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斷山
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一早下起大雨，且不停歇。高原山區自駕，最擔心途中遇雨，塌方和落石是巨大威脅，山洪和土石流也不是沒可能，只是初夏發生的機率相對要小些。前天，即5月27日下午，距香格裏拉500公裏的涼山州木裏縣發生5級地震。香格裏拉沒感覺，但與木裏相距300公裏的稻城有震感。而我的下一站，正是稻城亞丁。
地震震松山石，遇雨易滑落。如再遇烈日曝曬，還會導致山體滑坡。不過，旅行總會有風險，沒有絕對安全。香格裏拉到稻城亞丁沒高速，只有縣道。檢視高德和百度，同樣走香稻公路，同樣220公裏，但高德需5小時，百度卻是6小時。百度比高德性子慢些？
8點半冒雨出發。出香格裏拉市，很快進縣道219，然後就是仿佛永遠走不完的香稻公路。導航顯示，有好幾段路扭成麻花狀，可知路難行。
雲南境內的多數時間，都在半山腰行進，海拔4000公尺上下。細雨迷蒙，雲遮霧繞。冷杉林郁郁蔥蔥，顏色發暗，大概千萬年來一直如此。
雨霧蒙蒙
路
冷杉
杜鵑花漫山遍野，有些在開闊山地，有些藏在冷杉林中。有的呈花樹，密密紮紮。有的如灌木，貼地而生。它們喜歡群聚，成片生長。花色多為紫色，間或有白有紅，色彩暗淡，毫不顯眼。據說杜鵑葉有麻醉作用，撒在河裏，魚食之，會被短暫麻醉，極易捕撈。
杜鵑
杜鵑
杜鵑
沒有陽光，山色空蒙，無法獲得精彩照片。雖然氣溫只有幾度，還是不見雪山，只有片片棉花般白雪，漂浮在山峰皺褶間。
殘雪
雪
許多路段出現滑坡，碎石遍地。我一邊開車，一邊觀察山上是否會有石子墜落。事實上，這沒啥用處。如果真有飛石從天而降，不幸被砸中，那是天意。幾年前行駛在鄉間路上，前後無車，卻莫名被飛石擊中擋風玻璃，至今還留有一道疤痕。你說怪誰？當危險無法預測時，你所能做的，只有盡可能快速躲過。
路
路
路
路
路
末路之感
天路
經過俄初山山埡，海拔4200多米，氣溫5度，冷雨霏霏。一路只遇見幾輛小車，沒一輛客運大巴，估計沒哪個旅行社敢冒如此大的風險走這條路。
經幡
道路，給人帶來風景，同時伴著風險，它們成正比。風景越美，風險越大。人跡罕至，無限風光在險峰。歷史上有無數喜歡漫遊的人，但采用的方式和追尋的意義完全不同。唐宋詩人，如李白和陸遊之類，屬官遊，本身擁有一定的官職或社會地位，縱情山水，吟詩作賦。徐霞客則是真正的旅行家，忠實記錄風土人情和奇山異水，自覺或不自覺地帶有地理和科學考察性質。前面提到的約瑟夫·洛克也是其中之一，他以一己之力，讓這個人跡罕至之地為世人所知，是正真的旅行家。
自山頂下坡時，罕見遇見一對騎行的老外，他們全副武裝。女人穿短褲，紅亮的大腿，十分健美。男人身材挺拔，很精幹。至少40度的上坡，他們仍在騎行。我看了眼導航，離開香格裏拉已經4個小時，才走了150多公裏。估計他們很難在天黑前到達香格裏拉。而這一路，沒有任何村鎮，不知他們將如何度過漫長的黑夜。
騎自由車或摩托旅行，如今已很常見。不過，只有當你真正置身高原，才能深刻體會到多麽不易。這已經不是在旅行，更不是鍛煉身體，而是一種修行，與孤寂寺廟裏的僧人沒有兩樣。人，似乎只能經過肉體的折磨，最大限度減少欲望，遠離紅塵喧囂和誘惑，將自己置於孤絕境地，甚至冒著生命危險，才能換來精神和意誌力的提升，達到與神對話的最高境界。
如果說世外桃源，僅限於自然風光，是存在的。但人要在此存活下去，還得有人為你付出。比如這柏油路，幹凈清爽，凝聚著無數人的勞作。酒店餐館更是缺一不可。沒有他人的服務，再美的風景都不復存在。
剛離開香格裏拉市不遠，有人攔車，要求掃森林防火二維碼。進入四川甘孜州境內，再次被欄，卻是在石頭上手動填寫資訊。就這一點來說，四川比雲南要落後。此時車少，如逢旅遊旺季，每人在此耽誤兩三分鐘，不知會堵成什麽樣。
高原氣溫與海拔高低成反比。沿麻花山路下到山谷，海拔降到3000公尺左右，溫度隨即升到20度。雨沒了，地面幹燥。路邊一條不知名的小河伴隨而行，河水幽藍如大理石，一塵不染。一路上只見到一個加油站和蜀道集團的建築工地，此外沒任何可休息之處。入川後，則幾乎一直在山溝裏行駛。眼看離目的地越來越近，路邊終於閃出幾個小村落，一模一樣的藏式小樓，深色石墻，黑框小窗。
俄色花
藏獒
距亞丁僅剩幾公裏時，車還在山谷間行駛。山坡沒有植被，露出癩巴巴的黃土。心裏不由犯嘀咕，亞丁在哪兒呢？不會在這狹窄荒涼的溝裏吧。
一轉彎，峽谷中出現一片建築。亞丁豪生酒店就在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