小陳連連擺手,回絕道:兄弟謝謝了,不用幫忙哈,我們兩個人得行。

聽了這話,幾個年輕人卻沒有離開,就像是看熱鬧的人一樣,距離我們幾米遠,抽著煙看著我和小陳在那裏忙活,嘴裏還說著我們聽不懂的方言。

我知道,我們被盯上了,今天這事估計難以善了。一邊慢慢的幹活,一邊在那想這事該怎麽處理。

直接動手?我們只有兩個人,對方七八個,估計隨身也帶有家夥,雖然我們倆都當過兵,但都退伍這麽多年了,動手恐怕也討不得好。給錢的話,怎麽給?給多少?這個度該如何把握?

就在我思緒紛飛的時候,一句話打斷了我的思考。

「師傅,你這樣不好拆,你看我來幫你弄。」

原來是小陳在那拆輪轂螺栓,而那螺絲有些生銹,小陳估計也是走了神,心不在焉的就遲遲沒拆下來。

一個年紀和我相仿的男子,蹲著在那裏幫忙拆螺絲,手法很熟練,一看也是老司機了,而且維修經驗還挺豐富。 我越看越覺得這人眼熟,就嘗試問道:師傅,你是不是姓胡?

「嗯,你咋曉得的?」他擡起頭,我仔細打量著他。

「啊,你是不是胡健明?」我叫出了眼前人的名字。他有些驚訝,湊近了些,突然激動的喊道:「老班長,原來是你啊!」

他鄉遇到老戰友,雙十沾滿油汙的大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胡健明,81年入伍,82年分到我所在的班後,當時我是他的班長,也算是他的老師,他的駕駛技術就是我帶出來的。84年冬天的時候,他退伍了,而我則比他晚一年退伍。

「老班長,你這是往哪裏運貨?晚上一定要跟我走哈,我車就在後面。」健明很熱情的招呼我。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話,反而是給他示意了一下周邊幾米外站著的幾個人。我心裏也松了一口氣,加上健明我們就有三個人了,多個人不止多了雙手,更是多了些膽氣。

沒想到健明站起來,就朝那幾個小夥走去,我原以為他要動手,趕緊跟了上去。沒想到健明劈頭蓋臉對著那幾個小青年就是一頓罵,我才意識到原來健明認識他們。

有個小青年可能是在同伴面前被罵,丟了面子有些不服氣,一臉不忿的樣子。健明沖過去踹了一腳,嘴裏罵道: 「二伢子,這是我的老班長,你想搞麽子?還不滾回去!」

叫「二伢子」的小夥,帶著人灰溜溜的走了。健明帶著歉意,說明了原委。原來健明老家就是這個村的(我以前只知道他是湖南人),那個二伢子說起來還是他本家侄兒。初中畢業後,就遊手好閑,整天閑逛。二伢子他爸曾經還拜托過他,想讓兒子跟著他學開車。他看不上這侄兒的浪蕩樣,就一直壓著沒答應。

這種人,我能教他開車嗎?整天不學好,凈搞些歪門邪道的事。教他,我都覺得給隊伍抹了黑。 健明憤憤不平的說道。

健明問了我輪胎怎麽會沒氣,我跟他說了經過。健明更是火冒三丈,說臭小子無法無天,簡直就是在謀財害命,要找到家去教訓侄子。我趕緊拉住他,勸慰了一會兒,健明才消了氣。

晚上就住在了健明家裏,他弄了幾個蒸菜,還有一盆剁椒魚頭,拿出了「邵陽老窖」,我們幾個人聊的熱火朝天。健明退伍回來後,托關系進了漣源鋼鐵廠,也是幹老本行開貨車。這次也是跑了趟長途,廠裏放了兩天假,他回家休息。

我感謝的說,要不是你停車湊過來看,今晚的事還不知道怎麽收場呢?

健明卻說道: 他依然保持著在部隊的習慣,路上看到拋錨的貨車,都會下車去看看,看有沒有幫得上忙的地方。沒想到這次竟然遇到了老班長,看來這習慣保持的好啊!

他的話一下子就把我拉回了在部隊時的生活,當時我們跑新藏線,路上車輛本身就很少,大部份都是各個汽車團的戰友。有些車拋錨,看到我們軍車路過,都會招手請求援助,久而久之我們就養成了習慣,但凡看到有車壞在路邊,都會去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沒想到10余年過去了,健明還是那個熱心腸的戰士。當晚大家喝的都很盡興,回憶起部隊生活,更是止不住話頭。

第二天,我們告辭繼續南下。健明知道我們行程緊張,就沒有強留我們,互相留了地址,還給我塞了一大包家鄉的特產,有辣椒醬、豆腐幹,還有一桶山茶油。

路上,小陳還羨慕的跟我說: 劉哥,你們戰友的感情真好啊,不像我們90兵,感情都很淡,現在聯系也都很少,更別說像你們這麽親熱了。

此後,我和健明恢復了通訊,雖然不頻繁,但一年還是會寫上兩三封的信,訴說各自的近況。2001年後,大家也都有了手機,有時候也會打個電話問候一聲。

2004年夏天,我兒子考上了大學,我非常高興。我想給健明打個電話,因為他兒子跟我兒子同歲,也是同年參加高考,我想問問看考的怎麽樣。

隨之電話撥通後,我得到了一個噩耗,健明竟然走了。 原來就在5月底,健明出車時,因為下雨路滑,為了躲避一輛失控的拖拉機,車翻到了漣水河裏頭。等救上來時,人就已經不行了。

他兒子雖然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但還是很爭氣的考上了大學,只不過健明卻沒機會聽到這一喜訊了。我安慰了一會,便頹然的掛斷了電話。

雖然廠裏出錢安葬了健明,並承諾會支持他兒子讀到大學畢業。但我知道,一個家庭少了一個頂梁柱,後面的日子恐怕會很難過。 我和老婆商量了一下,給健明家寄了800塊錢過去,雖然不多,算聊表寸心了。

我也沒想到,8年前的一別,竟成了永別。

看來,真的是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個會先來。 有些人,有些事就是這樣,一轉頭已是百年身。 所以,珍惜眼前人,過好每一天,平平安安即是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