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廣元度周末
商子雍
旅遊是人們在有錢和有閑以後，試圖透過短暫改換生活環境的方式，來獲取新的生活感受和生活刺激的一種精神追求。半個多世紀之前，整個國家的經濟瀕臨崩潰邊緣，老百姓終日辛勞(甚至連春節都不能休息) 卻仍然無法豐衣足食，在這種狀態下，旅遊對於他們而言，只能是一個遙遠的夢！
思往觀今，我們必須承認的是，盡管在市場經濟的大背景下，缺乏嚴格監督的公共權力可以肆意以權謀利、以權謀色，造就了數量可觀的腐敗官員，被外國人嘲笑、讓中國人憤懣；但一個政府裏設有旅遊局、市場上存在旅行社，旅遊已經成為眾多百姓生活內容的改革開放時代，畢竟還是要大大優於過去；至於徹底鏟除腐敗嘛，只要是真想，辦法當然有，不過此處不去議論。
想說幾句的是旅遊。
前面我曾提到，有閑和有錢，是滿足旅遊願望的前提。2003年初，我因公出訪台灣回到西安沒多久，就辦理了退休手續，無須再天天上班了，時間自然是大把的有。至於有錢，我和老伴兒的退休金不是很高，但也絕非太低，加之我們又過慣了布衣簡食的平常日子，生活開銷不大，兩個孩子也均能經濟自立，無須啃老，所以每年外出東遊西轉幾次的能力還是有的，屈指算來，近20年，去過的地方還真是不少。
但是，這種非常愉悅的有旅遊相伴的日子，卻在2019年底，緣於一場從武漢發端、很快殃及全國的新冠疫情而中止。長達3年的時間裏，時不時地被封閉在家，正常的生活規律被徹底打亂，盡管可能是在為對病毒的「徹底清零」（或曰「動態清零」）做出貢獻，但自身健康受到的影響，也是在所難免。2023年初，全社會的封閉狀態在毫無前兆的情況下，一夜之間被突然解除，老百姓的生活逐漸恢復常態，3月，我和老伴兒去青島、煙台住了一段時間，9月，又去日本的大阪小住；6月，因參加市政府辦公廳組織的一項調研活動，我還去長沙奔波了一個星期。幾次外出歸來，深深感到，較之新冠疫情肆虐之前的外出旅行，已經略顯疲累了，這不能不讓人搖頭嘆息！
更緊要的是，在三年不正常的生活經歷中，我們從七十大幾老到了八十出頭。2024年新年伊始，透過網路在陜西省民俗學會的微信群裏讀到了一個通知，學會將要組織一次自費的文化交流活動，目的地是南韓。1997年，我曾經前往這個國家的慶州市，參加當地的一個文化節活動，並順道造訪了釜山、首爾（當時還叫漢城）等地，對這個國家的印象不錯。我在省民俗學會有著名譽會長這麽一個職務，這一回，能不能和老伴兒一起，再自費去一次南韓呢？孰料讀到通知最後，卻發現了一通讓人沮喪的文字：「70歲以上者，加收300元費用；75歲以上者，應南韓相關單位要求，恕不接待。」
對南韓有關單位（以及國內不少旅行社）的上述做法，我完全理解。人老了，消費欲望自然會低，而資本則是逐利而行，更何況老年人外出旅行風險偏大，不被人家待見，合情合理也絕不違法。很多年以前，與書法家鐘明善老師在止園飯店喝酒，半斤裝的西鳳，我發問：「倆人一瓶？」鐘老師回答：「一人一瓶！」並接著言道：我給你傳達一條吳三大老師的最新指示——「快吃快喝，時間不多；趕快享受，時間不夠！」我聞言莞爾，那一天的酒，倒是喝得盡興。一晃20多年過去了，如今，深有「快遊快轉，時間有限」之感的我，卻面臨著不被旅行社待見的窘境，想想真是無奈！
好在我退休以後的旅遊，除過去歐洲、去柬埔寨、去金三角等幾次是與朋友結伴、由一位旅遊界的朋友安排的半自由行之外，其余的全都是百分之百的自由行。但年過八十，像過去那種太過辛苦的自由行（比如有一年，從泰國的普吉島飛回西安，為省錢，訂的是亞航的經濟航班，經由馬來西亞的吉隆坡，整整折騰了一天），是絕對不敢再嘗試了；換換思路，另辟蹊徑，也許是能夠把旅遊進行到底的正確選擇。
比如這一次的外出，我們就遵循著時間要短、路途要近、內容要精，當然，還有花費盡可能要省的原則，元月26日下午6點乘高鐵前往四川廣元，買一等座，兩個小時行程，非常輕松，兩個人的來回票款不到1000元（其實，坐二等座也行，可以節省400元）。到廣元後，入住希爾頓歡朋酒店，這是希爾頓旗號下的一種經濟酒店，大廳小而簡樸，商品部也非常一般，沒有遊泳池（但有健身房），但這一切，好像毫不影響我們的入住感覺；客房確實不大，不過我們在西安的住宅也很普通，記得一位退休的廳長來寒舍做客，心直口快的此君開口第一句便是：「商老師，你怎麽窩囊在這麽一個房子裏？」所以，對希爾頓歡朋酒店裏的小房子，我們完全可以保持賓至如歸的心態。更何況，畢竟是希爾頓旗號下的酒店，客房裏的設定完善、配置也不差，比如飲品，就是錫蘭紅茶、掛耳咖啡，至於無須另行繳費的自助早餐，中西合璧，且有廣元特色小吃，讓人大快朵頤，房價嘛，兩個晚上不到800元。這樣，如果不是為了留下一個到此一遊的紀念，在廣元的一家小鞋店裏，花費309元給老伴兒買了一雙國產的回力牌旅遊鞋，我們這一次的旅遊開銷，就能夠控制在2000元之內了。
在廣元活動的具體內容——
26日晚9點，在酒店客房裏放下極簡單的行李，便外出感受廣元夜景，一條小街裏的一家小飯店，「手搟面」的招牌引發了我們的興趣，盡管並不怎麽餓，但仍然步入店堂，只要了一碗肥腸豆花面，我和老伴兒分食，豆花不錯，面也的確是手搟的，不過肥腸一般，湯更是足夠辣、卻不醇不香，無法令我成為回頭客。
27日上午，步行前往相距咫尺之遙的廣元市博物館參觀。博物館與歡朋酒店之間，隔著一個面積不小的利州廣場，正在維修，四周用高高的擋板圍了起來。博物館是廣元市文化藝術中心的一個組成部份，與市圖書館、市美術館、市文化館連為一體，構成了一座宏偉的建築，它們所在的小街，也實至名歸地被冠名為文化街。名為「劍門古道，女皇故裏」的廣元歷史文物陳列，內容豐富、安排得當，我們用了一個多小時細細觀看，大開眼界，收獲頗豐，以至於離開時由衷地向工作人員表達了謝意。
下午，「打的」前往位於廣元城北4公裏處的千佛崖石刻藝術博物館參觀。這個知名度很高的摩崖造像群，位於嘉陵江東岸、金牛古道之旁，始鑿於北魏時期，經過了西魏、北周、隋、唐、五代、宋、元、明、清多個朝代的開鑿和雕刻，形成了四川省境內規模最大的石窟群。千佛崖全長約388.8公尺，山崖頂高約84公尺，窟龕最高處距地面約45.5公尺。窟龕多層次排列，最多達到13層，現有54個窟和819個龕，大小造像超過7000尊。千佛崖的造像形式豐富多樣，包括佛像、菩薩像、天龍八部等，還有一些雕刻佛教人物故事的作品，可謂洋洋大觀、美不勝收，被譽為歷代石刻藝術的陳列館，是理所當然。
附帶說一句，這家博物館的門票價格50元人民幣，但對60歲以上老人免費，印象中，很多地方的收費博物館、包括政府發放老齡補貼，年齡下限是70歲，相比之下，廣元市千佛崖石刻藝術博物館，給我留下了厚道、善待老人的好印象！
老天眷顧，27日那天，萬裏無雲，暖陽喜人，我們在與金牛古道遺址相鄰的便道上漫步，仰觀峭壁懸崖上法相莊嚴的佛教造像，俯視緩緩南下碧波流光的嘉陵江水，人的鬼斧神工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相映生輝，讓人情不自禁地生發出一種難以言狀的感動。大雲寺門外有一家簡陋的茶社，但露天之下的幾把藤椅、一個茶桌，卻是這個暖陽之日的最好去處，我要了一杯花毛峰，老伴兒要的則是白開水，還有一包落花生、一包葵花子，曬的是秦嶺以南的陽光，喝的是長江水系的清泉，竟然一直呆到太陽快要落山之時，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28日，睡到自然醒 ，在酒店享用自助早餐後，上街東遊西逛。發現和成都一樣，廣元的茶樓也非常多、也是把自動麻將稱作「機麻」，有趣！大小商店裏，盡管「打折」、「年終酬賓」之類的廣告非常醒目，但掏錢消費的顧客似乎不多。一家大超市裏，倒是摩肩擦踵，但值得我們帶回西安的特色商品，沒有發現。前面曾提到，為了留下一個到此一遊的紀念，在廣元的一家小鞋店裏，曾花費309元給老伴兒買了一雙國產的回力牌旅遊鞋，其實如此行事還另有原因，一是小鞋店裏的小女孩太過熱情，二是我們也想為廣元似乎不怎麽景氣的市場，做一點兒盡管微不足道、卻也聊勝於無的貢獻。
面對著給我們留下了不錯印象的廣元，發一聲「梁園雖好，不是久戀之家」的嘆息，28日傍晚7點，我們回到了那個已經「窩囊」了20年出頭的寒舍。我對老伴兒說：這一次去廣元度周末還算開心嘛，以後每過兩三個月，咱們就可以來這麽一次，離陜西不遠、已經開通了高鐵的地方，像洛陽、開封、蘭州、太原，甚至更遠一些的城市，都可以成為備選目的地；不過只要高鐵車程時間在3小時左右，還是應該選擇二等座，畢竟我們不是有錢人，消費能省則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