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系AI生成
文 | 藍洞商業，作者 | 趙衛衛
伍子胥過韶關，一夜愁白了頭。
這則故事源遠流長，講的就是春秋時代伍子胥為了活下去，不得不躲避權力的追捕，先後投奔宋國、鄭國等地。
在出逃途中，面對變幻莫測性命攸關的風險，他甚至一連幾夜都睡不著覺，最後在過韶關時落得須發盡白。幸好後來名醫扁鵲的弟子東臯公的精心安排，伍子胥才得以巧妙過關。
歷史故事之所以美好流傳，在於最後結尾是伍子胥復仇成功皆大歡喜。關關難過關關過，就是這則故事激勵人心，不斷被傳統戲劇演繹的精髓所在。
當下，TikTok 面臨的山川險阻難過之關，同樣如伍子胥未知的前路一樣困難重重。
程式上看，美國禁止 TikTok 的法案在美國眾議院能源和商業委員會投票透過之後，TikTok 被迫正式面對的第一關，是這項法案要經過美國眾議院全體表決。 就在美國時間 13 日上午，這項法案以352：65的投票結果獲得美國眾議院透過。
未來的第二關，是這項法案要透過美國參議院投票；第三關，則是需要美國總統簽字生效。如果三關盡過，那麽未來 TikTok 被迫應對的第四關，可以以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為理由申請美國最高法院裁決。
如果在有效期內得到有利判決，則理論上可以推翻美國國會的法案，如果判決不利，則將真正面臨165 天內被出售的局面，否則法案生效，TikTok 將會從美國市場上下架。
所以，從理論上來說，TikTok 仍有自救的機會，只是被下架的風險迫在眉睫。
四年前，美國時任總統川普透過行政命令下架 TikTok，而後又下令 TikTok 從字節跳動剝離。當時沒有成功，就在於 TikTok 透過司法起訴的方式，成功讓聯邦法院攔截了行政命令。如今事態升級，壓力直接來自於美國國會，加之美國各方都表示支持，美國聯邦法院會再救一次 TikTok 嗎？
很難，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就是目前業界主流悲觀情緒的關鍵所在，TikTok 走的每一步都可能是最後一步。
「真心希望字節能過 TikTok 這一坎，TikTok 理應獲得跟 Facebook 和 YouTube 公平競爭的機會。 同時我認為長期字節會做出中國第一款全球化的計算平台作業系統，那個時候才是中國科技超越之時，作業系統才是最王道產品，能做作業系統的公司才是最頂尖科技企業。」昆侖萬維創始人周亞輝近日在朋友圈表示。
事實歸事實，態度歸態度。美國法案生效之前，TikTok 過韶關般的未來還會有變數嗎？
悲觀的由來直譯過來，美國眾議院下屬能源與商務委員會透過的法案名字可以叫做【保護美國人免受外國對手控制應用程式侵害法】（Protecting Americans from Foreign Adversary Controlled Applications Act），投票結果是 50:0。
這項法案明確針對的就是 TikTok，該法案要求字節跳動在165 天內剝離對旗下短視訊套用 TikTok 的控制權，否則 TikTok 將面臨從所有美國市集下架的命運，以及禁止與美國企業進行任何商業活動。
隨後，TikTok 官方回應稱，「無論發起者如何試圖掩飾，這項法案都是對 TikTok 的徹底禁令。這項法案將踐踏1.7億美國人的（憲法）第一修正案權利，剝奪500萬小企業賴以發展和創造就業機會的平台。」
這就是矛盾點所在，美國國會明明知道直接封禁 TikTok 會導致與憲法抵觸，所以立法的目的是要求 TikTok 與母公司字節跳動拆分，否則就下架。而 TikTok 反駁的理由，不去回應拆分剝離的事由，則是把這項法令與封禁直接掛鉤，要不然很難使用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作為理由。
這一次的激進策略顯然超出了川普當年的行動，發起者來自美國國會，從級別上來說立法層級高於行政命令，並且這項法案也得到美國總統支持，拜登明確表示：如果他們透過了，我就會簽署。
但諷刺的是，因為競選，拜登團隊上個月剛剛在 TikTok 上開設官方帳號。
更諷刺的是，川普一改此前對 TikTok 的封禁態度，他認為這項法案在禁止 TikTok 的同時，會幫助 TikTok 的競爭對手 Facebook。川普一直因為2020 年競選失利而對 Facebook 耿耿於懷，他如今的立場依然是保護美國公民的數據和私密安全，但在這一問題上應該把 TikTok 和 Facebook 等公司一視同仁。
拜登和川普都是今年美國大選的候選人之一，所以在 TikTok 上的態度成為了這場競選中的一個重要議題，這意味著 TikTok 的未來已經遠遠不是一個商業競爭問題。
但由川普的戲劇性轉變，也牽出了一條暗線，那就是誰能當 TikTok 這場變局中的救命稻草。
近期，川普曾會見了美國海納國際集團的負責人傑夫·亞斯（Jeff Yass），傑夫·亞斯與川普共處共和黨陣營，同時還是字節跳動海外最大的投資人，持股比例 15% 左右，亞斯個人股份 7%，價值約 210 億美元。因而，雙方的會見被認為是海納國際在幫助 TikTok渡劫，也推動了川普態度的轉變。
知名投資機構海納亞洲就是海納國際的全資子公司，當時今日頭條是海納唯一投資的天使計畫，投資 500 萬美元，負責人王瓊也因投資字節跳動而一戰成名，後來收益超 3000 倍。
王瓊多年後曾自述，張一鳴在咖啡館的餐巾紙上寫下了構想中的產品模型，這才有了後來的投資故事，「有幸參與了頭條從 0 到 1 的整個過程，打心眼裏為頭條驕傲。」
世事難料，王瓊當時沒料到，2012 年跟張一鳴見面後，很長一段時間裏，幾乎沒有投資人會看好今日頭條這個產品，她沒料到今日頭條日後會成為一家超級獨角獸公司。
如今，同樣讓人難以預料的是 TikTok 今天的局面，經歷過 2020 年的 TikTok 危機之後，字節跳動上市日程遲遲未到，2021 年海納亞洲曾尋求出售持有的價值 5 億美元的股份，根據外媒披露，海納亞洲出售未能成功後降低了出價。
TikTok 的反擊與變數「這項法案不只是關於 TikTok，更在於審查和政府控制，如果只是關於 TikTok，它只會把「外國控制」列為問題，但它並沒有。」 馬斯克近日也在推特上，旗幟鮮明表達了針對 TikTok 的這項法案的否定態度。
馬斯克的態度更能代表美國科技和商業人士的想法，那就是這項法案的界定物件過於模糊，相當於一個「特洛伊木馬」，只利好美國政府對於審查管理上的擴權。他們擔心唇亡齒寒，這項法案是否會適用於 Rumble（加拿大視訊分享平台）和 X（推特）等平台。
對法案細節的深究，或許是產生變數的關鍵之一，尤其是以馬斯克為代表的有影響力的公眾人物。
而從事實層面看，TikTok 在爭取自救層面也在不遺余力。這主要表現在 TikTok 在應用程式中向美國大約 1.7 億使用者推播彈窗通知，號召使用者給所在地區的國會議員打電話，以實作撤銷這一法案的目的。
彈窗內容意思很明確——停止關閉 TikTok，「讓國會知道 TikTok 對你意味著什麽，讓他們投出反對票。」
TikTok 的這一舉動，據稱來自美國本土團隊，盡顯措手不及的姿態。但事實上，這一動作招致毀譽參半，與一天後法案投票結果 50:0 關系重大，甚至有可能加速了這一法案本周在眾議院全體投票的結果。
事實上，對於 TikTok 來說，一個比較大的變數和賽局空間在第二關，也就是參議院投票。
外媒認為，參議院的部份參議員已經表達了對這項法案的反對意見，理由就是希望保護言論自由以及不幹涉商業公司。 此外，TikTok 執行長周受資將於本周存取美國國會的參議員會議，為 TikTok 生存遊說爭取空間。
同一天，短視訊平台 Rumble 執行長凱瑞斯·帕夫洛夫斯基，在社交平台上釋出一封致 TikTok 執行長周受資的信，其中提到：如果字節跳動剝離對 TikTok 的所有權，Rumble 有意加入一個財團，尋求收購並在美國營運 TikTok，Rumble 準備成為雲技術合作夥伴。
公開資訊顯示，Rumble 是一家加拿大視訊分享平台， 創立於 2013 年，自2020年7月以來，Rumble 的月度使用者數經歷了快速增長，官方宣稱截至 2022 年 8 月月活使用者為 7800 萬人，主要使用者群體位於美國和加拿大。
交易確實是 TikTok 目前最大的變數，但名不見經傳的 Rumble 或許只是這場變局的插曲，真正的交易從不會首先以公開信的方式展開。
美國科技界虎視眈眈，確實都在打著關於 TikTok 的小算盤。
此前外媒披露，對於收購 TikTok，動視暴雪前執行長博比·科蒂克（Bobby Kotick）已經對字節跳動創始人張一鳴表達了興趣，科蒂克還找來了 OpenAI 創始人山姆·艾爾特曼合作收購。
訊息一經披露，字節跳動官方發文回應稱，該報道不實，經核實，公司創始人張一鳴沒有與任何人溝透過相關事宜。
也就是說，TikTok 目前沒有任何跡象會從字節跳動拆分或是剝離出來，在拼盡全力之前，收購或是交易的變數並不是目前可能發生的方案之一，但按照美國法案的推演，如果不分拆剝離 TikTok，TikTok 只能面對下架的結局。
仍有一線生機為 TikTok 爭取生存空間，一直是這家國際化最成功的中國互聯網公司過去幾年的主旋律，尤其是去年周受資在美國國會作證，成為全球矚目的焦點（相關文章見周受資在 2023：滿級人類的叢林生存）。
根據 CNBC在 2023 年披露，TikTok 以及母公司從 2019 年以來已經花費 1300 萬美元遊說美國聯邦政府。而 OpenSecrets 披露，2023 年 TikTok 在美國遊說開支達到了 874 萬美元， 所以二者合計起來看，在過去五年間，為了生存空間，TikTok 遊說花費了超過 2000 萬美元。
但目前看來，這些努力並沒有取得相應的成效。
除去國際環境大背景的原因，一個重要因素則是祖克柏的 Meta，其同樣在遊說聯邦政府方面不遺余力花費不菲。OpenSecrets 數據顯示，Meta 在 2023 年花費了 1930 萬美元進行各種遊說，是 TikTok 遊說花費的兩倍還多，其中就有過遊說政客在選區內反對 TikTok。
因為一邊是持續的打壓，一邊是快速的增長。
去年 TikTok 成為字節跳動營收增長的主要推動之一，據 The Information 援引知情人士報道，由於廣告和電商收入大增，字節跳動去年二季度營收達 290 億美元，同比增長約 40%。而同期 Meta 營收為 320 億美元，同比增長為 11%。
而關於字節跳動的季度遊說報告顯示，其所有內部遊說者都為 TikTok 工作。其中包括曾擔任密西根州前共和黨眾議員弗雷德·厄普頓的政策總監的貝克曼，以及曾在共和黨眾議院議長凱文·麥卡錫辦公室任職的弗雷迪·巴恩斯。
TikTok 本身也僱用了自己的外部說客團體，2023 年最新招募的成員包括加利福尼亞州共和黨前眾議員傑夫·德納姆（Jeff Denham）和拜登擔任美國參議院議員時的前助手安基特·德賽（Ankit Desai）。
除了耗費不菲的資金進行遊說，TikTok 在應對信任和安全問題上也花費了重金。
周受資曾在今年的美國國會聽證會上提到，僅 2024 年就將花費 20 億美元進行信任和安全方面的努力，包括對未成年人的保護和防範私密安全等問題的發生。此前，TikTok 已經號稱花費 15 億美元，透過「德克薩斯計劃」將美國使用者數據儲存在美國甲骨文公司。
這些重金的目的，本質都是指向自救以及合理的生存空間，目前看，這種合理的生存空間愈發狹小。美國禁止 TikTok 的法案一旦獲得參議院和總統的透過，那麽留給 TikTok 反抗的機會，就只有美國最高法院這一條路。
美國法院可以幹涉行政力量， 2023 年 5 月，美國蒙大拿州州長曾簽署議案，在全州範圍內禁止使用 TikTok，TikTok 選擇透過當地法院推翻行政命令，最後獲得了成功，這項議案獲得了暫停。
而如今，反對 TikTok 的力量直接來自美國國會，美國參議院的表決會不會有變數，美國法院會不會給 TikTok 一線生機，都是 TikTok 過韶關最後的救命稻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