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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後, 日子仿佛一下子慢了下來。小區花園裏那些嘰嘰喳喳的鳥叫聲 , 以前都被我忽略了 , 現在卻成了每天清晨的鬧鐘。說來也怪 ,以前上班的時候總盼著能睡到自然醒,可真閑下來了,這心裏頭啊,反倒空落落的。
兒子阿遠工作忙, 平時難得回來一趟。兒媳婦秀雲倒是個熱心腸 ,隔三差五就打電話來噓寒問暖,還總張羅著要接我過去住。我知道他們是孝順,可我這心裏啊,總覺得住在兒子家是給人家添麻煩。再說了, 我這一把老骨頭 ,生活習慣跟年輕人不一樣,到時候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別再弄得不愉快,反而傷了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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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我一直婉拒著, 就說自己一個人住挺好的 ,自由自在,還能種種花、養養鳥什麽的。其實,我那陽台就巴掌大點地方, 種了幾盆蔫了吧唧的綠蘿 ,說是養鳥,也就是每天早上給樓下那棵老槐樹上的麻雀撒點米。就這樣一個人過了幾年,日子雖然平淡,但也還算舒心。直到上個月, 阿遠打來電話 , 說他買了新房子 , 三室兩廳 ,寬敞明亮,還特意給我留了一間朝南的臥室,讓我搬過去一起住。
接到電話的時候, 我正坐在窗邊發呆。秋日的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 ,暖洋洋的, 卻驅不散我心裏的那股子涼意。聽到阿遠的話 ,我心裏先是咯噔一下,然後一股熱流湧上心頭,眼睛也忍不住濕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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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 您聽見了嗎?這回您可不能再推辭了。新房子離我單位近 , 以後我下班就能直接回家吃飯 , 您就不用每天一個人對著冷鍋冷竈了。」阿遠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激動 ,也有些疲憊。
我知道, 這些年為了買房 , 阿遠和秀雲沒少吃苦。如今終於有了自己的窩 ,他自然是想接我過去享福的。
「好, 好 , 媽都聽你的。」我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不讓聲音顫抖得太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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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了電話,我激動得半天沒回過神來。腦海裏不停地浮現出和兒子兒媳,還有我那還沒見過面的寶貝孫子一起生活的場景:寬敞明亮的客廳裏, 我們一家圍坐在一起 ,有說有笑;陽光灑滿的陽台上, 我推著嬰兒車 ,哼著歌謠哄孫子睡覺……
想到這裏, 我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揚。我趕緊起身開啟衣櫃 ,開始收拾行李。我要把這些年攢下的好東西都帶過去,還要給我的寶貝孫子織一件最漂亮的毛衣……
收拾東西的時候, 我特意翻出了那床繡著鴛鴦戲水圖案的紅色緞面被。這床被子是我結婚的時候 ,我娘家親手縫制的,寓意著百年好合,早生貴子。雖然已經有些年頭了,但顏色依舊鮮亮, 摸上去柔軟舒適。我想 , 等秀雲生了孩子 ,我就把這床被子拿出來,讓我的寶貝孫子也感受一下來自奶奶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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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邊哼著歌,一邊把衣服、鞋子、毛巾、牙刷等生活用品一件件地裝進行李箱。收拾到抽屜最裏面的時候, 我的手碰到了一樣東西 ,拿出來一看,是一張照片。照片上, 我和阿遠笑得一臉燦爛 , 那是他考上大學那年 ,我特意帶他去照相館拍的。
看著照片上阿遠青澀的模樣,我的思緒不禁飄回了從前。那時候,阿遠還只是一個調皮搗蛋的小男孩,整天跟在我屁股後面「媽媽、媽媽」地叫個不停。一轉眼, 他已經長大成人 , 成家立業 ,還即將成為一個孩子的父親了。
想到這裏
,我的心裏充滿了欣慰和期待。我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放進行李箱,然後合上箱子,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圖片來源於網路
第二天一早,我就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 興沖沖地來到樓下王姐家 ,想把這個好訊息告訴她。王姐是我多年的老鄰居, 為人熱心腸 ,小區裏的大事小情都瞞不過她。
「王姐,在家嗎?」我站在門口,輕輕地敲了敲門。
「誰啊?」王姐的聲音從屋裏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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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張姨。」
「哎喲
,是張姨啊, 快進來 , 快進來。」王姐開啟門 ,熱情地把我迎了進去。「王姐,我跟你說個事兒, 我兒子在城裏買了新房子 , 讓我搬過去一起住呢!」我一邊說 ,一邊忍不住眉飛色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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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啊?那可真是太好了!你兒子真是孝順,買了新房子就想著接你過去享福。」王姐也替我高興。
「是啊
, 我這也算是熬出頭了 ,以後就能享兒孫福了。」我說著,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哎
, 對了 ,張姨,你兒媳婦對你好嗎?」王姐突然壓低了聲音,問道。圖片來源於網路
我楞了一下,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秀雲那孩子挺好的,懂事孝順,對我也是沒話說。」我如實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王姐點了點頭,但臉上的表情卻有些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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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王姐,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說?」我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異樣。
王姐猶豫了一下
,然後嘆了口氣,說道:「張姨,不是我說你, 現在的年輕人啊 ,跟咱們這老一輩的想法不一樣。你這一去跟他們住,生活習慣什麽的都不同,到時候低頭不見擡頭見的,難免會有些摩擦……」王姐的話像一盆冷水,兜頭澆滅了我心頭的熱情,也讓我原本雀躍的心情蒙上了一層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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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姐看我臉色不對, 趕緊又補充道:「張姨 , 你別多想 ,我也就是隨口一說。你兒子孝順,這是好事, 只是這婆媳之間啊 ,相處起來是門學問,你可得註意點,別到時候……」
她後面的話沒說出口, 但我明白她的意思。王姐年輕的時候 , 跟婆婆的關系處得不太融洽 ,沒少因為生活瑣事鬧矛盾。這些年,她沒少跟我抱怨, 說這做媳婦的難 ,做婆婆的也不容易。
王姐的話像一根刺
,紮進了我的心裏。我原本以為,搬去跟兒子一家住, 是件皆大歡喜的事情 ,可現在看來,事情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麽簡單。圖片來源於網路
我的腦海裏開始浮現出各種各樣的畫面:我和秀雲因為生活習慣不同而發生爭執
, 阿遠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我因為年紀大了 ,行動不便,成了他們的負擔, 他們雖然嘴上不說 ,但心裏卻嫌我麻煩……想到這裏, 我的心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地攥住 ,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起來。我努力地想要擺脫這些負面情緒,告訴自己王姐只是好心提醒, 不要想太多。可是 ,那些畫面就像放電影一樣,在我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 對王姐說:「王姐 , 謝謝你提醒我 ,我會註意的。」圖片來源於網路
「你能明白就好,明白就好。」王姐拍了拍我的手,安慰道, 「其實 ,只要你多體諒年輕人,多站在他們的角度考慮問題, 就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再說了 , 你兒子那麽孝順 ,你兒媳婦看著也是個懂事的孩子,你就放心吧。」
王姐的話雖然是在安慰我
, 但我心裏卻更加忐忑不安起來。我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的決定是不是太草率了。我是不是應該再考慮考慮 , 或者 ,幹脆就別去了?我帶著滿腹的心事回到了家。原本收拾好的行李,此刻在我眼裏卻像一座座大山,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坐在沙發上, 看著窗外漸漸西沈的夕陽 ,陷入了沈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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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該怎麽辦?
這天晚上,我失眠了。翻來覆去睡不著, 滿腦子都是王姐的話和自己臆想出來的種種矛盾。我開始問自己 ,我真的做好準備跟兒子一家住在一起了嗎?我是否會成為他們的負擔?我的晚年生活真的會像我想象的那樣幸福嗎?
我起身走到窗邊
,拉開窗簾, 看著外面漆黑的夜空。月亮躲在雲層裏 , 只有幾顆星星在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就像我此刻迷茫的心情。圖片來源於網路
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阿遠打來的。
「媽,您收拾好了嗎?我明天早上開車去接您。」阿遠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了期待。
「阿遠……」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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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媽?您是不是有什麽顧慮?」阿遠聽出了我語氣中的猶豫。
我沈默了片刻,最終還是決定把自己的擔憂告訴他。
「阿遠
,媽年紀大了,生活習慣跟你們年輕人不一樣,我怕……」「媽, 您別擔心 ,我和秀雲早就商量好了,等您搬過來, 我們都會尊重您的生活習慣。您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 想吃什麽就做什麽 ,不用跟我們客氣。」阿遠耐心地安慰我。
「可是……」我還是有些猶豫。
「媽, 您就放心吧 ,我們會照顧好您的。您一個人住在老房子裏,我們不放心。」阿遠的聲音堅定而溫柔。
聽著阿遠的話
,我的心裏湧起一股暖流。我知道,他是真心希望我去跟他們一起住,希望我能過得幸福快樂。「好,媽明天等你來接我。」我終於下定了決心。
第二天早上,阿遠如約而至。看到我準備好的行李,他開心地笑了。
「媽,咱們走吧。」
我點了點頭, 跟著阿遠走出了家門。回頭看了一眼住了幾十年的老房子 ,我的心裏五味雜陳。這裏承載了我太多的回憶,有快樂, 也有悲傷。如今 ,我要離開這裏,開始新的生活了。
我知道, 未來的生活也許不會一帆風順 , 但我相信 ,只要我們彼此理解, 彼此包容 ,就一定能夠克服所有的困難,創造屬於我們自己的幸福。
我坐上阿遠的車,看著他堅毅的側臉,我的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夕陽西下,金色的陽光灑滿了車廂,也照亮了我們前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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