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回商洛老家參加親戚婚禮,坐火車到沙河子站下車,站在路邊等回村的公交。等了約有一個半小時,才有一輛公交從市區方向開過來。奇怪的是,任憑我怎麽招手,車子絲毫沒有減速,從我面前開過,逐漸消失在視線裏。而下一趟車可能還要一個小時吧。
幹脆走路回家吧,不坐車了。我徹底失去耐性了,沿著312國道一路向東。2個多小時後,終於離開了國道,拐進了會峪。此時離老家的村子還有30多裏,感覺腳有些疼,在村裏的微信群裏詢問誰從縣城回村,稍下我。可能也沒人看群吧,一直沒回復。
我只好繼續沿著鄉間公路向北走,看著身後不斷有小轎車駛過,我心裏也燃起了希望,幹脆攔一輛車,把我捎回去。要多少錢,給他不就行了。
當初在寶雞旅遊時,有兩次從青峰峽出來,想去太白縣城住宿,找不到車,都是攔的過路的車;而去大水川旅遊時,也曾在九龍山下攔了輛過路的車,好心的司機還曾將我一直送到景區裏面。而上個月去西藏南卡子,狂風大雨中,正撐著傘艱難地行走,有輛車突然停在了我身後,藏族司機主動開啟車門,詢問我是否要回縣城,可以捎我一程。當時心裏真是感激涕零。
所以,現在回到老家,應該不至於攔不到車吧。但很快,我就被現實打擊到了。前前後後攔了上百輛車,任憑我揮斷手,就是沒有一輛車停下來。最後我自己也不好意思嘗試了,感覺在那些開車的人眼中,我一定像個傻子一樣可笑。
好在在離村子十幾裏處,後面有一輛公交終於來了,我擠上了車。雖然乘客擠得滿滿的,沒有座位,我只能站著,但比徒步走路要強得多了。
回村和親戚鄰居們說起這事,他們都見怪不怪了,笑道:你也是!人家又不認識你,憑啥捎你?
這話的確有道理。每次回西安,都坐的是一些親戚和鄰居的車,他們並不排斥別人坐自己的順風車,原因是鄉裏鄉親的,大家彼此都認識,也很願意助人為樂。但是對於陌生人,大家也就沒那麽友好了。
回家的當晚,有小夥伴從西安拉了一大車家具回家,正愁沒人幫助,村裏的小夥子便七手八腳,幫他將東西卸下車,擡回了家裏。這份熱情,也很罕見。
商洛人究竟是純樸、善良、熱情好客,還是有人自私、冷漠呢?多少年來,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從小到大,我見過的鄉親們大多和藹可親,誰家有紅白喜事,蓋房子,大家往往不請自到,樂於去幫忙。家裏缺什麽東西,找左鄰右舍去借,也沒有不給的。去誰家串門,遇到飯熟,必然會多擺副碗筷,挽留你一起吃。城裏工作的人回家,總會被親鄰們塞滿各種土特產,核桃、栗子、柿餅。每次從外地回來,遇到熟識的人,他們都會殷勤打招呼,邀請去家裏坐。
不過,從小到大,也見慣了一些不好的事,兄弟們因為莊基地、父母贍養問題爭吵不休。鄰居們因為地裏的界石、澆水問題大打出手。也見過因為退婚、彩禮等問題,滅人滿門的慘案。
父親從80年代起,就奔波於商州、丹鳳、洛南交界的一些山區,修家電為生。那些年,每次找不到活幹,天黑時總會有一些好心人願意提供飯菜和住處。這些地方被父親稱為自己的「根據地。」但在根據地裏,他也沒少遇到過「刁民,」把彩電給修好後,有的人卻找各種理由不願意給錢,甚至發生口角,將父親打得鼻青臉腫。父親也曾很憤怒地說:「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
在酒席上聽一些人閑聊,說西安人普遍對商洛人印象不好,因為感覺商洛人好勇鬥狠,惹不起。有的收破爛的在沒人處,甚至會偷別人東西。他們甚至談起了幾十年前的龍治民案。說是那件事後,商洛人去外地投宿,都沒有人敢收留。
但這些事離我的生活很遙遠,我們村沒有人在西安收破爛,也沒有聽過他們在西安打架。而我本人也不擅長打架。
小姨從商洛嫁到西安幾十年了,每年都要回娘家,她對商洛人印象也很差,說老家人太貪婪了,連翹花剛謝,果實還沒長成,人們都湧上山,采得一幹二凈。但想想留守老人們在家沒有其他收入,又可以理解他們的行為。
在去年疫情期間,困在老家回不了城,幸虧有那些從各個山溝裏帶著自家產的菜來街上擺攤的老人。那些一塊、兩塊錢的青菜、茄子、豆角,幫我度過了漫長的暑假,使我避免每天吃泡麵度日。
總之,每個地方都有好人,有壞人。即使同一個人,在一生中的不同階段,可能幹過很多好事,但也做過不少壞事。
而商洛人既有著天生的熱情、好客、厚道的一面,也有著很強的小農意識。即慷慨無私,不求報酬,又自私狹隘、錙銖必究。即吃苦耐勞,老實本分,又可能會經不住誘惑,去占小便宜。這可能也是天下農民的共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