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現在正經歷情感困擾
看到下面這些話
會不會十分心動？
▼
「離開前夫掙了5000萬」
「成功實作階層跨越」
「學習後拿到了XXX元」
......
以情感咨詢為由頭，實則利用人們的焦慮、欲望等情感賣課實作快速變現，網路上的「情感咨詢生意」近年來屢見不鮮。
近日，記者接到報料稱，深圳龍崗某公司打著女性情感成長的幌子，在短視訊平台售賣情感咨詢課程，還將低成本的情趣用品高價賣，進行大尺度性商培訓。
深圳一公司離職員工爆料
揭開付費情感咨詢亂象
焦點1：
「情感咨詢」變相輸出「撈女」價值觀
網路主播心理咨詢師資格或造假
報料人小蘭（化名）是該公司的離職員工。小蘭此前所在的公司頭部主播共有四人，在某短視訊平台以直播連麥粉絲進行情感指導的方式，透過「離開前夫掙了5000萬」等話術，引導使用者買課，課程價值999元/套-1380元/套不等。小蘭透露，一個頭部主播賣課一晚的成交額一般在幾萬元左右，這也意味著，每晚至少有10人購課。
「情商認知提高了，為人處事更周到了」
「我學1380到現在拿到了37w」
「999讓我清醒通透了，不倒貼了」
......
直播間裏，除了快速捲動課程好評的彈幕，還有許多女粉絲與主播連麥分享成功案例：有人分享，自己學習之後，四個月從男人身上賺了60萬；還有人自述學了課程後，變身「月入幾十萬的高收入人士」。
主播在直播間互動
然而，此番熱鬧的場景實際都是假象。小蘭稱，所有的連麥都是提前準備好的劇本，不停在刷的好評彈幕也是請的水軍帶節奏。「水軍數量與主播等級呈正相關，比如大主播一般會配10個水軍，小主播就只配4個水軍。」受直播間營造的熱烈氛圍感染，又被極具誘惑力的話術吸引下單後，主播們就完成了第一階段——賣課的「割韭」操作。
記者看到，這些主播的個人標簽幾乎都與「情感導師」「心理咨詢師」掛鉤，但其真實性無法保證。
在記者臥底的公司內部群中，該公司老板聲稱，自己有購買心理咨詢師資格證的渠道，2600元就能辦理，且證件可以在國家職業技術網上查到。這也意味著，即便是持有心理咨詢師證的主播，其真實性也摻有很大的水分。
公司老板稱其有購買心理咨詢師資格證的渠道
焦點2：
性商培訓還是微商變現？
低成本女性私護用品高價賣
成功賣課後，主播們的下一步計劃便是將使用者引流至私域直播平台。
「引到私域主要為了成交產品，透過‘性商課’賣產品其實比賣課賺得多。」小蘭透露。
小蘭說主播在短視訊平台賣課的最終目的是引流，進入社群後，一個名為「某某V蜜幸福訓練營」的直播連結就會定期私發至學員手中，觀看直播需要前往小X通平台。
疑似涉黃的私域直播
小蘭口中的產品是一款女性私處護理產品，主播們稱其為「八爪魚」，售價598元1盒，1196元3盒。3月6日，一名頭部主播就在私域平台開設了一場直播，內容美其名曰提高「性商」，實際正是推銷「八爪魚」。該主播當日的營業額中，共有105人在直播間下單了「八爪魚」，總成交金額20.8萬。
某主播3月6日的營業額，共有105人在直播間下單了「八爪魚」，總成交金額20.8萬。
記者以遇到情感問題的學員身份，向其中一位情感導師咨詢性商。該導師在了解基本情況後，直接給出「身體不行」、需要抓緊使用護理產品保養自己的建議，引導記者購買這款女性私處護理產品。
這也意味著，這些披著「情感導師」外衣的主播，另一層真實身份或是類似微商的產品代理。記者看到，這些人的朋友圈裏有不少招代理的廣告，可交3588元加盟會員，享受介紹產品返利20%；或直接交35880元成為代理。
至於這款「八爪魚」產品的合規性，商家介紹，該品牌「密愛如初」是全國女性私護知名品牌，由中國人民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PICC承保產品責任險，美國休斯頓生物技術中心實驗室與廣東省私密健康研究院聯合研發。
不過，記者在淘寶、京東等大型電商平台均未看到有售，線上下藥店等正規渠道也找不到相關產品。
線上下課中宣傳產品
同時，記者搜尋看到，官方醫療機構中也並沒有其提到的廣東省私密健康研究院，僅有一個同名的公司。天眼查資訊顯示，廣東省私密健康研究院於2022年3月成立，截至目前仍處於存續狀態，但僅有一位投資人，同時與該投資人關聯的三家公司均有經營異常，登出備案等高風險資訊。
線下性商課培訓大尺度
情趣產品賣貨月入48萬
小蘭透露，公司目前辦過兩次線下培訓，邀請的物件主要是已經報課的學員。
3月8日-10日，該公司在深圳某酒店舉行了主題為「幸福覺醒」的線下課。記者現場暗訪發現，線下課程主要圍繞「性商」「財商」「情商」三方面。其中財商和情商課知識淺顯，性商課則十分大尺度。課上，性商老師會以大尺度的動作，親自展示「如何用正確的性方式征服男人」。同時，主持人也會透過口令，指示學員透過類似的大尺度動作互動玩遊戲。
線下大尺度互動排練
線下大尺度互動排練
記者看到，來到現場的學員均為女性，有200余人，年齡多在25-50歲左右。三日的線下課中，每次課程結束後都有一個「成交」的環節，以主播介紹「八爪魚」產品功能及推銷課程為主，間或穿插學員分享。
相比財商課，性商課程後的成交額和成交機率明顯更高。值得註意的是，僅3月9日一晚，其成交額便突破23萬，3月10日的成交額也突破了36萬。
除線上主播外，出售「八爪魚」產品也是其線下銷售的主要收入來源。一份2月線下產品銷售流水顯示，16位元銷售共賣出1168份3盒裝、52份1盒裝「八爪魚」產品，營收共計48.6萬。
出售的「八爪魚」產品
3名實控人
8家關聯公司均成立不滿一年
根據小蘭透露的老板姓名，彭其嶺、賀慧新、彭其軍三人為主要公司實控人。記者在天眼檢視到，相關老板共關聯至少8家公司，包括深圳市映裕情感咨詢有限公司、深圳市諾爾丹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深圳市企慧投資有限公司等，均體量很小，註冊資本僅10萬人民幣。
值得註意的是，這8家公司成立均不滿一年，且註冊地址基本位於同一樓層，甚至有些公司位於同一隔間。小蘭稱，這些公司名稱不同，但辦公地點、內部人員和工作內容基本一致。
此外，該公司對外統一宣稱「芊語女性學院」，但其主播企業微信登記公司為深圳市寶錦情感咨詢有限公司。該公司不在上述關聯8家企業中。小蘭透露，「這是最早的一個公司，大概前年就有了。」天眼查資訊顯示，深圳市寶錦情感咨詢有限公司於2021年11月成立，法定代表人為陳長清。而陳長清與彭其軍之間有變更法定代表人關系。
廣東有1267家情感咨詢公司
半數以上存在風險警示資訊
在互聯網平台檢索「情感咨詢「等關鍵詞，能輕易搜尋到大量視訊。其中所涉內容大多與「女性成長」「婚姻」「情感」有關，而視訊標題千篇一律，皆從女性視角出發，例如，「分居七年，一招讓他回心轉意」「不懂得欣賞你的男人，你打算如何做」「心理學：吃定男人的最好方式」等等。
值得註意的是，這些直播背後的公司普遍存在成立時間短、實際參保人數極少、多數存在風險等特點，其中渾水摸魚謀「黑心財」的公司或不占少數。
天眼查數據顯示，截至3月20日，共有4503家公司從事的行業與情感咨詢有關，僅廣東省內就有1267家公司。然而，只有827家仍處於存續、在業狀態，半數以上公司具有經營異常、登出備案、合約糾紛等高風險或警示資訊。在存續、在業的827家公司中，僅有9家公司的參保人數或歷史參保人數在20人以上，占全廣東省內正常經營的情感咨詢公司的1.09%。
粗糙的網路「情感咨詢」
受害者緣何輕易掉進圈套？
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數位研究中心副主任孫萍認為，情感博主能夠博取受眾信任，最主要的原因是當下整個社會對於情感咨詢的需求量很大，直播觀看者容易為情感博主所謂的「資質」所吸引，或者被其所論述的內容吸引，認為TA會幫助自己更好地解決問題。
以深圳龍崗某公司為例，記者觀察發現，無論是線上直播還是線下授課，即便主播說出的話語違背社會主流價值觀，帶有不良價值導向，仍有相當數量的女性維護主播，並支持其後的女性私密護理產品售賣。
針對這一現象，孫萍認為，一方面，欺騙性的網路直播極易讓人信以為真，而女性的情感又更加充沛，更加容易希望透過傾訴與咨詢獲取資訊；另一方面，這其實與女性的媒介素養有很大的關系。部份女性極易受到網路主播的勸誡，並信以為真，從而產生維護的心理。
孫萍建議，針對此類「情感咨詢亂象」，需要從兩個方面切入改善。一方面，要壓實網路平台主體責任，加強對情感咨詢類直播的監管；另一方面也要鼓勵參與觀看直播的人群對不良內容進行舉報，幫助凈化網路空間。
行業監管尚存灰色地帶
亂象頻發之下消費者如何維權
此類情感咨詢公司的一系列經營活動，存在哪些違法違規問題？在多位律師看來，若報料人小蘭提供的內部資訊屬實，深圳龍崗某公司在經營活動中疑似存在多處違法違規。
廣東晟典律師事務所毛鵬律師認為，首先，公司是透過相關主播人員編造虛假故事以及水軍虛假點贊等方式進行宣傳，騙取使用者的信任並讓其產生錯誤的認識，從而願意為劣質高價的商品買單，主觀上存在欺詐嫌疑；其次，成交的商品大部份都是品質低廉且價格虛高的情趣用品，而購買者即便發現商品品質不好但出於羞愧等原因往往也不願意聲張，而且相關公司宣傳的價值觀都是教育學員如何不勞而獲或者透過一些情感技巧或手段騙取錢財，這種價值觀和做法也違反公序良俗原則，不被提倡和鼓勵。
北京網路行業協會法律委員會副主任、北京京師律師事務所律師王琮瑋也指出，自2017年9月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取消心理咨詢師國家職業資格全國統一鑒定後，中國已沒有心理咨詢職業資格證書，現階段各機構發的證書只能是培訓合格證書。所謂的「買賣心理咨詢師資格證」可能只是普通培訓機構自己頒發的證書，一般可能會被認定為虛假宣傳。
不過，王琮瑋表示，如果相關人士存在偽造、變造或者買賣國家機關、人民團體、企業、事業單位或者其他組織的相關證件的，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2012修正）】的規定可能會被處罰治安處罰，嚴重的可能會構成刑事犯罪。
後續遇到此類問題，王琮瑋認為，如果受害者想要維權，首先，可以與服務提供方進行溝通，要求退款或解決問題。如果無法得到滿意的解決，可以向當地消費者協會投訴，尋求幫助。其次，消費者可以向相關行政部門投訴，如市場監管部門、消費者權益保護部門等。這些部門可以介入調查，並對違法行為進行處罰。最後，如果受害者的損失較大，也可以考慮透過法律途徑解決，如向法院提起訴訟或申請仲裁等。與此同時，消費者也可以透過媒體、社交平台等公共渠道曝光不良商家，引起社會關註。在此過程中，受害者應註意保留相關證據，如購買記錄、溝通記錄、產品介紹等，以便證明自己的權益。
綜合：深圳大件事、N視訊、灣財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