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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情话说尽的元稹,四次被贬但绝不躺平,所作诗词首首经典

2024-02-20国风

文|谦语谈书风

编辑|谦语谈书风

中唐时期是中国佛禅发展最为辉煌鼎盛的时期之一,佛禅之论成为当时士人之间的风尚。 元稹很早就开始接触佛教。

据何剑平考证,「元稹在十六岁前即接触佛教是可以断定的事实」,加之其二姐出家,「次为比丘尼,名真一」, 因而元稹对佛家信仰一直保有亲近之心,在他的诗歌里也出现了一批涉佛诗。

寺院的寓意

中唐时期对佛教的宽容导致佛寺院落建造兴盛, 在元稹的涉佛诗中,寺庙是不可缺少的重要组成部分,提及寺庙的诗歌有37首。

其中包括大肆渲染描绘寺庙环境与寺院生活的,也有只是在诗歌内简单提及的。从寺庙扮演的角色来看,具体可做以下划分:

(一)寺庙作为诗歌活动进行的场所

寺庙作为某一部分诗歌内所记述活动的主要发生场所,是诗歌创作的大背景, 随着寺庙图景的徐徐展开,诗中人物的活动也慢慢发生,在某些情况下,寺庙还成为具体描写的客体,包括其优美的自然景观和独特的人文内涵。

如【和友封题开善寺十韵】是元稹在江陵恰逢窦巩游江陵,两人唱和所作, 诗歌细致地描写了开善寺的环境,用缀珠、红泥、灯笼、香印等一系列词来进行寺庙风景书写……

诗人将寺庙作为一个游览风景的胜地与心灵排遣的地点,用传统文士模山范水的笔法来对寺庙作描写, 寺庙在这里是整首诗的客体对象,并富有人生活的气息。

又如【诮卢戡与予数约游三寺戡独沈醉而不行】记录了诗人的一次游寺经历,信马穿林,四望云低, 描绘了寺院内外朴素自然的生活:「路幽穿竹远,野迥望云低。素帚茅花乱,圆珠稻实齐。」

此诗创作于元和九年,是诗人被贬江陵的第五年,这一年里,元稹频繁游览寺庙, 参阅经书,【度门寺】【大云寺二十韵】都是他所创作的详细展示寺庙禅修的诗歌。

这些诗歌中多工笔描绘寺院内外风景,并化用大量佛家典故,随处充满禅意的意象,在这里寺庙是隔绝了尘世、庄严平和、自然和谐的「桃源」。

还有一类情况是略去对寺庙客体的描写,诗歌所述活动依然是在寺庙内进行, 但寺庙也只是单纯地作为活动的大背景而存在,不加以详细描写。

在贞元十二年,尚未入仕的少年元稹前往西明寺寻僧不在, 所见春日西林,莲池无波等等都是在寺庙中发生的,寺庙是整首诗发生的大背景。

又如元和五年从东台罚俸西归后,元稹曾与吴端等友人唱和作诗,诗中回忆了自己正式入仕拜左拾遗前优游林下的少年生活,「闲行曲江岸,便宿慈恩寺」。

在早春时节,不随京中权贵车尘马足, 而是独自赏春,朝游曲江,暮宿慈恩,与僧同食,日高痛饮。

「冷饮空腹杯,因成日高醉。酒醒闻饭钟,随僧受遗施」, 这一系列的活动是在寺庙中进行的,寺庙只是活动发生的大背景。

(二)寺庙与诗歌活动相分离

元稹涉佛诗中的寺庙可能独立于诗歌主题内容而存在,它的出现只在诗歌中起到点缀的作用。

活动并不在寺庙中发生,寺庙和主体活动没有太密切的关系,寺庙被模糊去其他特征, 只剩下它最基础最本质的形象。

如在【思归乐】中所作:「江陵道涂近,楚俗云水清。遐想玉泉寺,久闻岘山亭。此去尽绵历,岂无心赏并。」 这里的寺院只是作为点缀涉及,在诗中扮演一个特殊的地点,是「遐想」和「久闻」,并不是当下真实所处环境。

在贬江陵途中与友人的寄诗里,元稹「暇日上山狂逐鹿,凌晨过寺饱看云」,这里没有对寺庙作任何形容描绘,已经浓缩成了「寺」, 只是一种代表,这是诗人料想到了江陵之后官闲事少的生活,有自我开解、自我解嘲之意。

在【酬窦校书二十韵】中提及「竹寺荒唯好,松斋小更怜」, 「竹寺」只是指「栽种修竹」的荒僻寺院,在整首诗歌中依旧如珠缀一般短暂出现。

【饮致用神曲酒三十韵】同样有「行当遣俗累,便得造禅扃」,指的是在俗世劳形之下, 诗人选择拜访禅院,寺院在整篇诗歌中仍然是作为一种点缀而出现。

诗中的人物形象

元稹涉佛诗中诗人本身的形象也十分多样,展现的是诗人个体生命的某个侧面。 通过对诗人自身形象塑造的归类和分析,剖清佛教与其的几种联系,我们能够更好地看到佛教在元稹生命中所起的作用。

1.访僧游寺的善男子

在大多数情况下,元稹在这些涉佛诗中所扮演的是访僧游寺的善男子角色, 他热衷于和佛家相关的人事接触:与好友相约入永寿寺看牡丹、至西明寺寻僧人、拜访曾身经百战的智度禅师、借宿慈恩寺、同僧听佛理等等。

元稹在这一类诗歌中或阐发对佛理的见解,或表现对佛家生活的向往,均流露出与佛教的亲近与融合。

在和窦巩游开善寺时,诗人颇为欣羡寺中朴素自然的生活,「便欲忘归路,方知隐易招」,直到诗人本人也在其中忘了归路,方才知道历代名士中为何有那么多人心愿归隐。

虽然这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陈述招隐的容易, 但从对寺庙那一系列动人的描写和「忘归路」已能够看出,诗人本身已在「易招」之中,动了归隐的心思。

【思归乐】中有「遐想玉泉寺,久闻岘山亭。此去尽绵历,岂无心赏并」, 【玉泉道中作】亦有「遐想云外寺,峰峦渺相望」之句,都可见元稹对寺院的态度是较为积极乃至热衷。

另有一首【春晓】,一般被认为是元稹对少年情事的追忆,诗曰:半欲天明半未明,醉闻花气睡闻莺。猧儿撼起钟声动,二十年前晓寺情。

前两句用忽明忽暗的光线、半醒半醉的精神状态,浓郁的花香,醇厚的酒香, 以及小巧的黄莺,婉转的鸟鸣,创造了一种香甜朦胧的环境。

这里的寺是「二十年前」过去故事发生的寺,可以猜想,不管这是不是元稹「自叙」少年时的邂逅, 从诗人的用词和对环境的渲染,都能看出在这里并没有负面的情绪,甚至是以一种珍视、回味、满怀柔情的笔触来书写。

在很多情况下,诗人又是一位希求解脱的困厄人,佛寺是他心灵的皈依和自我精神求助之处。 在仕途不顺、蒙冤含怒时,他尝试从与僧佛的交往中寻找解脱和安慰,在对生活感到迷惘、精神脆弱的时候,佛教能够给予他一定的救治作用和心灵鼓励。

诗人寻求解困

【酬乐天劝醉】涉及的大乘佛教经典【楞伽阿跋多罗宝经】是历来禅者修习如来禅、明心见性最重要的经典之一。

元稹诗云「沉机造神境,不必悟楞伽。酡颜返童貌,安用成丹砂」, 正是对白居易【劝酒寄元九】「既不逐禅僧,林下学楞伽。又不随道士,山中鍊丹砂」的回复。

此时的元稹出使东川却被罚俸西归, 经敷水驿却被宦官折辱,回到京城又被贬江陵,精疲力竭之下与白居易寄书长谈。

【楞伽经】在这里所代表的是向佛门所求取的解脱办法, 后一句「丹砂」指的是向道家寻求的解脱办法,但这些都不如饮酒快速有效。

这不是元稹诗中第一次出现佛经,结合「不必」二字,可以推想,元稹应该曾向佛教经典痛苦地乞求过宽慰和解脱, 说「不必」,不过是心中巨大的失望苦闷无可排解,而用酩酊一醉来麻痹自我。

元和十年所作的【和乐天赠云寂僧】同样透露着无法从尘世烦恼中解脱的消极情绪: 欲离烦恼三千界,不在禅门八万条。心火自生还自灭,云师无路与君销。

诗人深感尘世是痛苦的,而这种痛苦又难以解除,哪怕八万四千法门也无可解之门路,心中妄念之火升起,便只能靠着内心去消除,别无他法。

元稹这种对俗世痛苦的认识、用自我调节来对抗痛苦的办法,都具有浓厚的禅宗色彩。 在随后寄给西京慈恩寺僧人的【寄昙、嵩、寂三上人】中可以看出,诗人依旧受困于人世的痛苦和烦恼,身心俱疲。

到了晚年所作【悟禅三首寄胡杲】,已少用一些激烈极端的字眼, 也不再执着寻求解除烦恼的「对治之法」,反而是「晚岁倦为学,闲心易到禅。病宜多宴坐,贫似少攀缘。自笑无名字,因名自在天」。

在身体病痛和心灵疲倦的侵袭下,诗人流露出和过去的锐利进取不同的情绪, 似乎体现出他参悟妥协的一面。

元稹的涉佛诗中还会展现诗人作为传统士大夫会友交往、仕进为官的形象。【诮卢戡与予数约游三寺戡独沈醉而不行】以戏谑口吻书写好友卢戡的爽约游寺;

【梁州梦】中「梦君同绕曲江头,也向慈恩院游」展现的是诗人与白居易心神契合、心有灵犀的友谊。

在【阆州开元寺壁题乐天诗】里,整个活动发生的空间和诗人情感的承载体都聚焦在「开元寺寺壁」上;

【楚歌十首(其七)】有告诫今人莫要因佞佛媚佛而招致社会不稳; 【茅舍】关注了当地百姓的风俗和民生。

涉佛诗蕴含真理

元稹很早便接触佛教,他在涉佛诗中也展现了自己多样的思想, 尤其随着诗人生活阅历的增加、仕途的深入,他在涉佛诗中流露的思考也在不断变化。

在元稹早期的涉佛诗作中,佛教常常是以一个能够警醒世人的形象出现,元稹也多需要借助外物来阐发哲理,经常是「在与僧人庙宇的交往中, 偶然经由僧人或外物勾引思绪,进而感悟生活哲理」这样一个模式。

如贞元十二年明经及第寓居长安的少年元稹在与友人交往游玩时, 入长安永寿寺内游寺赏花,佛教常常以草木示人佛理。

元稹此诗中也以花的开谢来警示世人人生真理:「繁华有时节,安得保全盛。色见尽浮荣,希君了真性。」

贞元十八年,二十四岁的元稹在长安与白居易一同备考进士科,该年元稹的【杏园】一诗也写得颇有意思: 「浩浩长安车马尘,狂风吹送每年春。门前本是虚空界,何事栽花误世人。」

结语

诗的末句既是戏谑之语,又在戏谑中含有警诫之意。 长安是车马喧嚣之处,更是众人追逐的红尘最深处,而杏园有进士登科的含义在其中,是文人的最高理想之一。

诗人一方面极其渴望成为来年「杏园客」之一,另一方面又能站在佛教的角度意识到, 不论是鲜花还是功名,都不过是「虚空界」,皆是空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