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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伤情‖我是他糟糠之妻,他登基后我却被贬为贵人,皇后不是我

2024-04-09文化

我本是陛下尚未发迹时的糟糠之妻,与他共度风雨,携手前行。然而,当他登基称帝,我却被贬为贵人,皇后的位置则另有所属。自此之后,我每天都在遗失一些记忆。我遗忘了陛下曾在兵荒马乱之中,为保全他的皇后而将我独自抛下。我遗忘了陛下曾紧紧抱着我,泪水滑过我的颈间,信誓旦旦地说:「宛娘,我此生绝不负你。」我遗忘了陛下曾一脚踹向我的膝盖,命令我跪在皇后的宫殿中反思过错。最终,我忘却了关于陛下的一切,只记得我曾年少时嫁给了一位少年郎。陛下说,他就是我心中所念的那位阿郎。我愤怒地反驳道:「你撒谎,我的阿郎绝不会让我成为妾室。」此后,宫中人人皆知,陛下因我这一句无心之言,悲痛欲绝,呕血不止,一夜之间白了头。

谢皇后召集了朝廷重臣与后宫妃嫔,命令我身着舞女的服饰,表演赵氏的掌中舞。

我被迫换上舞衣,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下露出白皙的腰身,不少外臣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谢皇后却显得仪态万方,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道:「赵贵人,今日众人都期待着你的掌中舞,你何不开始呢?」

宫中宫外都在流传着一个消息,说赵贵人出身低微,曾经以跳舞为生,在勾栏中换取微薄的生活费。

显然,谢皇后是想用这种方式羞辱我。

我抬起头,直视着谢皇后,她微微一怔。我的眼中并无半点屈辱,只是平静地答道:「娘娘,我跳不了舞了。」

话音刚落,便有后宫的妃子站出来为谢皇后出头,她把酒泼在我的脸上,厉声喝道:「赵氏,你怎敢违抗娘娘的命令?」

酒水顺着我的脸颊流下,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轻轻掀起裙摆,露出伤痕累累的腿,那些都是被火烧伤的痕迹,每一步都充满了疼痛。

我却记不起这些伤痕是如何得来的了,因为我每天都会忘记一件事。

后来,我才慢慢发现,我忘记的那些事情,都与陛下有关。

我感觉自己离彻底忘记陛下已经越来越近了。

而谢皇后的心情却似乎变得更好了,她弯起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说道:「想来应当是在幽州围困时发生的事情,当时陛下只顾着救我,没有注意到你。」

幽州围困,是陛下与皇后之间的一段佳话。

陛下为了救出在敌军包围中的皇后,明知是陷阱,仍然只带着亲兵匆匆前往。

他几乎单枪匹马,展现出了对皇后的深深情意。

原来,在那场佳话之中,我被乱军烧坏了双腿。

我跪在地上,向谢皇后拜伏,轻声说道:「帝后情深,少年夫妻可共白头,妾并无任何怨言。」

这句话似乎让谢皇后更加高兴,她的脸上绽放出满意的笑容。

谢皇后出身名门望族谢氏,为人宽厚,然而却屡次对我施加刁难。

原因无他,只因我与陛下,曾是最纯真的少年夫妻。

尽管我们当初的结合,并未经过媒妁之言,更无聘礼之仪,后来甚至被世人视为苟合,但陛下始终不愿承认这一点。

前朝末年,世家大族纷纷乱政,豪强割据,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我靠着父亲留下的微薄田地勉强度日,那日,我救下了一个濒死的少年,他自称云奴。

他成了我的阿郎,拥有着一双淡漠如水的凤眼,但每当我望向他时,那双眼中却总是充满了温柔。他教我识字,帮我惩治那些欺压我的恶仆,他几乎无所不能。邻里们纷纷羡慕我,说我嫁了个好夫婿。

后来我才得知,他并非云奴,而是前朝末帝的皇太孙刘梁,真正的皇室血脉,王孙贵胄。

洛阳城中的贵女们对他倾慕不已,即便传闻刘梁已死多年,谢家的嫡女谢盈也始终不肯嫁人。

后来,刘梁揭竿起义,招兵买马,逐鹿中原,他让我在荫县好好等他,他承诺会回来找我。

我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阿郎称帝的消息,然而,他的回信却迟迟未到。

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带着几个年老的家仆,亲自跋涉千里前往洛阳。那段路途艰难险阻,我几乎命悬一线。

当我终于抵达洛阳时,却亲眼目睹了刘梁册封谢家嫡女谢盈为后的盛大场面,万人空巷,欢声笑语。

那一刻,我心中五味杂陈。我想,我的阿郎,再也不属于我了。

如果当初刘梁能告诉我,他早已有了青梅竹马,早已有了想要娶的心上人,我是不会嫁给他的。但即使知道这些,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救他。

他没有告诉我,他选择了隐瞒。我的阿郎,终究还是负了我。

春雨如丝,夜晚降临,侍女阿若轻手轻脚地为我涂抹药膏。

回想起刘梁在荫县初起时,我陪他历经磨难,那些艰难的日子在我身体上留下了诸多病根。

今晚,我进食稍多,困意袭来,眼皮逐渐沉重。

阿若放下床帐,轻声细语道:「贵人,忘了那些往事,或许会更好。」

我身边的侍女,唯有阿若一人,她深知我每天都在遗忘的事情。我不再怨恨刘梁,也不再以泪洗面。

那些曾经的痛苦与屈辱,被罚跪、被遗弃、被承诺的片段,我已然无从知晓。

我的记忆中,只剩下云奴的身影。

我渐渐沉入梦乡,梦中我仿佛回到了荫县的小院,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

我怒气冲冲地推开门,石桌旁,那位白衣青年正沉浸在书海中。他抬起头,凤眼微挑,望向我。我本想向他撒娇,却意外地泪流满面。

「阿郎,我受了好大的委屈!」我哽咽道。

他立刻将我拥入怀中,温柔地安抚着我,轻拍我的背,试图平息我的情绪:「宛娘,告诉我,是谁欺负了你?我会去为你讨回公道。」

他的语气虽温和,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这并非虚情假意。

我很快就被他哄好了,抬头看着他,眼中满是欢喜。然而,我发现,尽管他近在咫尺,我却无法看清他的面容,仿佛有一层迷雾遮挡了我的视线。

在梦中我沉醉于甜美的睡眠,然而春雨却愈发猛烈,雷声也时而炸响,令人心悸。

隐约间,我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随后帷帐被小心翼翼地掀起一角。

我以为自己仍在梦中,便随意翻了个身,略带烦闷地说道:「阿郎,外面的雨下得好大啊!」

过了许久,没有得到回应,我才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陛下那张冷峻的脸庞。他刚从征战之地归来,三月未见,此刻的他脸上带着一丝怔然,仿佛在凝视着久违的珍宝。

我微微皱眉,向后挪了挪身子,脱口问道:「我的阿郎呢?」

陛下抿了抿唇,轻声说道:「我就是你的阿郎。」

我怒上心头,反驳道:「你骗人!」

刘梁凝视着我,从眉眼到嘴唇,细细打量。他捏着帷帐的手微微颤抖,过了许久才问:「我何处骗了你?」

我得意地笑道:「我知道你是皇帝,我是你的贵人,而不是皇后。我的阿郎绝不会让我做妾室的。你不可能是我的阿郎。」

记得阿郎曾对我说,若能重返故乡,他必定三媒六聘、十里红妆来迎娶我。

春夜的雷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年轻帝王的眉眼,他的脸色苍白如金纸。

他看着我,竟无言以对。

我并不恨他,也不怨他,我只记得他最美好的模样。

我却已经忘记了刘梁就是云奴,我彻底忘记了陛下,他一辈子都得不到我的谅解。

我平静地看着他,问:「你现在还坚持说你是我的阿郎吗?」

刘梁的唇边慢慢流下了暗色的液体,他沉默了很久,最终轻声否认:「我不是你的阿郎。」

他知道自己不配。

窗外的春雨愈发猛烈,但室内却仿佛被隔绝了一般,滴水未进。

这位尊贵的陛下却如同刚从雨中捞出一般,浑身颤抖,狼狈不堪。

他放下帷幔,转身向外走去。就在这时,一声巨大的咚隆声响起。

我急忙探出头去看,只见刘梁已经无力地摔倒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

他呕血不止,口中却还在低唤着什么。声音虽然低沉而嘶哑,但我却听得真切。

刘梁在哭泣,他呼唤着:「宛娘,别忘了我。」

陛下被内侍和医官匆匆带走后,我原本被雨声搅扰得无法安睡。

天将蒙蒙亮之际,一名宫仆突然闯入我的寝殿,她一头磕在坚硬的砖地上,血迹斑斑,令我不寒而栗。

这名宫仆竟是皇后身边的女官,昨日我还曾与她交谈,她曾询问我喜欢何种颜色的舞衣,并强迫那些粗鲁的仆妇为我换上。

然而此刻,她却哑着嗓子,向我乞求道:「贵人,求您救救皇后娘娘。」

我心中有些茫然,以为这又是皇后对我的一场戏弄,于是抿了抿唇,犹豫着没有回应。

但见女官焦急万分,我还是乖巧地穿上了罗袜和鞋履。她扯着我,急匆匆地往皇后的西宫跑去。

春雨滴滴答答地打在我的伞上,我几乎跟不上她急促的步伐,脚下一滑,便摔倒在地,浑身都被泥水浸透。

女官见状,生气地斥责道:「皇后娘娘现在危在旦夕,你是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要是皇后有个三长两短,谢家必定不会放过你,让你遭受车裂之刑,死无葬身之地!」

我想起曾见过的车裂之刑的惨烈场景,心中一颤,打了个哆嗦。

女官重新拉起我,继续向西宫奔跑。我的伞被丢在了刚才摔倒的地方,我第一次感受到,春雨原来可以如此寒冷刺骨。

西宫,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每一处都彰显着皇后的尊贵与荣华。白玉铺就的台阶光洁如玉,那座昨日还欢声笑语、歌舞升平的宴饮平台此刻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昨日,皇后曾在此设宴,命我为她献上一曲掌中轻舞。但此刻,那白玉台上横陈着数具尸体,暗红色的血液在春雨的冲刷下缓缓扩散,与白玉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认出了其中几张熟悉的面孔,正是那些昨日欣赏我舞姿的后妃和外臣。他们的眼睛上都被残忍地划了一剑,死状凄惨。那些曾经对皇后言听计从、对我腰肢垂涎、嘲笑我身份低微的人,如今都在这场春雨中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我抬起头,看见年轻的陛下背对着我,手中紧握的长剑犹自滴着鲜血。他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竟然已全部变成了白发,显得异常凄厉。每当雷声隆隆,他的身影都似乎在颤抖,仿佛陷入了疯狂的边缘。

一向雍容典雅的谢皇后此刻瘫倒在地,脸色苍白,惊恐万分。刘梁缓缓走近她,声音冰冷而充满愤怒:「我离开的这三个月里,你们到底对宛娘做了什么?」

谢皇后颤抖着摇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刘梁愤怒地将剑扔在地上,猛地掐住谢盈的脖子,厉声质问道:「我问你!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谢家想要皇后之位、公卿之权、清名之声,我都给了你们!你们为什么还要伤害我的宛娘!」

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绝望,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和愤怒都发泄出来。

就在这时,我身后的女官惊恐地尖叫一声,冲上前去:「娘娘!贵人来了!」

刘梁的手瞬间松开,谢皇后摔倒在雨水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刘梁抬起头,任由雨水冲刷着脸上的血迹。他静静地看了我许久,仿佛要将我深深地刻进心底。

然后,他转身面向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金吾卫,声音平静却充满了威严:「谁放她过来的?谁让她找到了宛娘?」

金吾卫们沉默不语,气氛紧张而压抑。这时,一位年轻的官员走上前来,正是那位出身寒族的右相。他跪倒在刘梁脚下,不卑不亢地说道:「是臣。」

刘梁一脚踹在他的心口,右相顿时呕出一口鲜血。但他并没有退缩,而是重新爬起来跪在刘梁脚下,膝行几步说道:「陛下绸缪已久,不能因一时冲动而误了大事。谢皇后乃是谢家嫡女,她的生死关系到朝局的稳定。其他人可以死,但谢皇后不能死。」

雨水顺着刘梁的鼻梁滑落,他的表情深不可测。他看着我所在的方向,仿佛在做着什么艰难的决定。他的脚步微微一动,想要向我走来。

我却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尽管我曾经见过阿郎杀人,但从未感到过害怕。因为我知道,阿郎永远不会伤害我。但眼前的陛下却不同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暴戾和疯狂,我甚至担心他会顺手将我杀死。

我的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刘梁的脚步也因此顿住了。他看着我,白发在狂风中飘扬。他轻声呼唤我的名字,声音中带着一丝干涩和颤抖:「赵宛,你别怕我。我不会动你的。」

经过三日的辛勤努力,白玉台上的血迹终于被彻底清洗干净。那些被陛下所杀的后妃与外臣,皆是出身显赫的世家子弟,他们的离世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世家们的嚣张气焰似乎被陛下这次的行动所压制,朝中议论纷纷,都说世家们长久以来的放肆终于让陛下心生不满。

与此同时,右相也迅速采取了行动,他手段果断而狠辣,巧妙地利用这次机会让各大世家收敛了他们的嚣张气焰。朝堂之上,他的威名愈发显赫,成为陛下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

而在宫中,一个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据说,陛下是因为我的一句话,一夜之间白了头发,呕血不止,几乎陷入了疯狂的状态。连素来骄傲的谢皇后都因此称病不出,暂时避开了这场风波。

大家都在纷纷猜测,我到底说了什么前朝宫廷的秘辛,才会让陛下如此伤心欲绝。然而,事实的真相却远非如此。

那个春夜,我只是仰望着陛下,用带着些许迷茫和期待的语气问道:「你是我的阿郎吗?」这句话,简单而直接,却像是一把尖刀,深深地刺入了陛下的心中。

经过那场春雨的洗礼,我病倒了。

我以往的身体并不如此脆弱,当老仆无暇顾及薄田时,我曾亲自下田耕种。因此,在阿郎面前,我常常感到自卑。乱世之中,许多世家贵族沦落民间,但他们骨子里的高雅气质依然显而易见。阿郎便是这样一个人。

我常常无意识地在他面前隐藏自己的双手,生怕他看见我掌心的茧子。然而,阿郎总是笑着摊开我的手,轻轻地将脸贴在我的掌心,叹息着说:「你呀你。」

隔天,他便用脖颈上那枚价值连城的挂坠,换取了一张柔肤丸的秘方。

我常常怀疑,是他将我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我变得如此脆弱,经受不起一丝风波。

我从梦中缓缓睁开眼,只见殿内金兽吐着香气,朦胧中看见一个身影在眼前晃动。我近乎呓语地抓住那散乱的长发,问道:「阿郎,你怎么头发变白了?」

眼神逐渐清明后,我才发现,那并非云奴,而是陛下刘梁。

他的身形与云奴有些相似,我尴尬地松开了手。

好在陛下并未注意到我的失态之举,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裸露在外的腿上,那些狰狞难看的疤痕触目惊心。

我眉头一皱,迅速把腿缩进被子里,骂他:「登徒子!」

陛下按住我的腿,温和地说:「刚喂了你喝驱寒的药,现在正是散热出汗的时候,不要把腿藏到被子里。」

我看见他的眼神清澈无邪,并无半分情色之意,这才放下心来。

刘梁的目光仍停留在我的腿伤上,沉默良久后才问道:「疼吗?」

他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愧疚,我想起昨日皇后的话,原来这伤与陛下有关。

然而,不知为何,我并未感到昨日那般难受,也没有将他的愧疚放在心上,早已忘怀。

我宽慰他道:「我不记得被烧时候的感觉了,但后来养伤的时候又疼又痒,我曾怀疑腿里生了蛆虫,不然怎么会这么痛。不过都过去了,只是留下这些丑陋的疤痕罢了。」

我尽量理解他的心情:「这也与你无关,皇后是你的心上人,你救她乃是人之常情。若换成是我阿郎在场,他肯定也会先救我的。」

我深信不疑地说。不知为何,陛下昨夜似乎落下了什么病根,此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无法言语。

他捂住唇咳嗽,竟然又呕出了血。

陛下低声询问:「赵宛,若你阿郎惹你生气,你要怎样才能原谅他?」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思考片刻后问道:「是什么程度的生气呢?」

刘梁垂下眼眸,长睫在面颊上投下两弧阴影。他低声说:「那种让你觉得,他辜负了你的程度的生气。」

从上午刘梁说出那句话之后,我便赌气不理他了,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闷气。

他怎么能说我阿郎负我呢?这简直是对我阿郎的污蔑。

按理说,我不该因这样一句话就感到难受,但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仿佛这件事真的会发生一般。

我现在住的地方并非原来那个小宫殿,而是刘梁的寝宫,里外都在陛下亲信的金吾卫掌控之下。

当我从睡梦中醒来时,发现陛下正伏在案桌前审阅卷宗。

我压下心中的不安,犹豫地叫了他一声:「陛下,您知道,我阿郎现在在哪里吗?」

陛下转过身来,灯火在他眼中跳跃,那双深邃的凤眼静静地注视着我。

他轻声道:「我不知道。」

我垂下眼帘,继续追问:「那我阿郎,是不是已经去世了?」

「没有。」陛下简洁地回答。

听到这个答案,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抿着唇说:「那就好。」

陛下看着我,眼中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最终他只是摇了摇头,避开了我的目光:「我之前与你阿郎见过一面。宛娘,你阿郎让我好好照顾你。」

我松了口气。虽然我知道自己忘记了很多事情,但这并不重要。

只要我知道,阿郎还在记挂着我,会来找我,那我就有勇气好好活下去。

过了一会儿,我都快睡着了,突然听到刘梁声音低沉而沙哑地问:「赵宛,在你心里,你阿郎真的就那么好吗?」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我阿郎,当然是天下第一好。」

在我心中,我阿郎无疑是天下第一好。

若非他的出现,我或许早已选择了轻生。荫县地处偏远,虽未受到太多战乱的摧残,但当地的豪强却比官老爷还要霸道。

我的父兄早已在战乱中丧生,家中只剩下我,几亩薄田和几个年迈的仆人。我深知自己容貌出众,因此鲜少出门,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祸事终究找上了门。荫县的豪强林家的二公子欲强行纳我为妾,大家都为我敲锣打鼓,好似这是一件多么值得庆祝的事情。

他们不知道,我宁死不屈。面对林公子的逼迫,我坚决地拒绝了他。他冷笑一声,指了指旁边一个血肉模糊的乞丐,对我说:「赵宛,你瞧不起我林二,那我给你另一个选择。要么嫁给我,要么嫁给这个乞丐。你自己选吧。」

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乞丐,那一刻,林公子几乎气得要晕过去。

我咬紧牙关,背着那个乞丐回到了家。我们无媒无聘地成了婚,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当我洗净他的脸时,才发现他生得一副好相貌。可惜,他的手脚都被打断了,连脊骨也受到了重创。他闭上眼睛,眉宇间流露出深深的绝望。

我不知道他曾经是怎样的身份,也不知道他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地步。但我问他:「你还想活下去吗?」

我等了好久,才听到他那嘶哑的声音回答:「想。」

在这乱世之中,我和云奴都只想活下去。我陪他熬过断骨重接的痛苦,扶着他重新练习写字和剑法。我把自己的命运与他紧紧相连,因为我相信,只有他才能给我希望。

后来,阿郎对我越来越好,他的好,不仅仅是对我一个人的关爱,更是对整个世界的温柔。

某日,阿郎问我:「宛娘,若有一天我掌握了大权,你想要什么?」

我愣住了,然后回答道:「那我希望,你能让大家都能吃饱饭。」

我想要的,不仅仅是活着,更是让每一个人都能过上温饱的生活。

我知道,我阿郎一定能够做到的。他一直都在努力,为了我,也为了这个世界。

回忆起这些之后,我猜测阿郎一定在刘梁的部下担任要职,为百姓谋福利,只是他所从事的工作极为危险,因此才将我安置在陛下的宫中以确保我的安全。

他这样做是为了不让我担心,所以没有告诉我真相。那么我就应该乖巧一些,不给他添麻烦,安安静静地等待他来接我。

朝中因为白玉台流血事件而对陛下有所忌惮,不敢直接指责他手段狠辣,于是便将矛头指向了我。

竟然有谣言称,是因为我的缘故,陛下才疯狂地杀害了那么多人。不少大臣联名上书,要求将我这个所谓的「妖妃」处死。

这简直是胡说八道!我私下里拉着侍女阿若,痛骂了他们无数次。陛下自己发疯,与我何干?

只有阿若看出了我内心的恐惧,她一遍遍地安慰我:「贵人,会没事的。」

幸运的是,陛下并没有听从那些大臣的建议。他算是有些良心,保住了我的性命。

他甚至让我一直与他同吃同住,出入都有金吾卫随行保护。

传闻中陛下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人,但事实并非如此。他的一双凤眼在看我时并不冷漠。只是有时候他的行为确实有些奇怪。

当他练字时,我凑过去看,不知为何感到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我重新审视了陛下的眉眼,发现他的凤眼与我阿郎有些相似。我笑着说:「陛下,你和我阿郎有点像呢。」

陛下听到我的话后,失手打翻了砚台,墨迹溅满了他的帝王常服。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露出惶恐和悲伤的表情。

当阿若为我腿上的烧伤敷药时,我沉思片刻后说:「阿若,我觉得陛下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坏。」

宫中的仆人已经换了一批新的面孔,但阿若是唯一一个我熟悉的人。

阿若没有回答我,只是抬起头用非常难过的眼神看着我。

阿若说:「贵人,请不要再想起过去了。」

宫中盛宴,是为了庆祝陛下出征三月,成功平定叛乱而设。我有幸被陛下带上,与谢皇后一同坐在他的两侧。宴会上,世家子弟与寒门高官云集,但彼此间界限分明,气氛微妙。

谢皇后的弟弟谢将军正在表演剑舞,他的剑法如惊鸿一瞥,剑影翩跹,赢得了满堂喝彩。我转过头,却注意到皇后华服的高领,掩住了她的脖颈。回想起那夜春雨中,陛下掐住她脖子的可怕场景,我猜测那淤痕至今仍未消退。

我心中有些为皇后感到难过。若是我阿郎如此对待我,我必定会恨他入骨。我曾听闻,谢皇后与陛下青梅竹马,最终喜结连理,这样的姻缘,想必他们之间有着什么误会。

我靠近陛下,小声地对他说:「陛下,您应该向皇后道歉的。」

刘梁举着酒杯,微微侧过头来倾听我的话。

我有些着急,轻轻地拽了拽他的袖子:「陛下,您那天掐了她的脖子,现在应该尽快向她道歉赔罪,不然恐怕就真的难以挽回了。」

刘梁却不为所动,酒杯中的酒都未曾晃动分毫。他深深地看着我,认真地问道:「宛娘,该如何道歉,如何赔罪?」

靠近他时,我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仿佛故人归来。然而,我还没来得及细想,却被刘梁猛地一推,踉跄地跌倒在地。

就在下一瞬间,一道凌厉的剑光划过陛下的衣袖,发出刺耳的裂帛之声。谢将军的剑舞最后一剑,竟落在我与陛下相接之处。

若非陛下刚刚推了我一把,我的一只手恐怕已经没了。我面色惨白,心中惊恐不已。谢将军的剑法虽绝,却仅割破了陛下的衣袖,未曾伤及他的血肉。

他嘲讽地看着我,冷笑着说:「你不过是一个商女,竟然敢和皇后平起平坐。陛下竟然因为你杀了那么多人,你这样的妖妃不除,社稷难安!」

立即有人附和,纷纷伏地拜倒,再次提议陛下将我处死。

谢皇后弯起唇角,露出得意的微笑。几十年来,朝代更迭频繁,五十年间已有四朝更迭,但世家却一直屹立不倒。这就是谢家的底气所在,没有人会认为陛下还会保全我,就连我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我只是一介商女,与谢皇后不同,我唯一的依靠只有阿郎。

阿郎,你在哪里啊?我好害怕。

我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袖角,感到一阵寒意袭来。然而,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我的面前。

陛下在两相僵持之间突然起身,一脚踹上了谢将军的膝盖,骨裂之声传来。谢将军踉跄着倒在地上,满堂宾客惊愕不已。

宴中有人刚想有所动作,却见金吾卫迅速围住大殿,甲衣铿锵,众人不敢轻举妄动。

陛下居高临下地看着谢将军,冷冷地说:「谢池,你庭前无状、藐视皇威,废你膝盖,跪到明日天明吧。」

废了膝盖,还要他再跪上一晚,这对习武之人来说,无疑是极大的折磨。日后别说是打仗,恐怕行走都会变得艰难。

我怔怔地望着刘梁,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刹那间,有翻飞的记忆划过我眼前,那是我初初入宫时的情景。我长于乡野,不懂礼仪规矩,因此闹出了许多笑话。

谢皇后曾指责我行错了礼,要将我送到规矩最好的谢家去受训。我不愿意去,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而陛下,他当时并未理会我的求助眼神。他路过我时,突然踹了一脚我的膝盖,让我跌跪在地上,痛得无法言语。

他冷漠地说:「赵氏言行无状,跪到明日吧。」

他让我跪在鹅卵石的路上,静候天明。那一刻,我的心如同被剖开一般疼痛。

现在,当陛下再次为我挡下伤害时,我却下意识地打落了他伸出的手,尖锐地喊道:「别碰我!」

距离我在宴会上给陛下带来尴尬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了。我与陛下虽同住一宫,但习惯上,我睡床,他则睡在塌几上。

此刻,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中满是后怕,难以入眠。我不知道阿郎此刻是如何想的,但很明显,这宫中我已经无法再待下去了。

突然,帷幔外传来了陛下与右相的说话声。右相似乎在称赞陛下借谢池不敬之事废了他,并收回了兵符,使得日后料理世家变得轻松许多。陛下则沉默了很久,最终低声道:「一切都要太平了。」

随后,我听到了脚步声逐渐向我靠近。陛下轻轻掀开帷帐,我背对着他,假装已经睡熟。其实,我一直在等他开口说话,然而等了很久,却只听到他低声唤了声:「宛娘。」

他没有再说其他的话,但我却感受到了他的存在。我悄悄把脸从锦衾中露出来,发现脸上已经湿漉漉的一片。陛下似乎并不感到惊讶,他静静地看着我,然后伸出手,轻轻地帮我擦掉脸上的泪水。

我嗓音沙哑地开口,带着一丝祈求:「陛下,你能不能让阿郎来找我?我只想见他一面,真的好想他。我保证不会打扰他做事的。」我突然发现,我竟然已经忘记了云奴长什么样了。那么久没有见到他,连他的模样都已经在我的记忆中模糊不清。

我感到有些哽咽,继续说道:「我真的好害怕。我想见他,想和他在一起。」陛下垂眼看着我,白发从他的肩上垂下。他伸出手,想要安慰我,但我却急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我扯住他的手,近乎恳求地说道:「陛下,你让我出去吧。让我自己回荫县好不好?你告诉阿郎一声,我就在荫县等他,就在那个小院中等他。好不好?」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期待。

然而,陛下却一点一点地把手从我的掌心抽出。他默然了很久,最终说道:「宛娘,不好。」他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却透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坚定。

我知道,我无法再等待了。我在宫中已经待了太长时间,而我的记忆也变得越来越模糊。陛下曾经对我那样冷漠甚至残忍,我无法确定他未来会不会也对我做出同样的事情。我害怕自己会变成疯子,把过去和现在混为一谈,再也无法分辨真假。

我再次恳求道:「陛下,我真的想回去。求你让我回去等阿郎吧。」然而,陛下却没有再回应我。

宫中近日氛围格外压抑,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连平日里那些琐碎的闲谈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约是外面的风雨太过猛烈,让所有人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陛下以雷霆万钧之势,将谢、崔、杨这三大世族一一收押,将他们近年来所犯的罪行都揭露无遗。男丁们根据罪行或被斩首或被流放,而女眷们则被充入教坊。

洛阳的春水虽然丰沛,却也难以冲刷干净地上的血迹。我走在宫闱之中,心中五味杂陈,突然被人猛烈地冲撞了一下。

我抬起头,惊讶地发现冲撞我的人竟然是往日里在我面前高高在上的谢家嫡女、当今的皇后谢盈。她此刻蓬头垢面,身后还有金吾卫在追赶她。

曾经高耸入云的楼台,竟然在短短几夕之间崩塌。谢皇后摔倒在我的跟前,吓得阿若浑身一颤。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不知道是恨意还是恍惚。

她突然攥住我的脚踝,痛得我几乎叫出声来。她大笑起来,声音中充满了嘲讽和绝望:「赵宛,托你的福,陛下提早对我谢氏动手。可你以为你忘了就能一直无忧下去?你真舍得一直忘下去?本宫告诉你个事情。」

我心中一紧,仿佛有一股冷风刮过。我知道谢盈一直厌恶我,她临死前必定不会让我好过。她要告诉我的,必定是一件能够让我天崩地陷的事情。

我紧张地等待着她的下文,却被从后面伸来的一只手捂住了耳朵。几乎在同一瞬间,金吾卫的刀戟刺入了谢皇后的身体。她的嘴巴仍在翁动,大量的鲜血从她的口中、身躯中涌出。

谢皇后最终倒在地上,没了声息。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陛下松开捂住我耳朵的手,淡淡地吩咐道:「拉下去埋了吧。」

我颤抖着声音问道:「陛下,刚刚娘娘说了什么事情?」

陛下微微侧过头,仔细打量着我的神情。他看出我并无异状,才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什么。不过是些污言秽语罢了。」

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我注意到他耳后有一粒小痣。这一发现让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因为我想起我家阿郎耳后也有一粒这样的小痣。

我刚刚被陛下遮住耳朵,确实没有听见谢盈说了什么。但是,我努力地回忆着她翁动的口形,一字一字地拼凑起来。终于,我拼凑出了她想要说的话:「陛下小名,乃为云奴。」

这个发现让我如遭雷击,我怔怔地看着前面大步走着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我骤然停住脚步,声嘶力竭地喊道:「云奴!」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来,我却一头栽在了地上。原来,我一直寻找的阿郎,竟然就在这里,一直都在我身边。

梦里难辨真与幻,春秋轮转,命运起落几重天。

我曾见阿郎,他初举义旗,以前朝末帝皇太孙之名,号召天下。然而,他的部众之中,对我这位出身低微的主母多有微词,一个曾身为舞女的农妇,何以配得上尊贵的皇太孙。

我常常陷入自责,深怕成为他的拖累,几次动了和离的念头。

但阿郎总是紧紧握住我的手,毫不避讳地带我走过他的军队,让每一个人都知道,他心中珍视的女子是我。

我也曾目睹烽火连天,家书难寄的日子。

阿郎誓言要收复先祖的江山,重振汉室雄风。

他梦想着打破世家的垄断,让天下百姓都能享有平等的机会,不再受夷狄侵扰,更希望像我这样的女子,也能靠自己的努力过上温饱的生活。

然而,阿郎行军打仗,常常数月不归。

每当有信使到来,总是带来捷报,让我心安。

我知道,王侯将相,本就是他的命定之路。

那些信使,每次见到我,第一句话总是:「阿郎安好,问娘子安康否?」

但日子久了,阿郎的消息渐渐稀少。

半年过去,他已在洛阳称帝,成为了万人之上的君主。

即便消息传到了遥远的荫县,他也未曾派人知会我一声。

我从未怀疑过阿郎会变心,只担心他是否遭遇了什么不测。

于是,我带着家中的老仆,踏上了千里迢迢的寻夫之路。一路上历经艰辛,伤痕累累,几次险些丧命。

然而,当我终于抵达洛阳时,却见到他另娶新妇,乃是世家的嫡女。

他封我为贵人,但对我却寡恩薄幸。唯一一次失控,是他埋首在我脖颈间,颤抖着落泪,低声说道:「宛娘,我绝不负你。给我一年时间。」

然而,一年之间,世事难料。

幽州城乱,我与那皇后一同被困。陛下亲自率兵前来救援,却将我孤身留在乱军之中,只为保全他的皇后。

我呼喊了无数遍的阿郎,他从未回头看过我一眼。宫中的规矩森严,皇后知晓我曾与陛下有过白首之约,便屡屡针对我。

而陛下,他从未为我说过一句公道话。

他有他的帝王大业,我有我的春闺梦碎。

我的阿郎,他能做很多的事情,唯独不能只喜欢我。

我从深沉的梦境中缓缓醒来,心如刀绞,痛楚几乎将我撕裂。陈年的旧疾如潮水般涌来,我浑身湿透,冷汗直流。

这次,我不再身处那奢华的寝宫,而是回到了那曾经熟悉的小宫殿。阿若静静地守在我的床头,见我醒来,她紧握着我的手,眼中满是关切。

我声音微弱而干涩,轻声说道:「阿若,我都想起来了。」是的,那些被遗忘的过往,如今都一一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阿若默然无语,只轻声说了一句话:「贵人,陛下在外头等你。」

刘梁知道我不愿意见他,因此在我要醒来之前,他已经悄然退到了外头。我示意阿若扶我起身,尽管身体虚弱,我还是挣扎着下了床,慢慢向珠帘走去。然而,当我走到珠帘前时,却再也无法前行一步。

透过重重珠帘的缝隙,我看到了那位年轻的陛下,他的头发中已经夹杂着些许白发,显得那么刺眼。每当珠帘被风轻轻吹动时,我仿佛看到了他浑身颤抖的身影。

有人因为愧疚至极,一夜白头,那便是陛下。而我,因为心伤至极,万念俱灰。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情绪,说道:「我失忆的这段时间,让陛下见笑了。」那时,我满心只想着云奴,那样坚定地相信他、维护他,却没想到这一切竟然是一个笑话。

刘梁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他说:「宛娘,终究是我,对不起你。」多少爱恨情仇,都隐藏在这一句简单的道歉中。

他继续道:「谢家当初以断绝二十万将士的粮草为要挟,逼我娶谢盈。不仅是谢家,还有崔家、杨家等世家大族,他们只有看到我娶了世家女子,才会放心地支持我。宛娘,我肩负着百万将士的性命和先祖的期望,每一步都不能走错。我总以为自己能够掌控一切,但有时也不得不做出妥协。在这个乱世之中,到处都是饥民和战乱,我比任何人都更渴望让一切安定下来。谢家传出风声,说谢盈为了我不肯嫁人多年,我不得不娶她。」

「我往荫县送信,却每一封都被截杀。我曾想,只要给我两年时间,我就能摆脱世家的控制,待局势稳定就来荫县接你。但我万万没想到,我们宛娘,竟然是个如此有胆魄的女子。后来我查阅你上洛阳的路线,无数次感到后怕和恐惧。」

「我祖父、父亲都死于世家之乱,我也曾被世家子弟打断脊骨。你既然已经入了洛阳,若是我对你表现出过多的情意,你必然会成为谢盈乃至谢家的眼中钉。因此,我从未回应过你的‘阿郎’二字。」

「你在幽州被困,我闻讯立即赶来,却只能让亲兵去救你。当我得知你腿部受伤,当晚我便纵火烧伤自己,只为体验你所承受的痛苦。」

「我从未想过,你会忘了我,彻底忘了我。那一刻,我几乎疯狂。你忘了我们的过去,我做的那些事情,谁又能替你原谅?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对我如此心灰意冷?我甚至开始嫉妒荫县的云奴。你越维护他,我就越觉得自己恶心。」

珠帘后的陛下已经泪流满面,他的白发中几乎看不到一丝乌色。他回想起在荫县的那两年,那是他此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如今物是人非,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陛下轻声问道:「宛娘,我们还有未来吗?」

我望着窗外的春花,它们已经接近凋谢。我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陛下福泽绵长,将来必定成为千古霸主,护佑天下百姓。」

我没有提及自己,就这样吧。我们的故事,或许只能停留在过去的回忆中。

刘梁依然每日都来探望我,即便知道我对此感到厌烦。有时他隔着珠帘远远观望,有时则站在宫殿之外。阿若多次告诉我,陛下曾在我宫外的夜色中独自站立至深夜,却从未踏入,只是静静地守候,每日都会询问我的饮食情况。

我拒绝了太医的诊治,曾经的经历让我心有余悸。那时,谢家曾暗中命太医在我的药膏中下毒,导致我膝盖上的旧伤至今仍在潮湿的天气中复发。

刘梁见我最近身体状况还算不错,也稍稍放了心。我如同往常一样,既不落泪,也不显露出过多的悲伤,每天和阿若一起玩着踢毽子。

然而,刘梁的江山刚刚稳定,时不时还会出现一些动乱。若想要建立一个长久的王朝,他必须不断地努力。近来,南方的战事愈发紧张,右相多次催促他亲自南征。

在出征前,他来看望我。那时,我正吃力地练习着书法。他站在远处,看不清我落在绢布上的字迹是如何颤抖不稳。

刘梁轻声说道:「宛娘,我又要南下镇压叛乱了。你能不能和我道个别,好不好?」

这样的场景让我想起了在荫县的日子,每次刘梁要外出时,他总会从后面环抱住我,像个撒娇的孩子。那时,他会说:「宛娘,和你的好阿郎道个别,好不好?」只是,如今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变得如此遥远。

我放下笔,难得地回头看了刘梁一眼,微笑着说:「阿郎,要早些回来呀。」

我听到了珠帘被拨开的声音,陛下的手掀起了珠帘,他的身子似乎要踏进来,但最终还是因为内心的胆怯和愧疚而退了回去。然而,他的眼睛却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他轻声回应道:「好。我一定尽快回来。」

陛下出征后的次日午后,我突然感到身体极度虚弱,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强忍着恶心,努力进食,只为了不让他担心。然而,我身上的伤病早已深入骨髓,心灵的创伤更是难以愈合。

我这些年经历了太多的磨难,身心都受到了巨大的摧残。那些忘记的事情又重新浮现在脑海中,时常让我感到现实与梦境难以分辨。我深知,自己的病情已经无药可医了。

在临睡前,我笑着对阿若说:「阿若,我昨晚梦见我阿爷和阿兄了,我已经十多年没有梦见过他们了。看来,我很快就要去见他们了。」阿若听后,眼中泛起了泪花。

我轻轻蹭了蹭她的手,感激地说:「阿若,你真的是个好人。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等我走后,你要告诉那几个老仆人,荫县院中的那棵繁树下,我埋了四十两金子,让他们都分了吧。我是用不着了。」

阿若含着泪,哽咽着问我:「那贵人,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让我留给陛下的呢?」

我沉思片刻,说道:「你告诉他,案桌上那几个难看的字是我留给他的。」那些字,是我昨日他向我告别时,我艰难地提起笔写下的。

上面写着——「江山白骨,无可回头。年少错付,生生不见。」

我只愿在这辈子、下辈子、无数辈子里,都不再与刘梁相见。

说了这么多话,我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便闭上了眼睛。在梦中,我仿佛回到了那个阳光温暖的院子,繁树在微风中沙沙作响。我推开门,看见那个白衣的郎君正站在那里。我朝他哭泣着说:「郎君,我受了好大的委屈!」

他温柔地叹了口气,轻轻帮我擦去眼泪,说道:「看我们宛娘,怎么哭了呢?」

那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与他的美好时光。然而,这一切都只是梦,再也无法继续下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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