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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谈近体诗词之格律规则

2024-01-19国风

我不太喜欢现代诗,至少很不喜欢现在某些的现代诗。但像【再别康桥】中这样「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的,或像【希望】中那样「我从山中来,带得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的,我却很喜欢。这当然不是因为它们是徐志摩和胡适写的,而是因为它们可能刚好切中了我对诗歌的审美点——抛开词句的优美、情感真切或内涵深远这些见仁见智却又虚无缥缈的主观东西,现代诗歌无论如何都应该语句通顺、条理清晰、逻辑慎密的吧?那种前言不搭后语,用词别扭拗口、标点符号乱点、语言逻辑混乱、所指不知何谓的长短句堆砌,感觉怎么也称不上是优秀的文字组合吧?然而现在的现代诗歌,很多都是这种杂乱、故弄玄虚的文字组合罢了,离我对优美文字的个人界定标准相去甚远。这当然也可以理解我个人对现代诗歌的理解太过浅薄了、对现代诗歌的鉴赏能力太过低下了。但是,你怎么理解是你的自由,我怎么坚持那是我的自信。我甚至认为很多现代诗歌的作者可能连最基本的汉字语法规则都没有弄清楚。 正因为我对某些现代诗歌的讨厌是如此旗帜鲜明,所以我大概率肯定是比较推崇古体诗词的——有所讨厌,必然有所喜欢,不然你的讨厌就不知从何而来,它必须有一个比较的对象才能存在。当然从逻辑上讲,也是存在既讨厌现代诗歌又讨厌古体诗词的可能性,万幸的是我确实比较喜欢古体诗词(至少在写这篇文章之前),这也让我对某些现代诗歌的讨厌有了出处,不用在费心寻找一个比较对象了。这就像老师批评一个差生,总喜欢举一个班里的优等生的例子来为证据以为自己的批评壮胆。如果自己班里实在没有优等生,那就只能去其他班级找了,尽管得多花不少力气。除了以上的主观心理因素,客观上古体诗词言简意赅、不拖泥带水;斟字酌句,字字珠玑;承上或启下、平铺或转折,语言逻辑缜密,思维条理清晰……这些也都比较符合我个人对文章要求的理解。 不过,何谓的古体诗词?或者古体诗词与近体诗词有什么严格区别?这方面我其实我严重缺乏研究,也缺乏知识储备——楚辞?元曲?唐诗?宋词?还有什么其他的古典诗词格式?致所以敢以如此浅薄的相关学识修为来写相关古典诗词的文章,那是因为本文本来就不是为了普及古典诗词知识的,只是为了阐述我个人的一些相关感悟而已的。所谓「无知者无畏」,对于抒发个人感想的文字,可能相关知识越缺乏,反而更能淋漓尽致、无所顾忌而畅所欲言吧。 对于我们大多数人而言,印象当中的古体诗词也就是唐诗宋词,本人对古典诗词的有限知识其实也是源自于此。这里的「有限」绝对不是自谦,而是确实「有限」——只知道古体诗中四句的叫「绝句」,八句的叫「律诗」,超过八句的「排律」;只知道古体诗有押韵和平仄对仗的要求,一般双句押韵,但句式的平仄规则却很模糊;只知道宋词都是按照词牌格式来写的,每种词牌对应一种格式,并有押韵要求。但即使是这些相当「有限」的知识,也不系统学习而来的的,更多的是学生时代浅浅涉猎之记忆,或者是平常阅读之个人胡乱揣测所得。事实上,我个人虽然对古体诗词比较喜欢,但我以前从不认为写古体诗词需要多高的写作能力或技巧。「熟读唐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只要多多阅读相关的书籍,假以时日,那种对古体诗词的感觉也就自然而然地产生出来了。再辅以一定的写作常识和能力,依个葫芦画个瓢,写出的古体诗大致上也像模像样了。 其实我以前心血来潮的时候也喜欢写几首古体诗词,大体上也就是按照上面那个套路——写景的,找一首描写的景致差不多的诗词依葫芦画瓢;想借景抒情的,翻一翻名人作品中类似的,照猫画虎。当然也是知识能力所限,注意力往往只集中在押韵上面,很少顾及每一句的平仄规则要求。这几天在旧书摊上淘到一本1979年版的【词律浅谈】,很想陶冶一下自己的词学修养,就耐着性子看了一遍。结果越看越头痛,似乎一下子就把我对古体词的兴趣消磨殆尽了。 倒不是因为此书的内容太难,而是因为书本的内容太过严谨和死板。如果说古体词讲究平仄与押韵是为了句式优美,吟颂顺口,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我个人也很认同这个观点。但如果把每一种词牌格式的每一句都规定了固定的平仄顺序,这未免有些食古不化了——你说【柘枝引】词牌首句平仄规则要求是「平平仄仄仄平平」,难道写成「平平仄仄仄仄平」就不顺口、不好听了?我一直以为「平仄」其实就是汉字音调的天然属性,根据人的朗读习惯和审美,把不同音调的汉字排列组合起来,形成高低缓急、抑扬顿挫的声调起伏,确实是一种表现语言文字美感的好办法,这是一种主观感觉,也是一种审美能力。但是,这种对美的主观感觉和审美应该是多样的,也不可能有统一的标准,你觉得「平平仄仄仄平平」很美,我觉得「平平仄仄仄仄平」也很美,谁对谁错?所以,两篇同样句式、字数和结构的文章,如果非要规定每一句都平仄顺序一致,不但不是在维护美的多样性,反而是在破坏美的多资多彩了。 上面说的是词(应该特指宋词吧),其实律诗也有这个问题,每种格式的律诗都对每一句的平仄顺序做了严格的规定:什么首句平起入韵式、首句仄起不入韵式……看得人眼花缭乱,这里就不过多展开了。有兴趣的可以自己去查资料学习一下。 由于相关知识有限,本人也没有研究过各类格式的古体诗词起源于何时、何人、何文。但万事总有源头,每一种文体格式肯定起源于古代某一个人的某一篇文章。「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我们完全可以相信这位古时先贤在写这篇源头文章时一定是呕心沥血、搜肠刮肚,希望把自己所有的文学才华倾注于一文,并希望能流传后世,广为传颂。所以,你说他(或她)为了文章之美特意运用了压韵、对仗、平仄排列组合等手法,那也是完全可以相信和理解的。只是,你说他写作之时就有「让后世之人把他的文章奉为模板标杆」的想法,这恐怕很难让人信服——毕竟这种想法太过狂妄自大,也有「废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偏执和狭隘了。 而所谓的每一句中的平仄排列组合,大抵也仅仅是因为当时写作之时他认为这么排列颂读起来会比较优美、舒适罢了,绝对不可能是因为他认为「只有这么排列才是唯一最优美的」吧。我们完全有理由怀疑,隔一段时间让同一位作者写同一段内容和情绪的文字,他可能会认为另一种平仄的排列才是更优美的。 当然,上面这样的论述还是有一个比较明显的逻辑漏洞。反驳者可以这么反击:「并没有‘废黜百家,独尊儒术’呀!你可以不写【柘枝引】,你可以写【如梦令】、【西江月】什么的呀。」,这样的反诘其实也是很有道理的,只是我们不是又从一个死循环跳进另一个死循环——按着【如梦令】【西江月】写,还不是得抠着字眼,踏着平仄的节拍一个字一个字地凑?!照样拘束得紧,死板得很了。其实我个人的本意是:如果写一段和【柘枝引】字数一样,句式一样,但句中平仄排列完全不一样的文字,那算不算是一首【柘枝引】词牌的词呢?或者说它都不符合现存的任何一种词牌格式规则,那它算不算一首词呢?更或者说,即使它不能符合现存任何一种词牌,我们能认定它作为一种全新的词牌吗?更更或者说,即使它不能被当作一种全新的词,那它算不算一篇好文章呢……为了更形地阐述我的观点,就以宋词中最简单的【十六字令】为例,它的句法和平仄规则是这样的:「平(韵),仄(可平)仄平平仄(可平)仄平(韵)。平平仄,仄(可平)仄仄平平(韵)。」那么,如果我把上面的平仄顺序或押韵位置改变,还算不算【十六字令】?严格意义上来讲,肯定不能算了,但对于一篇文章的优秀与否而言,与算不算是【十六字令】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其实,什么【十六字令】,什么【柘枝引】,不过都是后人总结、归纳出来的一个称谓而已,它们所包含的各种写作规则,你喜欢严格遵守、照搬照抄也好,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也罢,那都是每个人的自由。文无定规,一篇好的文章从来不以某一种固定格式和规则的模式出现。立意深远、文辞优美的,即使是八股文那也是好文章;文彩暗淡,思想肤浅庸俗的,再是怎么生搬硬套,死扣字眼和规则,那也是一篇流于形式的泛泛之作。其实,前人总结出那么多的写作规则永远都是为了作为优秀标杆,以为后世学习借鉴、参考的,绝对不是为了固化、限定、排挤、打压后来者创新和超越的——现在很多诗词群内的诗友讨论,很多都集中在这首诗或词符合不符合规则要求,而不去探讨诗词内容本身的优劣。在我个人看来,很多咬文嚼字符合诗词规则的所谓诗词,简直是狗屁不通,还不如那些在规则上略有瑕疵的作品。是规则重要还是诗词内容重要,或者说诗词的质量是不是严格以「是否符合规则」为先决判断标准,这个可以另文探讨,这里不作展开了。 在借鉴中学习,在学习中改变,在改变中创新和提高,这就文学创作的必然过程,事实上,古人肯定也是这么做的。我们还是以宋词中最简单的词牌【十六字令】的句法和平仄规则为例:「平(韵),仄(可平)仄平平仄(可平)仄平(韵)。平平仄,仄(可平)仄仄平平(韵)。」你如何看待平仄规则中的「仄(可平)」?很简单的数学知识,这里的「可平」当然指此处可以「仄」也可以「平」,但就这三处「仄(可平)」事实上整首【十六字令】的创作规则就有8种之多(A(3,0)+A(3,3)+A(3,1)+A(3,2)=8)。这还是后人总结归纳的,根据常识肯定还有前人用另外规则创作但后人没有归纳整理出来的作品形式,可以预见古人在【十六字令】模板之下的创作规则肯定不止8种。这么多的变形格式,你非要把它们归纳为一种标准规则,其实已经有些太牵强了——当针对同一件事件有很多种规则可依的时候,其实已然和没有规则差不多了。即使我们抛开「这还算不算得上真正规则」问题不谈,至少也充分说明一个问题:古人对于词的创作从来就是参考、借鉴中改变、创新的,从来都不会迷信于一个固化的模式,也从来不会臣服于一种千篇一律的桎梏。可能的问题其实在于后人总结归纳后,把明明只是可以随性而为的参考借鉴当作了不可轻言擅动的清规戒律,那就有点南辕北辙的味道了。上面大多以词为例,其实近的格律诗也是类似的情况。什么「首句平起入韵式」「首句仄起不入韵式」……那些押韵、对仗、平仄规则不过都是后人总结、归纳而来,前人可能根本就没有要你照搬照抄的意思。要不然,你怎么解释诗仙李白的诗好多都不符合格律诗的平仄对仗规则呢?你当然可以解释为「名气太大,实力太强,所以可以凌架于规则之上」。但是,难道我们不可以理解为「那些所谓的格律诗规则不过都是后人自缚手脚的自寻烦恼罢了。所谓格律诗的规则其实都是一些写作技巧而已,从来就不是‘必须如此’的硬性规定呢」。 我想,以此文为界限,我以后就不喜欢古体诗词了——你当然可以解读为我个人能力太低,无法领会和驾奴那古体诗词严格的规则要求。是的,虽然我还没有认真、仔细学习过古体诗词的所谓规则,但我在这里可以先承认我学不好这套规则。一个连电话号码都记不全的人,如何记得全那一套眼花缭乱、天花乱坠的平平仄仄的排列规则?如果把各类古体诗词的平仄规定都列成一张表格,写作时按图索骥、一个个对应着去扣字眼,那又觉得非常的幼稚、可笑,又少了诗词创作的随性、洒脱的乐趣。所以,罢了罢了,我还是知难而退吧。当然,兴致所至,那种压压韵、对对仗形似而实不是的「假古体诗词」我今后还是会作的,只是不好意思再自称为「古体诗词」了。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既然有现代诗,又有古体诗,我们就把自己这种两边不着落的文字组合称之为「现代古体诗」吧。以我个人的诗词审美,那种毫无规则可言的现代诗太随意、胡乱了,一丝不苟的古体诗又太压抑、拘谨,既有一定底限又不失自由随的「现代古体诗」可能更符合我们内在推崇的中庸之道吧。以文章本身而言,叫什么其实并不重要,内容才最重要。 最后,班门弄斧,以一首【十六字令】结尾吧——诗,写景抒情论得失。心随意,何必忌规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