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聞記者 唐瑩瑩 劉暢
進入暑期，研學遊市場異常火爆。一方面，研學遊能夠豐富學生在這個超長假期中的學習娛樂生活；另一方面，對於沒有「超長」假期也無人幫助的家長而言，研學遊是能夠將「無處安放」的孩子安排好的最佳方式之一。
隨著各類機構、旅行社等相關平台的入場，尚未受到嚴格監管、缺乏統一標準規範的研學遊市場也亂象頻出，無論是「走馬觀花式」的拍照打卡，或是收了高昂的團隊費卻僅僅去一些免費的文博館、高校參觀……研學遊都是「割韭菜」嗎？研學遊到底值不值？澎湃新聞采訪了包括學生家長、研學機構負責人、暑托機構負責人、線上旅遊平台相關人士、旅遊行業研究人士等，試圖分析研學市場亂象產生的原因、探討研學遊市場該如何規範。
7月某一天，澎湃新聞記者在甘肅省博物館門口看到，工作日的上午，博物館入口的廣場上站滿了各個年齡層的遊客。其中有不少研學遊、夏令營等學生團體在門前拍照，在團隊入口處排隊。
甘肅省博物館門口。（澎湃新聞記者 唐瑩瑩 攝）
對家長而言，在沒有假期或時間陪伴孩子的情況下，能玩、能學、能交朋友，還能將孩子「托管」的研學遊無疑是最好的安排之一。
「萬物皆可研學」
「一到寒暑假，朋友見面都會問一句‘去哪兒玩’。本來就在愁假期裏怎麽安排孩子，特別是暑假時間長，孩子不能一直關在家裏吹空調。」早在6月，梁媽媽就給孩子在家門口的繪畫機構報了一個8月5日-9日的浙江安吉夏令營。
「早鳥價4599元，五天四夜，原價是5099元。機構在7月中旬還有安徽廣德研學營，四天三晚的早鳥價是3099元，如果兩場研學營都報可以再優惠200元。遊玩中還包括了寫生的內容。」梁媽媽說，「這家畫室在小區門口開辦已經至少十年了，小區裏的孩子很多從幼稚園起都在裏面畫畫寫字。小區對面就是幼稚園，畫室一直有接孩子晚托的業務。一方面大多數孩子都是附近幾個小區的，集合點就在家門口很方便；另一方面，小學生在沒有家長的情況下要出去好幾天，我看中的是對團隊有基本的信任感。」
隨著出境遊增長的同時，出境研學遊的數量也在增長。
攜程方面在接受澎湃新聞采訪時表示，與去年相比，暑期海外遊學的需求有顯著增長，英國和新加坡成為今年暑期海外遊學的熱門選擇，英國和美國等目的地的產品尤其受歡迎，主要以提升語言、溝通和實踐能力的夏令營為主，美國的常青藤名校參訪等夏令營產品也頗受追捧。
研學遊市場發展至今，各種型別的產品讓家長們「眼花繚亂」，從參觀高校文博館到各種手工體驗，從打卡名勝古跡到上山下鄉勞作……可「研學」的計畫越來越多，質疑也越來越多。
澎湃新聞搜尋發現，除了常規的名校遊、文博館遊、名勝古跡遊等，還有飛機研學、鐵路研學、地鐵研學、橋文化研學，可謂「萬物皆可研學」。
此外迪士尼樂園、環球影城等主題樂園也能「研學」，一日研學遊的價格在20元至1500元不等。
一款北京環球影城特技特效研學套餐顯示，12周歲以上孩子參加的價格為1350元/人，在北京環球影城一日研學的「師資」是「優秀講師及工程師」，研學的內容為「特效展示及原理講解」。
還有些產品打著「研學」旗號，實則主打「寫真拍攝」，價格逾700元。
同程研究院首席研究員程超功指出，研學遊是每年暑期旅遊的重要出遊主題之一。在研學遊產品中，名校參訪、博物館遊覽和科普教育等相對常見，也一直是比較受歡迎的主題。在目的地選擇上，歷史文化名城依然是暑期研學遊的首選，北京、西安等人氣較高；去中小學語文課本上出現過的地標景區，受到不少親子研學遊群體青睞，擁有重量級「國寶」的歷史博物館熱度持續走高。
孩子們「清一色坐在路邊玩手機」
花費高昂的研學遊回來，孩子們真的有收獲嗎？
「研學旅行真的就是智商稅，我兒子小學一年級跟某外語學校去美國14天，記得七八年前5萬多元，如今問起來什麽也記不住，到了美國各種丟東西（水杯，書包，雨傘，錢包），一問帶團老師什麽也不知道，孩子天天美國時間傍晚哭著給我打電話要回家，我就感覺自己是個大冤種，既花錢還不省心。」有網友回憶道。
還有網友稱，報了去天文館的研學「沒堅持下來」就帶孩子回家了：「館內擠得水泄不通，很多計畫都沒辦法親自體驗，孩子熱得順著臉頰淌汗，裏邊烏泱泱，亂糟糟，戴著耳機都不一定能聽清，老師感覺也快繃不住了，隨時想吐槽和發火。」
更多網友表示，暑期旅行途中遇到的研學團都對團隊學生疏於管理。
「在西安旅遊的時候也見到好多研學團。兵馬俑裏面40(攝氏)度，沒空調，還都擠不動，更別提聽歷史講解了。好多人坐在門口玩手機打遊戲，你猜孩子會告訴家長真實的情況嗎？畢竟打遊戲在家不被允許，出來卻沒人管。」有網友稱。
對離開家長的學生們而言，上萬元的境外研學遊也同樣是「玩手機」。
有網友稱，在英國倫敦看到的遊學團，半個月的價格約6萬元，孩子們「清一色坐在路邊或草坪上玩手機遊戲、刷視訊」。
研學遊到底值不值？該如何選擇研學產品？
那麽，研學遊都是「割韭菜」嗎？
某晚托機構的負責人徐老師表示，該機構目前組織了免費的周末高校探訪研學活動。
「一開始，我們是帶著自己的孩子去參觀大學，問問班裏有沒有同去的家長，順便再帶上幾個孩子。到了今年上半年，這個活動漸漸固定了下來，每個月都能組織一兩次，一次20個孩子左右，依然免費，家長平攤大巴和午飯的費用即可，一個人六七十元。」徐老師表示，「去年開始，就有研學機構來找我們合作，今年合作的這家機構可能剛開始做，市場沒鋪開，我們就談了免費的合作，主要是引流。」
據了解，這家晚托機構由徐老師和劉老師夫妻倆建立，已有六七年時間，從一兩個班發展到現在十幾個班，覆蓋附近好幾所學校不同年級的學生。寒暑假就主要做小學生全日的托班，以老生為主，黏性很高。
目前，除了免費的高校研學活動，徐老師還組織了幾次收費399元的上海天文館的一日營。「說實話，我只組織了幾期上海天文館的一日營，就稍微賺了一點利潤，合作機構根據人頭分我利潤，這個很省心的，我就組織學生啥也不用管。後面我還想談下給暑托、晚托的老學生組織一次免費的。」徐老師直言，「現在很多機構都在開展研學，就是把家長的需求擴大。我現在做研學還比較偏向公益性，找貼近我們機構的活動，是想為我的晚托引流。」
據澎湃新聞了解，今年8月10日，來自廣州市的近200名青少年出發前往澳門，深度參與澳門科技人文主題研學一日遊活動。該活動由廣州市文化廣電旅遊局主辦、澳門教育與青年發展局協辦、嶺南集團旗下廣之旅組織執行，研學活動的招收物件為6-23歲青少年，其中12周歲以下的學生需由家長陪同參加，學生憑有效證明即可專享補貼價88元/人（隨行家長收費：388元/人）。
據了解，88元的費用含往返大巴、午晚餐、研學門票、講解服務、研學手冊及帽子、團體保險，在完成行程後可獲得組委會官方頒發的研學證書。研學一日遊活動包括打卡澳門三大科技人文體驗：澳門大三巴、澳門科學館、澳門大學。其中澳門科學館和澳門大學都安排了官方專業講解，學生還能跟澳門學子進行深度交流，聽澳門大學辦學歷史等。
隨團的廣州高二學生黎同學表示：「這是一次難得的交流學習機會，以前也來過澳門旅遊但是這次的體會最深，非常榮幸能夠成為參與的一分子，也誠摯邀請港澳青少年多來廣州看看，增進友誼。」
研學遊到底值不值？
有網友認為，研學遊「妥妥是在販賣焦慮智商稅或者是單純想把孩子打發出去自己輕松的」。該網友表示，「尤其是又騎行又攀巖等這類運動別說找到樂趣了，就是入門都不是一天或者幾天能行的，還指望玩這一趟就讓他學東西，別逗了。真想為孩子好騰出時間和孩子一起完成一件事兒去，而不是大撒把都扔給別人。」
還有網友表示：「我家娃和我出來，吃喝玩都讓她和人交流，交通自己摸索，很多單詞多看幾遍就記住了，對話多聽幾遍也會了，歷史知識自己用轉譯官一掃就讀懂了，和父母出來每天玩得根本沒時間看手機，玩中學到了很多知識。所以孩子的教育還是應該掌握在父母手中，而不是研學團。」
不過，並非所有的家長都有足夠陪伴孩子的時間。
「因為沒有留學的想法，家裏早就定了讓孩子暑假出去看看的計劃。」忙於工作的黃先生告訴澎湃新聞，這次孩子參加的英國夏令營是他喜歡的哈利波特主題，15天英國研學的費用3萬元出頭一點，「價格算比較實惠，住在英國的一所學校裏，各個國家的孩子混合在一起也能增加文化交流。」
徐老師認為，現在家長的「卷」換了個方向，家長覺得綜合素質能力不能只學習，但學習也不能放手，就希望孩子在玩中學習。「孩子參加研學營可以邊旅遊邊了解風土人情，同時，透過設定的主題內容，加深對特色文化的了解，比坐在教室硬學知識要好。」徐老師認為。
程超功認為，研學遊產品對於開發機構的師資力量有較高要求，研學團的接待業務一般須由具備相關資質的旅行社承接，產品的定價由產品內容、行程等組成要素來決定。一方面，企業需要自覺提升產品品質，維護行業的健康發展大局。在消費端，家長也需要提高分辨能力，對自己的需求有清晰的認知，選擇更符合自身需要的產品型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