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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一方人养一方水土」

2024-06-28文化

这些天新闻总有国内南部省份暴雨不断,淹没市区不少状况。由于中华国土面积辽阔,气象、人文、环境自有「天差地别」。

中华国土面积辽阔▲

从前听过一个「笑谈」:某人抑郁,他的上海朋友和广东朋友的回复截然不同。

前者操文艺腔,洋里洋气地推荐瑜伽、看海,给自己一个「moment」与自然沟通,后者的回答简短有力:「湿气重」。当时看帖失笑,并因为对两地民众性格的描摹过分简单粗暴,加深了刻板印象。

说道「湿气重」,笔者深有体会,对当地的气候有过直观而深刻的印象,能理解广东省同胞为何对「祛湿」总耿耿于怀了。五月天,江南还阴晴不定,乍暖还寒,岭南却已是一派夏日风光了。从出发时十几摄氏度的环境突然进入到三十度以上不说,而且在当地遭遇降雨、日出、湿热的「一条龙」体验,的确感到「湿气重」。

江南五月天▲

和当地人侃大山,他们说「回南天」难熬,室内墙壁出水,食物长毛,「小强」出没。

笔者认识的一位海归学者曾因湿疹连绵不断,不得不离开广州,重回美国求职。仲春的广州,眼中满是长相粗壮的大叶绿树,鼻尖萦绕着早桂和白兰花的幽香。植被茂盛,蚊虫也就嚣张,在屋外一刻就惨遭叮咬。手背上的两个红包回家两周后才彻底消肿。

不过事情都有两面性。亚热带的冬天似乎比其他地方好过。难怪全国人民春节都乐意南来度假,而东北人在当地买房的也不少。还有,这种气候也让人返璞归真。听说那些衣冠楚楚、穿着三件套来应聘的,不几日就学会了夹人字拖、穿老头衫,招摇过市。无他,求舒适尔。可见,包括气候在内的外在环境影响了生活方式,也就塑造了个人、群体性格。

亚热带的冬天似乎比其他地方好过▲

昨天笔者探访约翰内斯堡的南非第一「唐人街」。忽闻乡音,熟悉的旋律:「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唱的当然是闽南语。

这是由叶启田演唱,陈百潭作词名为【爱拼才会赢】的歌曲,这声音自然地将我牵回悠悠岁月。第一次听这首歌,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在邻居家客厅放音乐录像带,敞开大门,摆着桌椅,来了人随便坐。坐在板凳上跟着看,听着「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有时起,有时落。好运,歹运,总嘛要照起工来行」,虽然那时还年轻,也觉得很有道理,特别是人生海海的比喻,更加贴近闽南的海边风情。在闽南,这首歌家喻户晓,说起爱拼才会赢的情结,几乎无人不晓。

约翰内斯堡的南非第一「唐人街」▲

脑中突然浮现出很多闽南歌曲,都是以前听过的,诸如刘德华曾经唱过的【世界第一等】。

一开始,同样是海,却一反【爱拼才会赢】中「一时失志不免怨叹,一时落魄不免胆寒」的失落。「一杯酒两角银,三不五时嘛来凑阵,若要讲博感情,我是世界第一等」,写得爽朗,人生道路上朋友情深,重情重义的形象,跃然纸上。

还有陈雷演唱歌曲【欢喜就好】,喜欢它的简洁和真性情。「人生海海,甘需要拢了解。有时仔清醒,有时轻睬。」(人生漫长,不需要每件事都清楚,有时明白,有时随意)。这歌词本身就很随意,这短短几句话,像是闽南市井的性格写照。「轻睬啦」(随便啦),恐怕只有闽南人会懂。要是两人遇上点小事,突然蹦出「轻睬啦」,估计要到相视一笑,心领神会的地步。而后的歌词,都是生活的烟火气,「归工嫌车无够叭,嫌厝无够大,嫌菜煮了无好吃,嫌某伤歹看」 (总嫌车不够拉风,嫌房子不够大,嫌菜做得不好吃,嫌老婆难看),这些鸡毛蒜皮,鸡飞狗跳,真真是日常生活的写照,最后那句重音「欢喜就好」,反复伴唱,确实让人开怀。

陈雷演唱歌曲【欢喜就好】▲

也因为这「轻睬」,不禁想起了文化。纵使离开家乡这么远,很快能从脑海中联想出这么多陈年佳酿。

这闽南的歌曲,还真是酒,越陈越香。而且越是长大,越能理解当年歌词的醇味,或励志,或情义,或责任,或「轻睬」。不经意间,它们伴着我,走了这么多年,走了这么远。相信也会陪着一代代闽南人长大,行走。仿佛为人生奠定了文化的根基。无论身在故土,还是离乡万里,文化的根,一脉相承。

家的味道

联想到【晏子春秋内篇杂下】名篇【橘逾淮为枳】,如是描述晏子机智面对楚国君臣对齐国的侮辱:

「晏子避席对曰:‘婴闻之,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今民生长于齐不盗,入楚则盗,得无楚之水土使民善盗耶?’」多年来,文旨被正统解读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在笔者解读,则不尽然。虽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可归因「水土异也」,而「民生长于齐不盗,入楚则盗」则不可归因「楚之水土使民善盗」。因为前者乃自然环境影响使然,后者则是人文环境传导所致,二者不可同日而语,算不上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那么促成一个「人物」性格心理、外在容貌、话语表情有哪些因素?

【橘逾淮为枳】▲

众所周知「海洋文化」、「黄土文化」这两个名词。

山西就是「黄土文化」的代表之一。山西远离海洋,临近黄河,海洋的开放文化对山西人影响微乎其微,而受「黄土文化」和华夏传统思想影响很大,因此山西人具有憨厚朴实、相对守旧的性格特点。

广东则是海洋文化的代表地区。海洋文化是开放的文化。在临近海洋的地区生活,与其他国家和地区海上航行交流的机会很多,受外来文化的影响也多。这样就形成了广东人容易包容和接受外来文化和新鲜事物的心理特征。

山东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它一边伸向太平洋,另一边伸向黄河,受「海洋文化」和「黄土文化」的双重影响;同时它处于南方和北方的过渡地带,所以山东人具有南方人和北方人双重的性格特点。一方面精明能干,另一方面豪爽冲动。

黄土文化▲

一个地区的历史进程和历史文化对人的性格有潜移默化的影响。

满族等游牧民族多生活在中国东北,游牧生活要求他们必须有强健的体魄和近乎野蛮的性格。游牧民族能歌善舞,鲁莽冲动,又很讲义气,这些性格特点流传下来,影响着现代北方人尤其是东北人的性格。

游牧民族很少有生活在华夏南方的,因此他们的民族文化也就很难对南方人的性格产生影响。江浙地区土地肥沃,水源丰沛,人们生活富足安定,就会安心于自家生活。历代皇帝都很青睐江浙居民,因为他们对财政的贡献很大却从不造反。这些历史渊源也造就了江浙人安逸的生活态度和性格特征。

山东是儒家文化的发源地,受儒家文化影响,山东人伦理道德观念非常强烈而且比较守旧。他们的家族观念比其他地区都要强烈,并且在伦理道德观念尤其是性观念上是非常传统的。同时,受中庸之道影响,山东人从政的很多,人也很精明。

山东是儒家文化的发源地▲

林语堂先生曾经说过:「广东人个个都是男子汉」。

广东人是非常勇敢的,这种勇敢与北方人的勇敢不尽相同,而是敢于冒险、有团队精神。广东大部分地区都是沿海的,绝大多数人都以打鱼为生。在海上,每天都要经历大风大浪,并且需要很多人合作,这就促使广东人形成了勇敢的性格和极强的团队精神。

北方地区居民大多以种田为生,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很少与外界合作,因此,北方人的性格特征更适合做独立性较强的工作。

广东大部分地区都是沿海▲

阳光的照射使人大脑产生五羟色胺,五羟色胺使人产生良好的情绪。

东北地区气候寒冷,人们大多在室内活动,接受阳光照射很少,五羟色胺分泌少,使东北人脾气暴躁。

古人曾这样形容吴越一带的人性格与气候的关系:「南风之来兮,可以解民之愠;南风之熏兮,可以富吾民之财。」意思是吴越一带气候温润,没有北方凛冽的西北风,使这里的人脾气温和,能经商发财。

东北地区气候寒冷▲

饮食习惯对人们秉性的影响也是巨大的。

以上海为中心的江南人喜欢吃清淡甜食物和鱼,由于甜食中含有大量的可转化成大脑5-HT前体营养物质,所以江南太多人的大脑中5-HT水平较高。而5-HT又是维持良好情绪和转换思维方式的最重要的神经递质,江南人脾气好,脑子灵活不能不说与此有很大关系。

东北人的豪爽是公认的,但东北人好冲动,忍耐性无法与吴越人相比,但东北人外向、敢表观,又好幽默,爱开玩笑与逗趣,所以东北人出现艺术家的人明显多于其他地区。东北人粗犷也与环境息息相关,东北大多数地区土地宽广,山大林密,又处在草原文化和农业文化的交替区,因此性格豪爽。另外,东北人喜欢吃肉,食用绿叶蔬菜和甜食明显不如江南人。这肯定会影响东北人大脑中5-HT的水平和活动。

江南人喜欢吃清淡甜食物和鱼▲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更多强调自然环境对人自然属性和生物特征影响。

而社会现实则反复验证,一方人文环境不同,将影响和决定一方人精神气质和文化性格差异,进而传导反作用于一方自然环境。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兄月有感】唐·白居易

时难年荒世业空,弟兄羁旅各西东。
田园寥落干戈后,骨肉流离道路中。
吊影分为千里雁,辞根散作九秋蓬。
共看明月应垂泪,一夜乡心五处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