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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为人知的解放都安县秘闻

2024-02-28历史

一、国民党都安县长林鹏飞的末日烦恼

1949年8月9日。中秋。

一轮明月当空,泛着迷离的月光透过浮云洒满大山、小溪、乡村、森林;屹立于都安县城西面的翠屏山显得阒然、凝重,远远看去似一名身材硕大的卫士秉着安不忘危的神情,在警惕地拱卫着全城。

这个中秋之夜是都安县长林鹏飞最烦心的一个夜晚。此时,林鹏飞满面愁云,无心与同僚们樽前月下,他独自地坐在办公室门前的石阶上,抬起头望着那轮略显孤单的明月,心中泛起落寞、惆怅的情绪。此时的林鹏飞在为自己的前途和都安动荡不安的局势忧心忡忡。

1949年4月,随着中国人民解放军取得渡江战役的胜利,国民党军队已现大溃败之势。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4个兵团继续向中南地区挺进,追歼由白崇禧率领的国民党残兵败将,国民党全面失败已成定局,这同时也给地处桂西北的都安各族群众带来了胜利的曙光和希望。从1949年5月初起,在都安党组织的领导下,都安各地游击队发起了对都安国民党基层政权全面攻击,到6月,都安全县就有四分之三的乡村被我党游击队解放。

在蒋家王朝行将灭亡这样一个形势下,作为刚任国民党都安县县长不到两个月的林鹏飞哪有不忧愁的道理?

林鹏飞,系国民党军统局特务,国民党广西省政府于1949年6月任其为都安县县长兼都安县民众自卫总队总队长。林鹏飞在接受任命时,就信誓旦旦地向桂林绥靖公署主任李品仙保证:「一定尽智竭力为党国效劳,为消灭都安地区共党临难不避,死而后已!」

新官上任三把火。林鹏飞上任后,发挥自己善于情报工作的专长,决心以情报工作为切入点,与共产党地方武装打情报战,以情报取胜。他明白,前任方继麟在与都安共产党组织的较量中输就输在情报工作上。

林鹏飞的这个总结是有道理的。他的前任方继麟在与都安共产党组织的较量中输得很惨,其原因很多,但方继麟忽视对情报的收集、分析、利用是其中一个因素。

方继麟于1948年3月出任国民党都安县县长。在都安县历任县长中,数奇命蹇唯他一人,他1948年3月任职,到1949年5月即被撤职,任职时间只有14个月,年仅35岁的他就早早结束了仕途。

方继麟任都安县长期内,正值我党组织和武工队发展最活跃之时。1948年7月初,中共夷江支部成立,加强了对夷江地区革命活动的领导。夷江党支部活动的地区主要是在都安东部的内甲、中和、拉烈、伍仁、大成以及宜山县西部的九渡、加贵、拉仁(现均属都安县)、北牙和忻城、隆山等县的交界处。由于夷江党支部卓有成效的工作,把夷江地区的革命活动推向了新高潮。10月成立了以覃树京为队长,卢昌雄为指导员的加泵武工队,人数约20多人。到1949年春,都安县及周边的宜山、忻城的加马、中和、内甲、拉烈、九渡、加仁、永定等乡普遍建立了武工队或武工小组、基干队。武工队成立后,即刻开展反抗国民党都安县府的「三征」活动,全面激发农民的反抗国民党当局的精神和勇气,使夷江地区的革命形势越来越好。

我地下党及游击队的发展壮大,震惊了国民党广西当局,广西省保安司令部电令方继麟「相机剿灭」。好大喜功的方继麟为邀功希宠,未做详细侦察就急匆匆地调集在内甲乡那燕村驻扎的特编队30多人及县民团500多人,分别于1948年9月和11月下旬到都阳和镇西「扫荡」,企图消灭或重创武工队。但武工队运用游击战术与其周旋,时而打其伏击,时而布疑阵,引诱其部队满山走,方继麟的部队被拖得疲惫不堪,只好无功而返。

同年12月上旬,都阳武工队派人潜入都阳街刺杀都阳粮库主任韦景楼,此事震动了方继麟。他对此事件没作过多的分析、研判,就立即调集县特编队和都安西部都兴区六个乡的民团共1300多人,到都阳围攻武工队的据点龙江村。但武工队设在县特编队中的情报员及时将情况汇报给武工队领导,武工队获讯后立刻转移,结果方继麟扑了个空。

12月下旬,武工队又连续袭扰敌人。武工队在都阳至古河沿河一带伏击都阳当局的运粮船队,在龙江村诱捕国民党都兴区长韦季涵等人,并缴步枪8支,韦季涵等人接受武工队提出的停止「三征」(征兵、征粮、征税),不再破坏革命,保证中共地下党员的家属生命安全等条件后被获释。

面对武工队的不断袭扰,方继麟于1949年2月,派黄新率团队到都阳「进剿」武工队。此次,又因情报跟不上,黄新摸不清武工队的底细及活动规律,不敢轻举妄动,「进剿」毫无进展。恼怒成羞的方继麟「御驾亲征」,带领由100多名自卫队组成的督战队到都阳督战,因武工队事先获得情报,提前转移,方继麟又只好无功返回。方继麟在西区布置的几次「剿共」行动,同样因武工队事先获得消息,及时转移,使得他的「剿共」计划化为泡影,一无所获。

祸不旋踵。方继麟垂头丧气回到县城,板凳还没坐暖,立即传来东部共产党领导的武装抢夺公粮,举行暴动的消息,这消息令他大惊失色,如坐针毡,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原来情况是这样的:方继麟为了「进剿」西部都阳、镇西的武工队,要将夷江(今百旺乡)区琳琅粮站的粮食调往县城。这一信息被我党安插在国民党都安县政府的内线蓝景华获悉,他迅速将情报送给拉烈的地下革命组织。

3月5日,游击队负责人潘雁宣接到情报后,来不及通知到宜山向上忻工委汇报工作的夷江区党组织负责人覃宝龙,就立即到那罗屯找到蓝荫芳、蓝英德、苏盛文、黄绍明、黄景良、苏灿荣等中共党员和武工队骨干商议,要拦截夺取这批粮食。

潘雁宣说:「同志们,我们安插在都安县政府的内线传来消息,敌人要把琳琅粮库的三万斤粮食调往县城。我们要利用这个机会,把敌人的粮食夺到手,让敌人失去打内战的资本——给敌人一点颜色看看!」

「这个机会很好。我们应当机立断,拦截夺取这批粮食。」蓝荫芳摩拳擦掌道。

「同志们,由于时间紧迫,夷江区党组织负责人覃宝龙同志在宜山向上忻工委汇报工作还没回来。要通知他,估计来不及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们大家商量一下行动的可行性和具体方案。」潘雁宣说。

经过大家充分讨论,与会的同志一致认为:解放战争胜利在望,夷江革命形势一片大好,国民党政权摇摇欲坠。武工队必须把握时机,坚决夺取这批粮食,这样既能解决群众当前遇到的粮荒及武工队粮食不足的问题,又能以此为突破口,进一步推进整个都安的革命斗争向纵深发展。

决定形成后,潘雁宣立即带领夷江区十多名武工队向内甲乡琳琅村进发。当武工队到达敌人运粮必经的凤坳口时,正好遇到一批都安县政府雇来的挑夫在坳口休息,他们的身旁放着一担担粮食。

潘雁宣把驳壳枪往腰间一别,大步走了上去,和颜悦色地对挑夫们说道:「老乡们,不要怕,我们是共产党的武工队。」

挑夫们张皇地望着潘雁宣,屏气敛息望着潘雁宣。

潘雁宣走到挑夫中间,指着那一担担粮食道:「老乡们,你们挑的这些粮食是大家的命根子,都是国民党反动派从老百姓手中强征来的,是他们用来打内战的。」

挑夫们恐惧地畏缩着,神情茫然,似乎听不懂潘雁宣说话的意思。潘雁宣挠挠头,思忖了一会儿,接着大声道:「现在正值青黄不接,各乡都在闹春荒。我宣布:你们现在挑的粮食留下四成给武工队做军粮,剩下的你们挑回家去度春荒吧。」

潘雁宣这番话,立即引起挑夫们一阵骚动,他们中有人壮着胆子半信半疑地问:「长官,能这样做呀?」

「怎么不行呀?我们是共产党的武工队,专门和国民党政府斗的——你们放心好了,把粮食挑回家去吧!」

潘雁宣话刚落音,挑夫们大喜若狂,他们各自将担子里的粮食倒出一半,然后,乐呵呵地把剩下的一半粮食挑回家中。

这次截粮的成功后,除给敌人以沉重打击外,还增加了群众对武工队的信任感。武工队的几个领导接着又在酝酿更大的行动。他们决定:集中队伍,乘势敲掉国民党中和乡公所及消灭驻守在龙燕村的特编队,扩大战果及进一步提升武工队在群众中的影响。

潘雁宣他们的这一决定,拉开了都安革命史中被称为「三六暴动」的序幕。

说干就干,潘雁宣他们集合了30多名武工队员顶着夜雨寒风,沿着崎岖的山道,寂然无声地来到了中和乡那五村。武工队要先到这里找统战对象蓝松茂借机枪,以加强攻打中和乡公所及龙燕村特编队的火力。

蓝松茂过去当过中和乡的乡长,思想倾向进步,暗地里帮助过共产党。潘雁宣向蓝松茂说明来意,向他宣讲了全国即将解放、国民党当局行将灭亡的形势,重申了共产党的统战政策,原先有顾虑的蓝松茂听后茅塞顿开,将他收藏的那挺捷克式轻机枪和2000发子弹借给武工队。

有了重型武器,武工队员拿下中和乡公所的信心倍增。兵贵神速,武工队一路小跑于6日凌晨来到了中和乡公所,并立刻布置包围圈,同时将那挺捷克式轻机枪架起,枪口直对乡公所大门。

为了减少强攻给武工队带来的伤亡,武工队采取智取的办法拿下乡公所。潘雁宣决定由一部分队员扮成「挑粮队」直奔村公所。

「开门、开门!我们是挑粮队的,给乡公所送公粮」武工队队员苏灿荣急促地敲打乡公所的大门。

听说是挑粮队给送粮食,乡公所的值班员卢四会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把门打开。

在卢四会大门打开的一刹那,等候在门外的武工队员「呼」一声一拥而入,三下五除二,就把在梦中的乡长蓝郁庭及五六个乡警缴械了。此次行动共缴获长短枪5支,子弹1000发。

攻占中和乡公所后,武工队剪断了电话线,关闭乡公所大门,伪装成没发生过任何事情的样子,以封锁中和乡公所被武工队攻占的消息。

做完这一切,武工队趁天色未亮,急行军赶到龙燕村,伺机消灭驻守在那里的特编队。龙燕村位于都安与上林、忻城、隆山交界处。为了便于随时镇压这个地区的革命活动,都安政府在这里驻扎了一支60多人枪的特编队。

武工队秘密住进了该村的韦玉荣家。韦玉荣曾当过副村长,他同情革命,平时与武工队负责人潘雁宣保持着联系,算是潘雁宣的一个眼线。

「韦兄,我们都是熟人,你也帮过我们武工队,我就不瞒你了。我们武工队这次秘密到龙燕村就是为了敲掉在这里驻守的特编队。」潘雁宣毫不隐瞒地对韦玉荣说明来意。

「好呀!这帮特编队真他妈不是人,他们抢粮、强征壮丁,还调戏侮辱村子的妇女,老百姓恨死他们了——前天还抢走我表哥家的一只狗拿去劏了!」韦玉荣眼冒怒火,咬牙切齿道。

韦玉荣好像想起什么,对潘雁宣说道:「对啦,特编队的队长陆秀华昨晚不在驻地,估计他出去街上找婊子了——一般他出去都要两三天才回。现在只有副队长蓝邵华带着50多人在这驻守。」

「诶嘿,这是个好机会,我们可以直接攻打特编队了!」潘雁宣顿时兴奋起来。

韦玉荣道:「强攻不如智取。我提个建议不知道行不行?」

「韦兄,请讲!」

「副队长蓝邵华嗜吃狗肉,我们这个村里,不论是有钱人家还是普通百姓家,凡有狗肉吃,不管主人请他或不请他,他几乎都要到场。」

「你的意思是……」潘雁宣似乎猜出韦玉荣的想法。

「擒贼先擒王。我的意思是设个‘狗肉宴’,把蓝邵华引到这里,然后抓住他,逼他下令让特编队全部人员缴械投降。你看如何?」

「好呀,韦兄!古有郑板桥嗜吃狗肉被盐商设‘狗肉宴’骗走画,今有蓝邵华嗜吃狗肉被韦玉荣设宴擒拿。哈哈、哈哈!」潘雁宣高兴地仰面笑了起来。

「潘兄,你过誉啦,蓝邵华不是被我擒拿,而是被共产党擒拿!」

「对、对,是被共产党与韦兄共同擒拿!」潘雁宣拍着韦玉荣的肩膀,笑盈盈地说。

于是,潘雁宣让韦玉荣去请蓝邵华到家里吃狗肉。一听说有狗肉吃,他谗言欲滴,迫不及待地带上两个亲信,眉欢眼笑地赶到韦玉荣家。

让蓝邵华始料不及的是,他们三个一进门,不是闻到狗肉的香味,而是被三支黑洞洞的枪口顶住脑门。

「不许动,举起手来!我们是武工队,动就宰了你!」

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声,让蓝邵华及他的两个亲信魂飞魄散,慌忙举起双手,木头一般地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随后,潘雁宣和黄绍明、黄景良将蓝邵华绑好,带上所有的武工队员押着蓝邵华来到特编队驻地。

「谁!到这干什么的?」特编队的岗哨莫老六看到远处走过来一群人,且还都端着枪,于是高声呵斥道。

「我是副队长蓝邵华呀!」

「叫他们放下枪,出来集合!」潘雁宣用枪顶住蓝邵华的后脊梁,低声命令道。

「莫老六,共产党的武工队已经把我们包围了。要活命的话,听我的,你去叫兄弟们都交出武器,出来投降!」蓝邵华大声喊道。

莫老六定神一瞄,看见他们的副队长被反剪绑着,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这……」莫老六犹豫起来。

「架起机枪,包围驻地」潘雁宣高声道。

机枪手麻利地架起那挺借来的捷克轻机枪,武工队员们迅速展开队形对特编队驻地形成扇形包围。

看到这架势,莫老六也慌了神,惊惶失色道:「好、好!我去告诉弟兄们。」

不一会儿,30多个特编队员,双手举着枪,战战兢兢地走出驻地大门,到大门前的那块空地集合。

这次,武工队共俘获特编队30人,缴获步枪30支、手枪一支及子弹3000多发。

端掉了特编队,战士们十分兴奋,战斗热情高涨,纷纷要求乘胜向内甲乡挺进,活捉夷江区区长周镇和内甲乡乡长蓝宝。潘雁宣决定,武工队先回到那红屯匆匆吃早饭,然后再向内甲乡进发。

这时,夷江区区长周镇和内甲乡乡长蓝宝庭已经收到特编队被一锅端以及武工队要攻打内甲乡的消息,吓得变貌失色,在武工队到来之前,就自顾逃命,就连乡公所的「官印」都来不及带走。

潘雁宣带领的武工队冲进乡公所,烧掉所有文件档案,劈了乡公所大印,接着又收缴了当地一个反动地主的武器。

武工队拿下中和乡公所,端掉特编队,攻占内甲乡等一系列军事行动很快就在乡民中传开了,内甲乡秘密农会会员及进步青年倍受鼓舞,他们纷纷携枪参加武工队,武工队的人数由原来的30多人,在一个上午的时间内就增加到150人,拥有各类枪支120支,迅速形成了一支强大的暴动队伍。

武工队趁着士气旺盛、队伍迅速扩大之势,果断决定扩大武装暴动战果,乘势解放拉烈乡。当天中午,武工队兵分两路沿刁江两岸直逼拉烈乡公所所在地拉烈街。当日正值赶集日,中和乡、内甲乡武工队暴动的消息随着赶集的人群迅速传到拉烈乡公所。拉烈乡长闻之色变,惊恐不已,他急忙带上家眷和几个乡警仓促退遁。武工队兵不血刃占领了拉烈乡公所。

此次共产党领导的武工队举行「三六暴动」共摧毁国民党三个乡公所和一个区公所的政权。

「三六暴动」后的敌4天,党组织决定把参加「三六暴动」的队伍整编为「桂西北人民求生队三六支队」(「三六」为3月6日暴动的日期,简称三六支队)。「桂西北人民求生队三六支队」成立后,便于翌日在拉烈村公所召开群众大会,宣布三六支队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游击队,其宗旨是推翻国民党反动政权。接着三六支队进一步发动群众成立农会、扩大队伍;夺取拉烈村公所粮仓,把粮食分给农民。革命运动轰轰烈烈地在拉烈乡展开。

「妈的,共产党看来要翻天了。不给他们来点厉害的看来不行了!」「三六暴动」的胜利极大地震撼了方继麟。

于是,方继麟向他的上司,国民党第10专区(武鸣)专员邓建人陈情请兵。武鸣专区是国民党广西政府于1949年设的行政管理区,都安及平治、果德、镇结、那马、隆山、隆安、迁江、上林等县归其管辖。鉴于夷江地区情况的严重性,邓建人即派武鸣保安队和隆山(今马山)县自卫队300来人前往都安配合方继麟「围剿」武工队。3月下旬,方继麟调集县自卫队100多人,在武鸣保安队和隆山县自卫队300来人的配合下,分别从大成、五仁、第班出发,兵分三路合击夷江区的游击队。

潜伏在都安县政府内的内线蓝景华得到此情报,立刻报告给三六支队支队司令覃宝龙,覃宝龙及时将这一情况报告给中共上忻工委。根据中共上忻工委书记吴师光的指示,三六支队决定采取「分路迎击,中路围歼」的战略战术,打退方继麟对夷江区的游击队的「围剿」。

副支队长潘雁宣率领三六支队负责迎击由方继麟率领的中路之敌,卢昌雄、覃乃哲分别率领九渡武工队和拉烈武工队迎击左右两路来犯之敌。

负责迎击中路之敌的副支队长潘雁宣,由于事先通过内线获得方继麟所率的中路队伍沿红水河经菁盛百旺推进的情报,于是,在方继麟部必经之路菁盛乡八甫村灭瑶关这里布阵设伏。结果方继麟部在灭瑶关被三六支队伏击死伤了数人,方继麟部拼尽全力才突围到达内甲乡琳琅粮站。恼羞成怒的方继麟到琳琅粮站后,立即召开群众大会,宣布如有接触或参加游击队者将株连全家的「禁令」,对群众进行威逼恐吓,企图阻断群众对游击队的援助。为了泄愤,方继麟接着派人到精段屯烧毁三六支队领导人覃宝龙家的房子。

方继麟一直找不到三六支队的主力进行决战,反而他的驻地日夜都遭到三六支队小分队的不间断袭扰,弄得他惶恐不安,整日心惊肉跳。为了摆脱陷阱,方继麟于4月3日,率队离开驻地到拉烈与黄龄部汇合。方继麟的这一行动计划又被的三六支队的内线获悉,内线将这一情报及时转告隐蔽在古伦的三六支队第2中队,三六支队第2中队立即抢先到达河纳对面高地并做好伏击准备。当方继麟部行至河纳时,被埋伏在这里的三六支队猛攻,方继麟部顿时乱作一团,死伤十余人,许多士兵钻进草丛中不敢露头,有的干脆跳入河中往对岸游去。

「活捉方继麟!」三六支队的战士们高喊着口号,如猛虎下山般从高地冲下来。

此时的方继麟也晕头转向了,躲在一棵大树后瑟瑟发抖,双手合十在祈求上天保佑……

就在这时,第2中队的左右两侧同时传来密集的枪声,在附近的敌人一个连及时赶到增援。第2中队看到左右两侧同时受敌,及时撤出了战斗,向猪屯转移。方继麟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大败亏输的方继麟带着残兵败将回到拉烈,得知三六支队还要组织更大的进攻,一定要活捉他的消息后,恐慌不已,他丢下部属,于4月4日午夜,化装成猎人抄小路逃回都安县城。

群龙无首,方继麟的部属见他弃军而逃,也于4月5日凌晨往高岭方向溃逃。三六支队乘胜追击,一举攻下五仁、大成乡公所。至此,夷江地区全面解放,方继麟的东部「剿共」计划惨遭失败。

方继麟被打跑后,党组织决定「破仓分粮」,抢运敌人存放在琳琅粮库的公粮。为此,三六支队组织九渡地区的九成、九伶、加泵、加作等村的农会,发动300多农会会员组成运粮队,采用肩挑、水运的方法,日夜不停地到琳琅粮库抢运粮食。这次抢运公粮20000万多斤,三六支队按事先的规定,把运回的粮食六成分给群众度春荒,留下四成作游击队的军粮。

在都安东部的夷江地区取得反「围剿」重大胜利的同时,都安西部地区的革命形势也风起云涌。4月下旬,我党领导的都安西部地区各武工队整编为桂西人民解放军第十五大队,革命武装迅速发展壮大。桂西人民解放军第十五大队随即发动对都兴区公所的进攻。这一仗,桂西人民解放军第十五大队打死敌兵9人,活捉90多人,缴枪100多支,并再次活捉都兴区长韦季涵。

在东部被三六支队打得晕头转向的方继麟,此时惊魂未定,无暇顾及西部都阳等地的战事,唯有听其自然发展。由于方继麟在都安屡次「剿共」毫无战果,反而损兵折将,5月,国民党广西省政府、省保安司令部以「剿共」不力将其撤职查办。

在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里,「三六暴动」席卷了整个夷江、九渡地区,摧毁了6个国民党乡政权,都安的武装斗争从秘密走向了公开。

二、林鹏飞使缓兵之计,冒充解放军「解放」都安

挂在天空一夜的月亮似乎累了,渐渐西沉。

「唉——」独自地坐在石阶上的林鹏飞长长地嘘了口气,他为方继麟的遭遇感到悲哀,更为都安游击队不断壮大、都安政权摇摇欲坠感到恐惧——这个中秋之夜让他感到无比凄凉、惆怅和惊恐不安。

林鹏飞又在想:自己接任都安县县长已经三个月了,虽然在围剿共产党游击队方面作了一些努力,但是收效甚微,共产党游击队发展势头不减,武装暴动区域不断扩大。自共产党举行的「三六暴动」以来,全县就有六七个村公所被共产党攻占,都安东部的夷江地区几乎与共产党在宜山、忻城的游击区连成一片,都安县城已处在四面楚歌的境地。从目前严峻的形势看,自己可能又像前任方继麟那样,败在都安共产党游击队的手里,最终被上司撤职查办。

前天,林鹏飞接到国民党武鸣行政公署保安司令部副司令黄秉琚的电话,黄秉琚以前所未有的严厉态度指责他剿共不力。黄秉琚特别是对九渡乡在中共党组织发动下,成立了「九渡人民自治委员会」,并在该乡的14个村设立了「九渡人民自治委员会」的行政办事机构,全面控制了九渡乡的行政权这件事很不满,责备林鹏飞严重失职。

黄秉琚在电话里说道:「武鸣行政公署及保安司令部原先对你期望很大,故才让你接任方继麟的县长位置。但你现在的表现却让我们大所失望——你不能安坐待毙,要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来,遏制共党活动的蔓延。」

黄秉琚最后在电话里丢下了一句狠话:「如果你还不能遏制共党活动的蔓延,那就必须受到严惩——绝不姑息!」这句话如梦魇般一直让林鹏飞诚惶诚恐,连日来愁眉不展。

「对!不能安坐待毙,不能重蹈方继麟的覆辙!」林鹏飞自言自语道,然后站起来,疾步回到办公室,亲自执笔起草了一份【都安剿共计划大纲】。这份大纲核心内容主要有两方面,第一方面是强化情报收集工作。林鹏这个军统特务知道情报搜集有着独特的作用,林鹏飞认为,情报搜集的重要性就是能够对敌方的决策作出准确判断,能够通过敌方的行动来分析、判断敌方的思想和内心想法,推断其行动计划。第二方面是联合周边的东兰、河池县对都安游击区实行重兵围剿,压缩游击区及游击队活动范围。

林鹏飞亲自挂帅抓情报工作。首先,他在都安县自卫总队、县政府军事情报科抽调人员成立情报总站,总站站长由都安县自卫总队副总队长黄龄担任。其次,在各区、乡设立专职情报员,成立谍报小组,派遣布置谍报小组成员化装成货郎及收山货的商贩,深入游击区了解游击队的活动范围、活动规律及补给、兵员情况。如林鹏飞派遣驻守六也的自卫队分队长蓝润国化装成乞丐,收集古河地区方生领导的中共游击队情况及民众思想倾向;密令自卫总队队附韦精忠假装脱队,回乡搜集拉烈地区游击队人枪数目及百旺、保安地区击队活动情况。此外,自卫总队总副总队长韦还浦还另设了一条情报线,并密派韦彩兰、黄永顺两名自卫队员以投诚名义打入游击队中,开展间谍活动。韦彩兰、黄永顺伪装积极,骗取游击队领导的信任。他们在一次为游击队送信中,侦知百旺乡的韦秀华、黄紫芳二人是游击队联络员,于是将情报密报韦还浦,韦还浦即派人秘密将两人逮捕、杀害,游击队在百旺的情报网受到了严重损失。

林鹏飞通过强化情报工作,初步了解和掌握了我游击队活动情况和活动规律后,于是决定发起对我游击区大规模的「围剿」。 7月中旬,在国民党广西省保安司令部副司令莫树杰的支持下,广西省保安司令部调集桂绥直属警卫营、省保安第一新编十团和正规军第686团、第56军直属营以及宜山、忻城、都安、河池4县的自卫总队,总兵力共5000人,配合林鹏飞首先进攻夷江地区整训的桂西北人民解放军第五团。

敌人来势汹汹,他们这次采取的是「大部队铁壁合围,迂回与楔入相结合」战略。8月10日,国民党正规军第686团由金钗渡过红水河,从东面占领刁江、红水河沿岸的板依、那号等十余个村庄。15日,保十团从夷江北面的加贵乡攻占百旺街,并在百旺街设立了「前线指挥所」,宜山专区专员陈汝参和保十团长李海平分别任正副指挥长。此外,敌保安2团从拉仁楔入九渡、拉烈游击区;56军直属营从嘉仁经廷满占踞林甲隘,从背面直逼板寨村游击区。都安县长林鹏飞率自卫总队600人向大成乡进攻,企欲控制夷江西南面山区。都宜忻3县联防队从歧山进犯加庙、拉露一带,企图阻止游击队向东进入上林县。

桂西北人民解放军第五团面对强敌,毫不退缩,勇敢地组织有效反击。桂西北人民解放军第五团组织力量分别在百旺、中和、大成、五仁、拉烈等地迎击来犯之敌,他们打跑了从金钗渡过红水河的国民党正规军第686团,打退了自西南方向进攻大成乡的县自卫总队,反「围剿」首战告捷。

接着,游击队采取「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游击战术,与敌人开展游击战。游击队总的作战方针是:桂西北人民解放军第五团跳出敌人包围圈,袭扰敌后方,减轻游击区的军事压力;各游击区武装汇集大成山区,并成立临时军政委员会,以统一反「围剿」行动。具体战术为:桂西十五大队在五仁山区,对付拉烈之敌;隆山八大队防守八甫、菁盛一带及红水河北岸山区,监视从革旧、金钗入侵之敌;五团第五大队集中于大成,严防百旺、中和之敌正面入侵,随时支援友军。

各游击队除按既定任务阻击敌人外,还不断派出小分队下山偷袭驻敌,使敌人不得安宁,束手无计。对游击队这神出鬼没的游击战术,就连国民党广西省保安副司令莫树杰都哀叹道:「保安队每天扫荡总是扑空,且频遭袭击,昏头转向,疲于奔命……」。

就在都安游击队在全力抗击敌人大规模「围剿」之际,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下的步伐也在不断加快,广西全境解放在即。

为配合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下,推进广西右江地区解放进程,8月下旬,根据中共右江地委扩大会议精神,都安县各游击队整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滇桂黔边纵队第88团和都安县独立团,总兵力达一千余人,战斗力大幅度提升。9月初,中共都安县委及都安县临时人民政府在保安乡宣布成立,辖都安东西两个解放区的21个乡人民政权,都安全境绝大部分地区都成立了乡人民政权。

经过改编的都安县各游击队战斗力倍增,特别是9月初,跳到外线作战的游击队主力桂西北人民解放军第五团重新回到夷江根据地,游击队如虎添翼,反「围剿」力度加大,各路游击队不失时机地跃出山区,控制大部分平原乡村,原先气势汹汹的敌人「围剿」部队只得龟缩于据点之中,不敢再继续主动攻击游击队了。

游击队由防守开始转入全面进攻。首先游击队于9月27日,集中4个大队的兵力向百旺街的驻敌进攻,守敌凭借工事组织抵抗。次日凌晨,游击队烧掉布满据点四周的割人藤,冒着敌人的密集的子弹冲进街中,经过一阵肉搏全歼了守敌,敌区长周慎仓皇从北街水沟遁逃。第二天一大早,游击队列队进入百旺街,百旺附近的加庙、拉路之敌闻风自遁。百旺周边一带全部解放,我游击队士气高涨,此时,敌人的士气与我游击队的士气相比,明显出现了彼竭我盈的局面。

10月初,驻都安县正规军「梁营」纠集县民众自卫总队和革旧乡的自卫队共1000余人,从革旧、甘湾、古山三路再次向大成反扑,企欲从背面袭击游击队夷江和隆山两根据地。驻夷江游击队与隆山3支队密切配合,痛击来犯之敌。游击队一部悄悄渡过红水河,向大成山区中部挺进,迎击革旧方面之敌,桂西北人民解放军第五团派两个大队分别从东面、南面夹击来犯之敌。各路游击队密切配合,在大成乡的崇山峻岭间勇猛穿插、迂回攻击敌军。大成乡的民兵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在来犯之敌所经的山道设置滚石阵、陷阱阵、「铁锚」 阵袭扰敌军。在游击队和民兵的联合打击下,敌人面临到处挨打,四面楚歌的境地,其死伤无数,兵力消耗日益增多,不得不全线溃退。游击队取得反「围剿」决定性胜利。

在游击队取得反「围剿」决定性胜利的同时,桂西北地区的形势也发生了根本变化,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第13兵团的第38、第39军相继解放了桂西北的宜北、思恩、河池、东兰、凤山及万冈等县。所向披靡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38军第113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经逼近都安县域边境,国民党都安政权的倒台及都安的解放只是时间问题了。

林鹏飞为了在都安能保留下最后一块栖身之地,亲自出马,找到东兰、河池的反动武装,企图利用七百弄群山连绵,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的特点,共同建立反共的最后堡垒,与共产党作长期抗争。

林鹏飞之所以选中七百弄做最后的栖身之地,除七百弄地势险峻,沟壑纵横,易守难攻外,其中一个重要因素就是这里有一个反共顽固分子、瑶族恶霸蓝有理盘踞着。

蓝有理,1892出生,瑶族,七百弄乡弄呈村人,其祖父蓝卡,父亲蓝阿贵,均系土官时期七百弄地区的总管。民国初年,蓝有理继任父职,当上团总。蓝有理是个「独眼龙」,略识文字,通晓汉话。他野调无腔,跋扈恣睢,他豢有家丁10余人,均全副武装,唯其马首是瞻。山外的人均称之为「瑶王」。

蓝有理凭籍七百弄自然天险,垒城设卡,占山为王为,他私征粮税,俨然一个独立王国。当时的国民党政府继承清政府「以瑶治瑶」的政策,为利用蓝有理「治理」瑶区,国民党历任县长无不对其委以重任。蓝有理本人为维护自己在七百弄的世袭统治,亦需国民党政府的支持,所以他与国民党政府沆瀣一气,同欲相助。

1930年2月17日,蓝有理亲率团丁围攻中共地下党人韦瑞鸿率领的游击队。1948年冬,中共都安地下党组织为在七百弄建立游击根据地,派员区做蓝有理的动员工作,争取其加入革命队伍,蓝有理不仅拒绝,还加紧组织武装攻打中共都安地下党组织。1949年春,游击队开进七百弄下万村,通过当地开明绅士韦文寿与其交涉,劝其交出武器,保守中立,蓝有理迫于当时形势,表示中立。同年夏初,七百弄周围游击区相继建立乡政权,并宣布取消地主的一切特权,宣布男女平等,婚姻自由。对此,蓝有理十分恐惧和仇视,放弃中立,迅速扩大瑶民武装,加紧征粮征税,准备与游击队对抗。此外,蓝有理还勒令境内壮族民众交纳「缓役税」,补充军饷。
为打击蓝有理的嚣张气焰,中共游击队第二次开进七百动弄堡上村,向蓝有理发出停止压榨群众的活动通牒。蓝有理摄于游击队军事压力,行为有所收敛。游击队并从党的民族政策出发,又一次宽待了蓝有理。但狡猾的蓝有理贼心不死,在暗地里仍与林鹏飞来往,从事反对共产党的活动。

林鹏飞看到蓝有理反共态度坚决,就把在七百弄与蓝有理共同建立反共堡垒的希望寄托在蓝有理身上。于是,林鹏飞亲自找到蓝有理,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行!共产党得了天下对党国和我都不利——我们共同在七百弄建立反共基地,与共产党战斗到底——保家卫国!」蓝有理慨然应允,并表示积极配合林鹏飞的行动。蓝有理为配合林鹏飞的行动,他亲自带队下山抢劫、焚烧山脚、双福一带解放区民众的粮食及房屋,抓捕农会会员和同情革命的群众,为建立所谓「反共基地」扫清障碍。

为粉碎林鹏飞在七百弄建立反共基地的阴谋,打击蓝有理的嚣张气焰,1949年秋,中共右江地委和桂西人民解放军指挥部调集88团和都安县独立团以及河池县部分游击队进攻七百弄。经过20天的战斗,游击队消灭了蓝有理大部分武装。接着我游击队乘胜追击,打到蓝有理的老巢弄睐屯,蓝有理见大势已去,乖乖缴械投降。

我游击队攻下七百弄后,整个都安的形势随即发生了根本改变。因为自1949年5月以来,我游击队开始全面向国民党乡政府所在地发起主动进攻以来,至10月下旬,已解放了全县四分之三以上的乡村,国民党都安当局被压缩在县城周围的高岭、地苏及甘棠南北长不足40余里,东西宽不足20里的狭小地带间苟然残喘。

都安人民此时已经看到了盼望已久的胜利曙光。

就在这时,都安县城却发生了一件怪诞诡奇的事:在共产党游击队不知情的情况下,都安县城突然「解放」了。这突如其来的「解放」让人们感到惊讶和不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话得从头说起。

在我游击队的打击下,国民党都安政权岌岌可危,行将垮台。在这形势下,都安县民众自卫总队副总队长韦还浦、参议长张屏洲、夷江区长韦俊铨觉得自己的末日将到,都在为自己今后的出路忧心忡忡。

一天,韦还浦把参议长张屏洲、夷江区长韦俊铨召集在一块商讨今后的出路问题。

韦还浦满面愁容道:「弟兄们,大家都看到了,自1949年5月以来,共产党游击队开始全面向我们进攻以来,至目前,已控制了全县四分之三以上的乡村,都安县政府只能据守县城及高龄、地苏及甘棠一带。从目前的形势看,南下的共产党正规部队几乎攻占了桂西北所有的县城,我判断,共产党攻占都安县城最多只要五六天的时间。

「我们跟共产党斗了十多年,杀了他们不少人,可以说手上沾满了共产党人的鲜血。共产党夺取政权后能饶了我们?不可能的!我们何去何从,大家要有个打算呀。」

韦还浦,原名韦秀珠,都安县地苏乡材江村人。民国6年任都安县保卫总所所长。在任期间,因侦获陈德华警备队谋反有功,升任团务总局局长。此后,发迹于政界。粤桂战争期间组织一支名为「广西自治军」的武装,称「司令」,与粤军对抗,桂系当局因此对其十分器重。

民国19年,韦还浦任河池县长。民国20年,韦还浦积极参与都安当局进攻大化花联焄等人领导的农民自卫军,复受桂系当局重用,委为武鸣县县长。届满回乡后,出任都安南区区长,成为都安「四大金刚」之一,无人敢惹。八年抗战期间,韦还浦蜇居家中,开设赌场、烟馆,在都安一带可称得上富埒陶白。此时的韦还浦虽不作官,但能左右都安政事。张屏洲能当上县参议长,乃韦还浦推举,故两人关系甚好。解放前夕,韦还浦出任都安县民众自卫总队副总队长,与共产党游击武装相对抗。

「是呀,毫不隐晦地说,党国大势已去,蒋总统、白崇禧长官对此也无回天之力。」参议长张屏洲接过韦还浦的话,忧虑重重道,「我们必须想想自己的出路,否则共产党得势那天就是我们的死期。」

张屏洲,都安县高岭乡塘九村人,都安「四大金刚」之一。曾在陆荣廷部下任营长、代理团长。陆荣廷下野后,他返回高岭乡组建地方武装,自称「张司令」,拥兵自重。民国14年,张屏洲与县知事曾文虎发生矛盾,于是率队攻占都安县城,赶跑县知事曾文虎。东区区长黄绍谋看不惯张屏洲的行为,又组织千余人攻打县城,赶走张屏洲,自任县「知事」。 黄绍谋与张结下了冤仇。张屏洲不服气,再率马刀队数十人,趁夜爬上北门入城,袭击黄绍谋,砍死黄部10余人后,率队退回高岭。黄绍谋畏惧张屏洲继续袭击,从此退回东区。张屏洲因此名声大噪。
民国15年,张屏洲拔队赴邕参加北伐,任第四集团军第7军第3师134团上校团长。民国19年在湖南参加「绿江之役」受伤后回乡。同年10月,广西省府任其为隆山县县长。卸职回籍后,历任都安北区区长,都安县参议会议长兼县修志局副局长等职。

「兄弟,你有什么好办法?」韦还浦凑到张屏洲身边问道。

「是呀,张参议长你见多识广,神谟庙算,你就出个主意吧!」夷江区长韦俊铨附和道。

张屏洲沉思默片刻,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心头:何不来他个「城头易旗」,赶走现在那个无能的国民党县长林鹏飞,「解放」都安县城,迎合共产党的主张?这样既能麻痹共产党游击队,又能在将来共产党全面掌握都安政权后为自己留下后路。

张屏洲兴奋地张开双臂,分别搂住韦还浦和韦俊铨的脖颈,沉声道:「我有这样一个想法,那就是:我们把我们掌握的自卫队改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都宜河某某纵队’,然后挺进县城,赶走那个无能的外地籍县长林鹏飞,宣布都安县城‘解放’——当然是假解放——由还浦兄任都安县人民政府主席。

「现都安各地农民运动风起云涌,农民武装层出不穷,其行动目标几乎全是为了推翻国民党都安政权和都安县长,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主动‘推翻’县长,迎合共产党游击队解放都安县城的目标,共产党是欢迎的,更不会怪罪我们了。这样,我们即迎合共产党的愿望,笼络人心,麻痹游击队,又能掌控都安的政权及武装,并能以此为条件,提出与共产党联合治理都安的要求,保住我们兄弟仨在都安的既得利益。」

「好,妙!神术妙计也!」韦还浦兴奋地不断叫好。韦俊铨也连连恭维张屏洲老谋深算,深计远虑。

韦俊铨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带着一丝疑虑问张屏洲:「那林鹏飞怎么处理?他能同意我们的做法吗?毕竟他是省政府任命的都安县长呀。」

「林鹏飞这个外乡人,虽然是省政府任命的县长,但他到都安任县长仅仅一年多,人脉不广,社会根基不牢。」张屏洲傲慢不逊道,「还浦兄与我是土生土长的都安人,我与还浦兄都是都安‘四大金刚’之一,人脉广,社会关系盘根错节,且手中掌握着县自卫队100多号人,只要我们振臂一呼,赶走林鹏飞那不是小事一桩?你们都记得,24年前,即民国14年,我张屏洲曾率队攻占了都安县城,赶跑县知事曾文虎,鞭打郭司法——如今有还浦、俊铨兄配合,我再赶走一个都安县长又何妨?」

「行,有胆量!」韦还浦举起大拇指称赞道。

韦俊铨挠挠头,还是有些顾虑:「如果今后党国重占优势,重新挽回颓势,我们的‘城头易旗’,赶走党国任命的县长的行为是不是要被追究呢?」

张屏洲胸有成竹道:「这个问题我想过。如果今后党国重占优势,我们可以这样解释:我们在都安县长林鹏飞无法对付共产党游击队,都安县城面临被共产党攻陷的紧急情况下,临危制变,‘城头易旗’是诓骗共产党的应变之策——只要都安政权及自卫队还在我们掌控中,上面会理解的。」

「好!就按张参议长说的办!」韦俊铨放心托胆道。

「嗯,就这么办——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韦还浦也下了决心。

11月30日,韦俊铨突然带着由县自卫队队员组成的100多人的队伍进驻都安县城,他的这支队伍自称「中国人民解放军都宜河边挺进军第二纵队」。

县长林鹏飞闻之惊讶不已,亲自找到韦俊铨,戟指怒目道:「你胆大包天,一个小小的夷江区的区长竟敢不禀告本县长,擅自将自卫队易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都宜河边挺进军第二纵队’,还敢将部队开进县城逼宫。你不要命了?!」

韦俊铨有恃无恐,摆出一副不畏强御的样子,冷哼道:「诶呀,你以为你还有能力管控都安政局?现在都安全县四分之三的乡村都被共产党控制了——都安败就败在你这个草包县长的手里。这次我们进驻县城,是要收拾残局,补偏救弊,伐罪吊民!我这样做是得到张屏洲参议长和都安县自卫总队韦还浦副总队长应允的!」

「你、你……」林鹏飞被韦俊铨的话呛得快背过气。

韦俊铨接着用威胁的口气道:「哼哼,没时间跟你啰嗦,如果你识相的话,就马上交出大印,拔锅卷席滚出都安。否则,把你交给共产党!」

林鹏飞此时终于明白了,韦俊铨如此胆大妄为,背后有参议长张屏洲和县自卫总队副队长韦还浦的支持。林鹏飞当然知道张屏洲、韦还浦是都安的 「地头蛇」,都安的「四大金刚」,他俩就是其中的两个。自己一个外乡人到都安当县长,是斗不过他们的,毕竟强龙压不了地头蛇。

林鹏飞暗忖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汉不吃眼前亏。反正都安被共产党攻占只是时间问题,自己这个县长再当下去迟早也会被共产党逮住杀头的,不如趁这机会溜之大吉——即使今后上面追究起来自己也有个托词。

「好吧,既然你们这么想要都安政府的大印,我就交给你们吧。我也可以离开都安。」林鹏飞一字字挤出牙缝道,「但一切后果由你们承担!」

林鹏飞让韦俊铨跟他到县政府拿大印。韦俊铨从林鹏飞手里接过都安县政府大印后,阴鸷地对林鹏飞道:「谢谢。后果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你走吧,祝一路平安!」林鹏飞盯了韦俊铨一眼,扭头悻然离去。

「哈哈,哈哈——」韦俊铨望着林鹏飞离去的背影,得意地仰面大笑起来。

12月1日凌晨。

「喔喔喔——」公鸡刚叫头遍时,都安县城里的人们仍沉湎在香甜的梦中,大街小巷阒然无声,只有翠屏山中的蛤蚧「阿也、阿也」地和着公鸡的啼鸣。

「咚咚锵、咚咚锵……」忽然,一阵喧闹的锣鼓声打破了大街小巷的宁静,梦乡中的人们揉着惺忪的睡眼,脸现惊疑神色,把头抻出窗外探寻外面喧闹的锣鼓声。

接着,都安县政府门前响起了「噼噼啪啪」的鞭炮声。鞭炮声刚停,就传来一阵阵「我们是解放军!」「都安县城解放啦!」「都安变天啦!」的喊声。

一直在企盼都安解放的老百姓听到都安县城解放了,喜出望外,奔走相告。一些居民点燃了家中前些日子为迎接解放军而准备的鞭炮,县城里一片欢腾。

由张屏洲、韦还浦和韦俊铨三人导演的一场都安「解放」的闹剧就这样鸣锣开场了。

天刚亮时分,好奇的人们拥到县政府大门探个究竟。人们只见政府大门右边的墙上贴着一张布告。布告上赫然写着:「为布告事:中国人民解放军都宜河边挺进军第二纵队队长韦俊铨任命韦还浦为中国人民解放军都宜河边挺进军第二纵队第六支队队长兼任都安县人民政府主席,并于本日就职视事。除呈报外,合行布告周知,望各军民知照。」

人们对这份布告满腹疑惑:韦还浦这个共产党的死对头,县自卫总队的副总队长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解放军,当上了都安县人民政府主席?

为了把「解放」这出戏演得逼真,韦还浦于当天下午3时,带领一班人马沿街张贴 「都安县人民政府万岁!」「为都安劳苦大众服务!」「打倒国民党!」等标语口号。

「韦主席,我的儿子因家里穷,交不起公粮,被林鹏飞他们关在翠屏山下的监狱快两个月了。能不能把他给放出来?」一位两腮长满花白胡子的老人拉住韦还浦的袖子,颤巍巍地问道。

韦还浦假惺惺地装出一副同情的样子:「行!穷人交不起公粮不应该关进监狱呀。国民党也太不讲理了——你跟我来,我马上把他放出来!」

韦还浦装模作样地搀扶着那位老人,带着30多位「解放军战士」,来到翠屏山下的都安县监狱,三下五除二,缴了狱警的枪,释放了被关押在里面的9名「犯人」。

韦还浦的这一做法,蒙骗了许多不明真相的群众,在场的群众情不禁地高呼:「拥护韦主席!」「韦主席是农民的大救星!」

但是,也有人对韦还浦的这一系列一举动表示怀疑。在场的一位农会会员低声对身边的乡亲说:「像韦还浦这样手上沾满共产党鲜血的人,也成了解放军。我不太相信。」

「是呀,我记得,民国19年,韦还浦任河池县长期间,渔峒恶霸田德高捕获农运领导人陈伯民等人,韦还浦派人赶往渔峒将人提解至都安县城杀害。听说陈伯民是共产党的大官呢。」

「哟,杀了共产党大官的人解放军还任命他当都安县人民政府主席?我看十有八九是假的。」

……

三、中共都安县委识破林鹏飞阴谋

中共都安县委获悉都安县城「解放」的消息后,经过调查和分析,认为这是敌人蛊惑群众,麻痹游击队的一个阴谋。为了粉碎敌人这一阴谋,中共都安县委书记兼县长方生(真名郭树丛),于12月3日,在保安乡召开中国人民解放军滇桂黔边纵队第88团和都安县独立团领导人及部分乡人民政权负责人会议,制定揭露敌人假解放阴谋和迎接南下的解放军解放都安的行动方案。

会议一开始,方生就兴奋地宣布:「同志们,告诉大家一个特大好消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第38军,于本月25日已经解放金城江一线,预计5日可达到都安——都安就要彻底解放了!」

与会同志无不欢欣鼓舞,纷纷表示尽快做好迎接南下解放军解放都安的准备。

会议经过充分讨论,决定:第一,组织民运队到群众中揭穿韦还浦所谓都安「解放」的真相。第二,缩小对都安县城的包围圈,做好攻城准备。第三,组建运输团,将游击队原来分散贮藏的数十万斤粮食迅速集中,做好供应给过境解放军的准备。第四,火速通知东区临时人民政府,组织力量全力封堵刁顿坳,严防敌人逃遁。第五,县委、县政府工作人员做好接管国民党都安县府、县党部的准备。第六,有方生、谭国忠、谭宝璞赶赴百益村亭上屯攻击敌驻军唐宏基部。

此时,在都安县城内的张屏洲、韦还浦和韦俊铨正在为自己导演的假解放获得成功而欣然自乐的时候,他们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的末日即将到来了。

12月4日中午,南下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38军第113师第337团从河池长驱直入都安大兴,都安县临时人民政府副县长覃建刚和宣传部长韦家兴率工作队31人及数百位瑶族、壮族同胞箪食壶浆,到兰堂村的刁王坳慰问解放军。工作队还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发动了数百名青壮年组成担架队和突击队随军行动。

解放军第337团副团长朱月华向副县长覃建刚扼要地了解了都安地区的敌人部署及道路情况后,决定兵分两路直取都安县城。

第一路解放军攻击的目标是高岭街,解决都安县城外围之敌。在工作队队员王龙海的指引下,解放军冲了入高岭街,高岭街的国民党武装警察及自卫队一看对面进攻的是身穿黄色军装的队伍,知道遇上了共产党的正规军,大部分守敌未放一枪,丢盔抛甲,扭头就跑。剩下十来个顽固的士兵退到位于街中心的地主吴八高的家中负隅顽抗。他们在屋顶架起机枪,向进攻的解放军猛烈扫射,一位向敌人喊话劝降的战士唐绍祥不幸胸部中弹牺牲。

「迫击炮,给我轰!」负责打前锋的3营「钢八连」连长赵吉祥直眉怒目命令道。

「轰隆」随着一声炮响,敌人据守的屋子被炸塌了一半,机枪顿时也哑了。接着,从被炸塌的缺口中钻出十来个身上满是血污的敌人,抱头狼狈地四处逃散。解放军战士孟兆仕一跃而起,一个箭步冲上去喝令他们缴械投降,这伙逃敌吓得战战兢兢地举起双手。不料,这时一个匍匐在碎瓦砾中的敌人朝孟兆仕打来冷枪,孟兆仕一个趔趄,倒在地上。连长赵吉祥眼疾手快,举起驳壳枪对准那个敌人就是一梭子,把他打成了蜂窝。

经过打扫战场,高岭这一仗共消灭敌武装警察及自卫队200多人。至此,高岭地区的敌人全部被歼灭。

负责攻占都安县城的解放军第二路进攻部队进展顺利。这路部队首先逼近德康村第七航空站。这个第七航空站,是1937年7月,国民党军征用接学乡德康村1400亩地,动用24000多民工,用4个月时间建起的飞机场,当时敌人派了一个连的正规军在这里驻守。当解放军的第二路进攻部队赶到第七航空站时,国民党守军早已闻风而逃。解放军第二路进攻部队迅速赶到城郊的古枝村潜伏,待第一路攻击部队赶到后向都安县城发起总攻。

天渐渐破晓,大地朦朦胧胧的,轻雾笼罩着都安县城的大街小巷,虽然此时还未看到太阳的光辉,但人们却感到那朦朦胧胧的天空散发着燃烧的气息。

随着一阵「嘀嗒嗒嘀嘀嘀——」的冲锋号声响起,解放军分别从安阳镇的北门和岑念山向国民党县府冲去。此时,韦还浦那群冒充解放军的自卫队慌成一团,一下子就跑走了一大半。当解放军冲到离县政府70来米的地方时,三十来个负隅顽抗的敌人用机枪向解放军扫射,冲在前面的副班长赵子敬及战士杨青云不幸中弹牺牲。在县政府右边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是韦还浦的一栋住宅,韦还浦指挥两个自卫队员在房顶上架上两挺机枪,猛烈地向解放军扫射。

「我掩护,一班从两侧迂回攻击敌人阵地,打掉他们的机枪!」身负重伤的副排长宋巨义下令道。然后他用冲锋枪向敌人猛烈射击,吸引敌人的火力。敌人这时调转机枪,朝宋巨义猛射,密集的子弹打中了他的胸部和头部,宋巨义倒在血泊之中。

都安县独立团的战士龙飞林见状气得咬牙切齿,他一跃而起,欲用手榴弹炸掉敌人的机枪。解放军班长马云祥一把摁住龙飞林,让他退下隐蔽,自己匍匐前行到敌阵地前向敌人喊话劝降。守敌又集中火力朝马云祥射击,马云祥又倒在敌人的枪弹下。

见到战友连续牺牲,连长赵吉祥怒火中烧,下令战士们集中所有手榴弹向敌人扔去,随即手榴弹像雨点一样砸向敌人阵地, 「轰轰」一阵密集的手榴弹爆炸声,敌人的阵地变成了一片火海,守敌死伤过半。韦还浦剩下的自卫队员丢下阵地,抱头鼠窜,纷纷朝县政府方向逃去。

解放军乘胜追击,直奔县政府。守在县政府里面的国民党都安县党部书记吴侃东带着200多人凭借炮楼仍想负隅顽抗,解放军架起三门六零炮,一阵齐射,敌人的炮楼顿时被炸掉一大截,守敌死伤无数。

「冲呀!」「杀呀!」解放军战士们怒吼着冲进县政府,一举将国民党都安县党部书记吴侃东等120人俘虏。但是狡猾的张屏洲、韦还浦、韦俊铨在解放军还没对县政府形成包围时就悄悄溜走了。

一轮红日冉冉从东方升起,射出万道霞光,那灿烂的霞光把整个都安县映射得通亮。

此时,解放军列着整齐的队伍,唱着嘹亮的军歌,雄赳赳,气昂昂进入都安县城。整个都安县城沸腾起来了,大街小巷挤满了欢迎的人群。

「共产党万岁!」「解放军万岁!」「都安解放了!」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回荡在整个山城……

「同志们!走,我们进城去,接管国民党政权——经过我们20多年的奋斗,终于迎来了这天!」中共都安县委兼都安县临时人民政府县长方生兴奋地挥着手,对整装待发的机关工作人员发出了号令。

1949年12月5日,都安终于获得真正的解放,都安的解放结束了都安各族人民被国民党反动派长期压迫、奴役的历史。