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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月光里发现鲁迅

2024-03-16文化

我曾经到过绍兴,在咸亨酒店喝了一碗酒,买了两包茴香豆,但我没找到【孔乙己】中的那个感觉,总觉得味道不对。在鲁迅故居边上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我发现了一家旧书店,里面有成套的【绍兴鲁迅研究专刊】,翻开书页,那种感觉一下子找到了。我不知道李木生先生是否去过绍兴。如果他去了,是不是也有一样的感受。

我知道李木生在写鲁迅,陆续看过他的【鲁迅的植物世界】【鲁迅的动物伦理】【月光在鲁迅的世界里】【鲁迅为什么写野草】等,总感觉他是在写一本书。我真没想到,居然写的是【鲁迅评传】,我多次跟木生先生在一起,他从没透露过。由此,我记起大约十几年前,我到北京参加一个会,在餐厅遇到作家李佩甫先生,会期一周,我总愿意跟他一起吃自助餐,听他谈小说,缠了他三天,临别前我问他,最近忙什么?他说也没忙什么,就是在写。一个月后,【人民文学】刊发了他的长篇小说【生命册】,一年后小说获得了茅盾文学奖。李佩甫先生和李木生先生一样,都有不一般的定力,都在闷声做自己的事情,隐忍着心中的惊喜。不像我,活儿还没干呢,就满世界嘚瑟。

鲁迅是一座精神高山,写【鲁迅评传】可不是个小工程。李木生咬紧牙关不说,可能是怕漏了气,他在积聚能量。我以一个写作者的视角窥探他,他可能也有游移,也有沮丧,浩如烟海的鲁迅研究太多了,还差这一本吗?木生就是木生,这个在青藏高原锤炼过的山东汉子,年过七旬,最后堵住了自己的后路,想法很简单:要写就写不一样的鲁迅。不能从中间突破,就从边边角角搜寻,从「小」中写出鲁迅的「大」,为「理性的成长」哪怕添上一砖半瓦呢,写!然后呢,就是「我能不能完成」。一年半以后,十九万字的【鲁迅评传】告竣。这哪里是一年半,是木生五十多年从平原到高原、从高原到平原的总也放不下的寻找。

李木生笔下的鲁迅,不是学者笔下的鲁迅,没有那么多学术框框,是灵动的感悟,火花的捕捉,审美的观照,诗性的寻觅。比如他从鲁迅的小说、散文、杂文、书信、日记、诗歌与翻译中,发现那里面「生长着一个植物的世界,莽苍无涯又各具个性的美好。在纷乱逆邪的世事中,深切地进入他的植物世界,犹如进入一个可以让身心得到快乐、精神得以陶冶的清明之境,并从中寻出一条通向大自然的小道,任你忘我独行。」木生先生与鲁迅先生是利用文字在碰撞,在交流,跨越时空,甚至打破了生死界限。少了学者的僵硬与教条,多了些作家的柔软与细腻。从月光里发现鲁迅,从动物里发现鲁迅,一个一个小小的点,如珍珠一般串起来,就成了一个整体,整本书就有了呼吸。

李敖有个观点叫「以写带读」,大意是,写是终极目标,写不下去了,就去翻资料,就去读,这样读就有了方向感,而不是散漫的,随意的。我觉得也可以「以读带写」,就是你读不下去了,就写。比如读鲁迅,拿起【鲁迅全集】随便掀翻,是得不到什么的,水过地皮湿。但是如果你写呢?就不一样了,就有了紧张感,代入感,你得像拧螺丝一样的拧紧了思考,这样就进去了,就像写字画画,慢慢的,而不是匆匆的,笔墨就浸润了,所谓力透纸背。我觉得木生先生就是「以读带写」。这样的「带写」阅读,是强健骨骼的阅读,这样的思考是含有多种维生素的思考,这样的节奏是清醒的节奏。字里行间透着冷峻、通透,还有尊敬。

十几年前,我采访一个找水专家,他说找水的秘诀是,找缝隙。所有的水都是从天上下来的,一滴滴长年累月,就滴成了水脉,水脉的蛛丝马迹就藏在缝隙里。李木生也是在找缝隙。

我期待这本散文家写的【鲁迅评传】早日出版。(来源:大众日报·大众新闻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